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他的白日夢 四首

胡既明（湖南科技大學）

雨

再等不到一場青年時期的雨了

他轉身，列車避開濃郁的情緒，直往青空

世界安靜下來，復寫紙和李商隱的淚痕

浸染。再不愛我，夜雨就漲至襟口了

再不斑駁，午夜那女人就要沉水

飛鳥滴著眼淚般落羽，陌生孩子

稚聲哭——媽媽，那女子卻安然

沉睡。埋葬的是青山而非尸體，死去的

是群鳥而非自己，遺憾的也不是誰

被反復弄臟的鄉音，比幼時水溝污濁

他記得以前，曾在那里讀月亮、寫蝴蝶

葬禮

想站在你的葬禮上，描述你的一生

熄滅你瓶中的藍色火焰，向往日告別

我們那時已不熟絡，畢竟缺席你半輩子的柴

火

下雨天，抱著自己的傷口舔舐

磨著遲鈍的刀，還以為能割開野草的纏繞

親友并不認識我，好在下著雨，雨傘是一層

掩護

只是奇異，飛鳥也在哭泣，一圈一圈，徘徊

在荒蕪的屋頂

我已老去，靈魂也不合身了

風很大，站在平靜的你面前結結巴巴

多年前，你委身于我夏日的一段長夢

像委身于眼前這抹暗色的木棺

只是這次，你的腳步逐漸安靜

我用祈禱來為你剪下最后的羽翼

雨季過后，也許這日子并不如新

重逢

“都會幸福的。”你說

會有這一天的吧，好久沒見過你

眼里的屋檐和山水，還沒等到

你趕著羊群，從夕陽下走來

炊煙淺淺的，“可我……”

有人在草里施了遺忘咒

記憶里，就只剩下輕搖的云朵

“會過去的。”遺忘飲水的馬匹

在夜里沉默，就輕聲讀你窗前的憂郁

“早晚不知。”早已把燈盞落在你的屋子里

晚些日子你就會回來，對鏡貼著嫵媚

屬于他的白日夢

日落如此，空氣中彌漫報紙燃燒的味道

收音機一停一頓地放著，時而傳來空噪聲

沉默又被無限地拉長，那時候麻雀總愛飛

在層層疊疊的樓層里，失去總顯得慢一些

時鐘像一個鹿角，掛在他必經的街道邊

提醒著水手即將返航，夜晚是舊事的影片

他只是即將飛起的白鳥，沿途沒有歡呼和馬匹

沒有古典詩和花環，只是那樣地

在夏天飛起，玫瑰的血就被染紅

懷念光影從窗邊透進來，靜靜地懷念

舊膠片發潮，悲傷的童年就模糊一些

告別……輕巧的一句，野草的纏繞暗著

生長，獨自一個人便忍過所有黃昏和秋天

早早擬好結束的斷章，早早選好棲息的河流

和人世并不熟絡。只是借居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