暮雨帖

李長瑜

記錄

我要按捺住——

不邀請已逝去的人

不看身后的路

不在一道水的拐彎處停留

不喜，但更多的是不悲

我可以像一塊石頭，沉默

但石頭遇到烈火也會說出什么

有時是鐵

有時是顏色

挽歌

在流水里舀起落花

是殘忍的

一個能摸黑去的地方

可能是溫暖的，卻并不一定就是熟悉的

與逝者告別，有時我們能夠做的

也僅僅是一邊歌唱

一邊懺悔

下午茶

有時高臺上，悲愴

來得太突然。有時雪花如席

雄關漫道，那匹遠離故鄉的馬

不想再多走一步

有時蒹葭蒼蒼

白頭如錯過的淑女

……而此時

此時萬物安靜。窗外

有幾朵流云

我在翻一本舊書，書中

有幾個不認識的字

和幾個喜歡的人

暮雨帖

西城暴雨。東城

有多少看客以及相關的思想者

并不可知。距離不僅僅是一種差別

東四環以東的天空

黑暗，穩重，寂靜

向西看，黑

似乎僅僅是某種不可缺的幕景

閃電連綿不絕

盛大，犀利，并且尖銳

雷聲像是遲到的翻譯

聲強力弱，讓人懷疑

除了抽象性，是不是

隱匿了

無法言說的部分

入伏

人群中的那個你最孤獨

有時是你。有時是一棵樹

葉子一片，一片，往下掉

每一片葉子都能換一杯酒

每一片葉子，都醒著

紅玫瑰

她哭泣。你感到無助

你的無助，使她

更無助。在你們之間

是一束玫瑰。初開，鮮艷

來不及怒放

來不及凋謝

復述

云又低了一些。飛過的鳥

還會從另一個方向，再次飛過

我撿到的羽毛，有白色的

也有黑色的

可我沒有聽到它們的啼叫

雪山，看起來很近

其實依然是比較遠的事物

一條上山的路，我們可以只走一小段

同行的人

有的陪我來過，有的

還會再來

星空筆記

父親去世那年，夜空

多了一顆星星

此后的星空并未有所不同

只是那些星星

有時多幾顆，有時少幾顆

有時星星與星星，挨得很近

這讓我擔心有些故事無人認領

有些情節還在演進

而早晨起飛的一群鳥

依然會在早晨起飛

那時熄滅的風

已經吹過一回，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