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燕,李子瑞
(西安工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西安 710021)
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是指制造企業為滿足客戶需求、提高企業競爭力(周大鵬,2013),將價值鏈中心由制造向服務轉移(劉斌等,2016;Reiskin et al,1999)的動態過程(魯桂華等,2005),外在表現為制造企業由生產制造業務擴展到以客戶為核心的產品+服務“包”(Vandermerwe 和Rada,1988)。制造業服務化是增強制造企業核心競爭力、培養現代產業體系、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之一。雖然國家給予了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相當的重視和政策支持,但總體而言,我國制造企業仍然處于服務能力缺失、制造業服務化水平明顯偏低的狀態(馮文娜等,2020b)。原因之一是制造企業普遍面臨服務型資源匱乏(王琳等,2021;李靖華等,2019)的問題。研究表明,服務型資源是服務化轉型的基石(李靖華等,2015),企業對關鍵資源的整合是制造業服務化的內在動力(馮文娜等,2020a),而服務性資源的匱乏卻是制造業服務化過程中的常態(Fuglsang,2010)。因此,如何快速獲取并整合高質量服務資源成為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的關鍵所在。
并購是制造企業獲取服務型資源的重要方式,有利于制造企業快速進入服務領域(周大鵬,2021)。通過并購,制造企業可以在較短時期內獲得轉型所需的服務型資源,彌補轉型過程中服務型資源短缺的問題,但并購僅實現了服務型資源的獲取,還需要完成資源整合,才能達到預期目標,并購本身可能因雙方資產異質性(楊興銳和齊二娜,2021)、生命周期差異性(Ulaga 和Reinartz,2011)、隱性知識難以轉移(夏蕓等,2020)等原因不能實現協同效應,使得企業深陷“并購悖論”的泥潭。而基于并購實施服務化轉型,使得企業同時面臨“并購”和“轉型”兩大挑戰,其復雜程度可想而知。因此,對通過并購成功實現服務化轉型的企業進行深入研究,分析其內在影響因素,提煉成功路徑,有助于發展相關理論并對企業實踐具有指導意義。因此,本文以并購后“服務化收入占比”表示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績效,從“基于并購的資源獲取”和“并購后資源整合”兩個維度選取前因變量,以A 股制造業上市公司以服務化轉型為并購動因,且并購標的為服務企業的案例為研究樣本,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uzzy-sets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fsQCA)方法進行研究。
之所以選擇fsQCA 方法,是因為制造業服務化轉型是受到多重因素共同影響的復雜管理問題,傳統的單變量研究方法很難全面揭示多因素的共同作用。同時,企業實踐中并不存在固定的和單一的轉型路徑,而是根據自身情況權變地選擇,即存在“多因生一果”的現象,這更加契合fsQCA 方法的因果非對稱性和多重方案等效的邏輯(Ragin,2008)。因此fsQCA 方法的整體視角和組態思維能更好地解釋和指導企業實踐(杜運周和賈良定,2017)。
通過分析發現:并購方的財務柔性是基于并購的實施服務化轉型過程中的關鍵能力;標的方的盈利能力和研發能力之間存在替代效應;并購方服務化經驗能提高企業并購整合的能力,幫助制造企業實現制造業服務化轉型。本文創新之處有兩點:其一,本文專門研究制造企業通過并購獲取服務型資源并實現服務化轉型的路徑,研究設計兼顧并購與服務化轉型兩方面特征,結果變量“服務收入占比”既表示服務化轉型效果,又能衡量并購績效;前因變量的選擇從“并購獲取的服務型資源質量”和“并購后對服務型資源的整合”兩個維度,涵蓋并購和服務化轉型的完整過程。其二,本文運用質性研究方法和組態思維,考察了前因變量在并購整合和服務化轉型過程中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內在機理,全面刻畫多因素組合對服務化轉型的共同影響,總結了研發能力驅動型、財務能力驅動型和服務化經驗驅動型等三條轉型路徑,研究結論對企業相關實踐的指導意義更強。
制造業服務化是發展高質量制造業、協助我國制造業向價值鏈中高端攀升的重要途經,也因此受到學術界關注。現有關于制造業服務化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三個方面:其一是制造業服務化的界定。Vandermerwe和Rada(1988)首先提出了制造業服務化的概念,將其定義為“制造業的生產制造業務擴展到以顧客為核心的服務‘包’”。也有學者認為制造企業服務化是由于消費需求模式的轉變(魯桂華等,2005)和增強自身競爭優勢的需求(Porter 和Ketels,2003),從傳統的物品制造商向“服務提供商”轉變的動態過程(Edward et al,1999)。其二是服務化對企業績效的影響,這類研究得到了不一致的結論。部分學者認為制造業服務化轉型能為企業提供競爭優勢,提高利潤水平和企業經營績效(姜鑄和李寧,2015;劉暢和馬永軍,2019)。但也有學者發現制造企業服務化程度提高但經營績效反而下降的現象,并將這種現象稱為“服務化悖論”。例如:Neely(2008)研究發現服務化轉型的制造企業相較純粹的制造企業,其經營績效更差,并存在更大的破產風險。這種風險來源于新增服務業務收入的不確定性、市場對于企業戰略重心分散的擔憂和因缺乏經驗提升的組織管理難度(Benedettini et al,2017;肖挺,2019)。也有學者發現制造業服務化程度與企業經營績效的關系存在U 形(Fang 和Palmatier,2008)、倒U 形(Chen 和Lin,2006)和馬鞍形(李靖華等,2015)。為了揭示服務化悖論產生的原因,已有文獻嘗試用企業生命周期階段(陳麗嫻,2017)、服務化商業模式(肖挺等,2014)、服務業務和制造業務在價值鏈上的關系(魏作磊和王鋒波,2020)等影響因素解釋服務化悖論。其三,服務化轉型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此方面的研究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從國家、地區等宏觀層面探究制造業服務化水平,發現制造業服務化受進口關稅(肖挺和黃先明,2021)、對外直接投資(聶飛,2020)、知識產權環境(徐明霞,2019)、生產性服務進口貿易(刁莉和朱琦,2018)等因素影響;第二類研究則采用微觀視角,分析影響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績效的因素,如趙宸宇(2021)以我國2007—2017 年A 股制造業上市公司為樣本,討論數字化水平影響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機理,李慶雪等(2021)研究行業資源錯配對制造業服務化的影響,結果發現勞動力要素錯配顯著降低制造業服務化的意愿。
現有研究雖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大多是理論研究或基于大樣本進行的實證分析,形成了具有一般性的研究結論。然而,制造企業在具體實施服務化轉型的過程中,會根據自身狀況選擇差異化的轉型方式。因此從企業層面分析具有代表性的轉型方式、具體過程及影響因素,具有較強的理論和實踐意義。本文以“通過并購實施服務化轉型的制造企業”為研究對象,分析資源的獲取與資源的整合對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的影響。由于企業財務績效受多重因素影響,不能準確計量制造業服務化轉型效果,本文采用“服務化收入占總收入比例”測量服務化轉型績效。
資源是企業獲取競爭優勢的重要來源,服務型資源對制造業服務化轉型尤為重要(楊興銳和齊二娜,2021)。具有高價值、稀缺性、難以模仿且不可替代的資源是構建服務業務競爭優勢的基礎(Barney,1991)。因此,服務化轉型的過程也是制造企業積累、整合、合理配置服務型資源的過程。然而,由于制造企業長期專注于生產制造,缺乏服務業務的人才與經營經驗,對服務創新投入不足,普遍存在服務型資源匱乏的現象。
并購可以幫助企業快速獲取資源,特別是獲得關鍵的異質性資源,并以較低的時間成本重新確定企業市場定位(Haspeslagh 和Jemison,1991)。因此,制造企業常選擇并購作為其快速積累服務型資源、拓展價值鏈的手段。在實施并購的過程中,如何選擇合適的并購標的、獲取高質量服務型資源是制造企業面臨的重要決策。
根據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的方向,制造企業一般會并購其價值鏈上游企業或并購下游企業,前者可獲得專利技術,打破技術壁壘和人才壁壘、降低供貨成本;后者則可以拓展銷售渠道、增加客戶黏性、降低銷售成本等。盈利能力可以反映其所擁有的服務型資源的市場競爭力和資源異質性,盈利能力越強,資源異質性越好(Galbreath 和Galvin,2008);研發能力不僅是稀缺且難以替代的核心資源(Barton et al,1992),也是企業實現增長、提高市場競爭力的關鍵能力之一。因此,標的企業的盈利能力和研發能力可以很好地反應其服務型資源的質量。
另外,制造企業獲取標的方服務型資源將支付交易對價,交易對價大于標的方資產賬面價格的部分即為并購溢價(溫日光,2015),并購溢價不僅是企業為獲取標的方支付的成本,也體現了并購交易雙方對服務型資源的評估和認定,較高的并購溢價能表示并購方對標的服務型資源質量的認可和未來發展信心(Hayward和Hambrick,1997)。
因此,本文選取“標的方盈利能力”、“標的方研發能力”和“并購溢價”三個變量考察并購所獲取的服務型資源質量。
并購雖然獲得了異質性資源,但資源并不能直接轉化為企業的競爭優勢(鄭健壯,2006),而是需要將已獲得資源進行資源整合,通過識別、組合、配置、重構等行為以達成新資源體系,從而發揮異質性資源的競爭優勢(Bruce et al,2019)。影響并購整合的因素很多,包括并購雙方的資源能力、資源相似性、資源互補性、并購方吸收能力、管理者能力等(陳小梅等,2021;胡查平和冉憲莉,2020;劉健和劉春林,2016)。但在以服務化轉型為目標的并購整合中,制造企業主要面臨的問題來自兩方面:因并購整合帶來的財務壓力及跨行業并購服務業企業帶來的整合難度。企業的財務資源對并購至關重要,企業財務柔性將影響企業抵抗潛在的風險(周永紅等,2017)和為后續發展提供支撐的能力(王宛秋和馬紅君,2016);財務柔性為企業經營發展提供充足資金(曾愛民等,2013)、支持資源整合(胥朝陽等,2009)。
另外,并購雙方存在資源差距和信息不對稱,對制造企業整合能力要求更高(周小春和李善民,2008)。管理者構建、整合和利用組織資源與能力的戰略決策會影響企業的資源管理和競爭優勢的形成(Sirmon 和hitt,2009)。制造企業擁有服務化經驗能提高制造企業識別、緩解并購中的信息不對稱(王艷和闞鑠,2014),服務化經驗豐富的制造企業能更好地整合標的方資源,其管理者對于制造業服務化的認知有助于其把握機會(Helfat 和Peteraf,2014),依據工作經驗積累和社會網絡中的知識補充,對資源情景進行臨時調整,提高資源整合效果。因此,本文選取“并購方財務柔性”和“并購方服務化經驗”表示制造企業對服務型資源的整合能力。
綜上所述,基于并購實施服務化轉型有助于制造企業快速獲取服務型資源并進入服務領域,但其轉型效果受到并購獲取的資源質量及并購后資源整合兩方面因素的共同影響(Kindstr?m 和Kowalkowski,2014),不同因素組合形成不同的轉型路徑。為全面刻畫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采用fsQCA 進行分析。本文的理論框架如圖1 所示。

圖1 理論框架圖
本文選用fsQCA 為研究方法,基于布爾運算和組態思維,通過探究多個前因變量與結果變量之間的復雜因果關系,研究前因條件組合如何影響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結果。fsQCA 可以處理程度變化和部分隸屬的定量數據,也可以保留真值表分析處理定性數據。這使得fsQCA 具有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的雙重屬性,允許案例研究者提高案例數量,打破案例研究結論難以推廣的局限;同時通過組態分析,解決大樣本分析只關注部分變量而非案例整體,難以解釋復雜的多重并發因果關系的問題。
fsQCA 兼具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的優勢,適合本文研究。主要原因有二:其一,制造業服務化受多因素的共同影響,需要從組態視角考慮多因素對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綜合影響。fsQCA 以布爾代數運算為核心,能夠分析多因素之間的復雜因果關系,探究對制造業服務化轉型具有解釋力的多種因素組合,而常規方法較難解釋三個以上變量的相互作用。其二,本文的樣本量適合采用fsQCA 方法。fsQCA 方法結合了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的優點,在樣本數量上較為靈活,適用于小規模樣本(案例數<10)、中等規模樣本(10<案例數<50)和大規模樣本(案例數>100),且結果的穩健性只取決于樣本的典型性而非樣本數量。本文選取制造企業并購服務企業的并購事件,共23 個樣本,樣本量適合采用fsQCA 方法。
1.結果變量
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績效,采用肖挺(2018)的研究方法,通過計算單個企業經營性服務化收入占企業總營收的比重衡量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后的服務化水平。服務化收入的判斷依據Neely(2008)的方法與2017 年國民經濟行業分類的劃分標準。
2.前因變量
(1)標的方盈利能力,為了減少不同行業之間盈利能力差異本文的影響,本文采用Campello(2006)的方法,用標的方并購前三年均值營業利潤率-并購前三年行業均值。
(2)標的方研發能力,采用截止至并購日的被并方專利數量衡量(張學勇等,2017)。
(3)并購溢價,采用企業取得標的資產所支付的,超過標的方資產價格的部分占標的方資產價格的比重(溫日光,2015)。
(4)并購方財務柔性,參考曾愛民等(2011)學者的方法,采用現金柔性與負債柔性之和計量。
(5)并購方服務化經驗,采用并購前企業經營性服務化收入占企業總營收的比重測度。變量及衡量方式見表1。

表1 變量選擇與衡量方式
為探究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路徑,本文以2014—2018 年制造企業并購服務企業的23 起并購事件為研究對象,以并購事件前后三年為事件窗口期計算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績效。案例篩選過程如下:首先,根據《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 4754—2011)的劃分標準,選擇并購方為制造業上市公司且并購標的方屬于服務業的并購樣本;其次,篩選出構成重大資產重組的樣本,即該并購對制造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產生足夠大的影響;再次,通過閱讀相關公告和年報,剔除公告和年報中明確指出該并購以降低經營風險為目的的樣本;最后,剔除數據缺失的樣本。經過篩選,保留23 個案例組成研究樣本。基本情況見表2。

表2 研究樣本的基本情況
校準是給案例賦予集合隸屬的過程(Schneider 和Wagemann,2012)。將變量校準為集合,需要依據由理論和實際的外部知識或標準設定3 個臨界值:完全隸屬、交叉點及完全不隸屬。校準后的集合隸屬介于0~1。參考前人研究(Fiss,2011;陶克濤等,2021),本文將變量的交叉點校準標準設置為0.5 分位點,完全不隸屬校準標準為0.05 分位點,完全隸屬的校準標準為0.95;設并購企業服務化經驗(Ser)為分類變量,并購方并購前服務化高于案例平均值則取1,小于則取0。各變量校準后的錨定點見表3。

表3 變量的校準參數
在對條件組態進行分析前,需要對單項變量是否為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進行檢測,以反映前因變量對于結果的作用。一致性分值反映了前因變量對于結果的解釋程度,當一致性分值為1 時,該前因變量是影響結果的絕對必要條件,但在現實社會科學研究中,一致性分值為1 的情況幾乎不會產生,當一致性分值在0.9 以上時,可以認為該前因變量是結果的必要條件。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必要條件檢驗結果見表4。結果顯示,各前因變量的一致性分值均不高于0.9,既不構成也不近似于必要條件,表明5 個前因變量都不是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必要條件,說明制造業服務化轉型不是單因素作用的結果,而是受到多因素組合作用的影響。

表4 制造業服務化水平必要條件分析
組態分析用于多個條件構成的不同組態轉型結果產生的充分性分析,可用一致性來衡量組態的充分性,Schneider 和Wagemann(2012)指出認定充分性的一致性分值不得低于0.75。因此,本文將一致性閾值設定為0.75,頻數門檻值設置為1。運用fsQCA 對真值表進行分析,得到復雜解、簡約解和中間解,既在簡約解又在中間解中出現的條件為核心條件,只在中間解中出現的條件為輔助條件。制造業服務化的組態分析結果如表5 所示。每條組態的原始覆蓋度相近,覆蓋的案例數量相似。因此不存在最有效的轉型路徑。根據組態分析結果,得到研發能力驅動型、財務能力驅動型、服務化經驗驅動型共3 條影響路徑,總一致性約為0.90,表明3 條路徑對影響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解釋程度為0.90;總覆蓋率約為0.73,表明研究結果最終能覆蓋73%的樣本,詳見表5。

表5 制造業服務化轉型路徑
通過分析前因變量組合對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影響,可以歸納出以下3 種制造業服務化轉型路徑,即研發能力驅動型、財務能力驅動型和服務化經驗驅動型。
1.研發能力驅動型
研發能力驅動型路徑由組態1 組成,原始覆蓋度約為0.21,一致性約為0.82。該路徑中標的方研發能力(CI)存在、并購溢價(Pre)存在、標的方財務柔性(FF)缺失是核心條件。該條路徑顯示,當標的方的研發能力足夠優秀時,即使并購方支付了較高的溢價且并購方沒有充分的財務柔性,制造企業也可以通過并購獲取高質量服務型資源,從而實現制造業服務化。
“研發能力驅動型”路徑表明,研發能力是推進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的核心能力之一,對制造業服務化轉型具有重要意義。研發能力有助于增強產品競爭力(劉維剛和倪紅福,2018),快速適應市場需求,幫助企業構建獨特的競爭優勢。與此同時,并購方為高研發能力的支付了較高的并購溢價,這也是由服務型企業的特征決定的。一般而言,服務型企業屬于輕資產經營模式,企業競爭優勢主要來源于賬面資產不能體現的專利、技術、經驗等知識,而這些無法復制、顯著影響企業核心競爭力且難以被估值的隱形知識占據了企業知識總量的大多數(楊湘浩和劉云,2012)。
該路徑的典型案例是軸研科技(現更名為國機精工)并購國機精工。該案例中,并購方軸研科技支付了40.47%的溢價率,但標的方國機精工持有238 項專利,子公司“三磨所”是我國磨料磨具行業唯一的綜合性研究機構,是我國超硬材料行業的開創者和引導者,并提供咨詢、開發等服務。在產品層面上,磨具行業位于軸承行業的上游,磨削加工技術是提高軸承品質的關鍵技術,高檔數控機床、智能機器人等重點發展領域對軸承的精度、可靠度有較高的要求。因此并購磨具行業服務企業對并購方適應未來發展趨勢、提高市場競爭力有重要意義;在企業戰略層面上,國機精工既擁有研發能力出眾的“三磨所”,又擁有專注于貿易、工程服務的服務型資源,符合并購方“以技術為先導”,“高新技術產業和現代制造服務業雙核驅動”的發展戰略。通過并購后整合,軸研科技在貿易和工程服務領域的年收入迅速增長,2018—2020 年,服務業務收入在總收入中的占比始終高于50%,成功實現了制造業服務化。
2.財務能力驅動型
財務能力驅動型路徑由組態2 組成,原始覆蓋度約為0.23,一致性約為0.85。該路徑中標的方盈利能力(OPR)存在、并購方財務柔性(FF)存在、標的方研發能力(CI)缺失和并購溢價(Pre)缺失是核心條件。該路徑指出,資金充沛、融資能力強的制造企業,即使缺乏服務化經驗,也能通過并購業績優秀的服務企業實現轉型升級。
“財務能力驅動型”路徑表明,標的方的財務能力有效推動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標的方的財務能力即標的方通過提供服務獲取利潤的能力,既能代表標的資產提供服務、獲取利潤能力。通過并購強財務能力的標的企業,制造企業可以獲取成熟的服務業務模式與標的企業的市場、豐富的服務經營和相關人才團隊,大大減少了服務化轉型中經營風險發生的可能性,有利于商業模式的創新(李靖華等,2019)80。在該路徑中企業支付較低的并購溢價且財務柔性充足,說明該路徑對并購方的財務能力要求較高,需要足夠的資金支持后續的資源整合,也證明了充足的財務資源在制造業服務化轉型過程中的重要性。
該路徑下的典型案例是思創醫惠(原中瑞思創)并購醫惠科技,并購方中瑞思創的財務柔性高于行業均值,以發展物聯網產業化為公司的戰略定位;標的方醫惠科技屬于專業技術服務業,其服務業務依賴并購方提供的射頻識別(RFID)產品,位于思創醫惠價值鏈下游,年均營業利潤率約為20%,明顯高于并購當年行業均值(11%),擁有較強的盈利能力。在并購后,標的企業依托上市公司的資金實力,拓展RFID 產品在物聯網領域中的運用,并順應物聯網行業發展趨勢,優化企業收入結構。最終,并購方的服務化水平從2%增長至43%,實現了制造業服務化轉型。
3.服務化經驗驅動型
服務化經驗驅動型路徑由組態3a(CI×OPR×~Pre×Ser)、3b(CI×~Pre×~FF×Ser)、3c(~CI×Pre×~FF×Ser)組成,服務化經驗是該三條組態的核心條件(“×”和“~”分別表示邏輯中的“與”和“非”)。三個組態原始覆蓋度分別為0.22、0.20 和0.19,一致性分別為0.96、0.96 和1,該條路徑的一致性最高。在該路徑下,并購企業的服務化經驗是核心條件,并購企業的服務化經驗能幫助企業識別資源質量,即便其他條件缺失,并購企業也能獲得較好的服務化轉型績效。
服務化經驗是制造企業對服務型資源的識別能力、重新配置服務型資源的整合能力和服務業務協調管理能力的綜合體現,服務化經驗能夠提高并購整合效率,進而促進制造業服務化轉型。路徑3a、3b 中,服務化經驗整合了標的方的盈利能力和研發能力;路徑3c 中,制造企業在標的方的盈利能力和研發能力同時缺失的情況下仍然支付了較高的并購溢價,并成功轉型。這是因為服務化經驗能增強制造企業對服務型資源的識別能力,并購溢價則體現了企業對標的方服務型資源的信心,即雖然標的方盈利能力和研發能力都不突出,但制造企業可以憑借服務化經驗判斷標的資產對服務化轉型的影響,并通過并購整合實現服務化轉型。“服務化經驗驅動型”路徑表明制造企業的服務化經驗通過提高制造企業服務型資源識別能力與并購后服務型資源整合能力推進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
該路徑下的典型案例是賽摩智能(原賽摩電氣)并購廈門積碩科技股份,并購前,賽摩智能已擁有工廠智能化、燃料智能化、智能電廠等服務業務。通過并購主要從事智能物流服務的廈門積碩,賽摩智能填補了在智能物流領域的空白。因為智能物流在智能工廠、電廠等眾多服務中具有重要地位,此項并購擴展了并購方的服務業務范圍,填補了智能工廠業務的關鍵空缺,提高了并購方多項服務業務的市場競爭力。通過并購廈門積碩,賽摩智能的服務化水平從并購前的27%提高至37%,從而實現了良好的轉型績效。
本文基于23 起制造企業并購服務企業進行服務化轉型的案例,運用組態思維和模糊集比較分析法,從“基于并購的資源獲取”和“并購后資源整合”兩個層面出發,選取五個前因條件,探討影響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多重并發因素和因果復雜機制,并通過分析典型案例進行深入解讀和分析。本文的研究結論如下:
1.并購方的融資能力在基于并購的服務化轉型過程中至關重要
企業實施滿足重大資產重組的并購將消耗企業的財務資源,而并購后的資源整合階段也需要足夠的財務資源支持。因此企業的融資能力在制造業服務化轉型中尤為重要。路徑1 中,并購方需要支付較高的溢價以獲取標的方較強的研發能力;在路徑2 中,并購方同樣需要較強的財務柔性以應對服務化轉型的資金需求。可見,基于并購實施服務化轉型雖然可以縮短積累服務型資源和能力的時間,但需要良好的財務狀況和較強的融資能力作為支撐。
2.標的方的盈利能力和研發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替代效應
雖然同時擁有盈利能力和研發能力的標的企業能提供更優質的資源,但也意味著更高的交易對價。通過比較路徑1 和路徑2 可以看出,盈利能力側重于反應服務型企業已經確立的市場地位和競爭優勢,研發能力則能反應企業服務能力的未來發展前景,二者都能很好地反應資源質量,都有利于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但同時擁有高盈利能力和高研發能力的企業并不能有效提升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績效。相反,并購同時具備二者的高質量標的企業會對制造企業造成較大的財務壓力,提高經營風險。因此標的方的盈利能力和研發能力具有替代效應。
3.并購方服務化經驗有助于并購整合從而獲得較好的服務化轉型績效
服務化經驗既體現了管理者在制造業服務化中更有效的執行資源并購,提高制造企業整合標的資產的能力,也是制造企業對服務業務的熟悉程度,減少行業差異對基于并購的服務化轉型帶來的負向影響。在選擇標的資產的階段,服務經驗較為豐富的制造企業能夠減少信息不對稱對并購方的影響,更有效的識別標的方服務型資源,并以更低的并購溢價從標的企業獲取缺失的服務型資源,從而提高并購整合效率,提升服務化轉型績效。
已有文獻大量研究了企業資源和企業能力對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影響,并從戰略選擇的角度探究制造企業服務化轉型的路徑選擇,但關注企業如何獲取服務型資源、實現轉型的文獻較少,并購是制造企業快速獲取服務性資源的重要方式,而鮮有學者針對通過并購的服務化轉型展開研究。本文從資源獲取和資源整合的全過程視角和組態思維,分析制造企業通過并購實現服務化轉型的路徑,豐富了企業并購和服務化轉型的相關研究。
實踐層面,本文在我國制造企業普遍面臨服務型資源匱乏的背景下,指出了通過并購獲取服務型資源的可行性。相對于內部資源整合,通過并購獲取服務型資源更高效,更有利于企業抓住轉型機遇。但并購這種資源獲取方式也存在諸如并購溢價過高、資源整合困難等問題,為制造業服務化轉型添加了阻礙。本文在不同的資源基礎下,提出了三條服務化轉型路徑,能為制造企業提供更多參考。
(1)制造企業應根據戰略定位和轉型需求選取適配的標的企業。制造業服務化并非簡單地為制造企業添加服務業務,而是通過開拓和發展服務業務,積累服務型資源和服務型人才,提高制造企業的核心競爭力、盈利能力,改變收入結構,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因此需要制造企業明確企業服務化轉型后的戰略定位和商業模式,在此基礎上確定目前資源基礎下的轉型需求,并購方應在明確戰略定位和目前的轉型需求的基礎上選擇有利于企業戰略發展和服務化轉型需求的標的資產,填補在服務化轉型過程中缺失的重要服務型資源,并以標的方服務型資源為支點,全面提高制造企業服務業務的服務能力和市場競爭力。
(2)制造企業要高度重視并購后整合,提高制造資源與服務資源的協同效應,并購僅是企業獲得服務型資源的過程,制造企業雖然缺乏服務型資源,但通過并購獲取的服務型資源并不能直接為企業帶來競爭優勢,還需要制造企業通過資源整合將其轉化為企業能力。與現有制造業務存在戰略匹配關系的服務業務能為企業帶來更高的服務化轉型績效(魏作磊和王鋒波,2020)72。充分發揮制造資源與服務資源的協同效應是制造企業資源整合的關鍵。因此,在標的資源符合戰略定位和轉型需求的基礎上,制造企業更需要關注制造型資源和服務型資源的協同效應,強調制造與服務互相促進、共同發展,將服務型資源整合為既受制造業務支持、又能促進制造業務發展的能力。
本文提出的制造業服務化轉型路徑仍然存在如下局限:首先,由于受到案例詳細程度、并購雙方信息披露程度的影響,部分前因變量無法獲取、部分案例企業的服務收入無法可靠識別,研究的案例數量與前因條件數量均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未能完全涵括所有滿足重大資產重組的制造業服務化轉型樣本。其次,本文僅在企業視角研究制造業服務化轉型影響因素和轉型路徑,缺少對環境動態性的考量。而政策環境、經濟環境和文化環境等企業外部環境均會對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產生影響,缺少對環節動態性的考量可能導致案例覆蓋度減少。最后,受限于針對并購的制造業服務化轉型文獻研究較少,并未深入探討服務型資源和并購方整合能力以外的影響制造業服務化轉型的因素,今后可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