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支暴力在泰國引發空前關注

劉慧 黃曉娜 伊文

右圖為：2021年6月9日，泰國中央調查局官員展示繳獲的非法?槍支。?　　　　　　　　　　　　　　　　　　　　　　　　　　　　（法新社）

“泰國中央調查局（CIB）列出控槍許愿單”，據《曼谷郵報》10月24日報道，震驚世界的烏泰沙旺鎮托小所槍擊案發生后，泰國政府加大力度打擊非法槍支，CIB提出對持瘡者每年進行資格審查等多項建議，用以減少槍支暴力犯罪企10月6日的托兒所槍擊案共造成38人死亡，其中包括22名兒童，死傷人數之多已經超過美國一些惡性大規模槍擊案。槍支暴力問題讓泰國民眾感到擔憂。對于如何減少槍支暴力犯罪，很多專家和學者從制度到行動上提出不少建議。泰國政府也宣布，將視情況變化對相關法律進行修訂。

槍擊事件“已不再陌生”

兇手此前已經因涉毒而被停職，在這種情況下，為什么其槍支沒有被沒收？如果他的槍已經被沒收，為什么還能輕易地買到槍？為什么仍然沒有有效的政策來規范自制槍支和槍支改裝行為？——泰國烏泰沙旺鎮托兒所槍擊案發生后，《曼谷郵報》等泰媒對該國的槍支暴力問題發出“拷問”。

“槍擊事件對泰國社會來說已不再陌生。”烏泰沙旺鎮托兒所槍擊案發生后，泰國蘭實大學犯罪學專家吉沙那蓬這樣說。泰國被譽為“微笑之國”。《環球時報》記者發現，在這個將旅游業作為支柱產業的國家，整體是安全的，民眾大多很和善，然而槍支暴力犯罪卻不時出現。《曼谷郵報》的報道顯示，2018年，泰國涉槍案件達到6萬多件。在經過一系列打擊后，這一數字在2020年下降到3萬件。

泰國不少槍擊案和聿事人員以及武裝分子有關。今年9月14日，也就是烏泰沙旺鎮托兒所槍擊案發生3周前，曼谷一所陸軍軍事學院一名59歲的男性文職人員開槍打死兩名同事，打傷一人。2021年6月，一名退役士兵在曼谷附近一家醫院開槍殺害一名54歲的病人。在此之前，他還射殺了一名便利店店員。2019年11月，約10名武裝分子襲擊也拉府一處檢查站，造成包括警察等在內的15人遇難。

盡管大規模致命槍擊事件在泰國很罕見，但槍支暴力沖突卻不時發生在情侶、家庭成員、鄰居甚至是同事之間。2020年2月，一名槍手在曼谷一家購物中心殺害自己的前妻，并致使另外一人受傷。今年8月，兩個幫派組織在烏汶府一家息市附近互相射擊，導致兩人死亡。曼谷一名學生曾將一把自制手槍帶到學校，并在計算機課上因走火殺死一名同學。

涉槍案件的高發和泰國的高持槍率關系密切。在人均持槍數量方面，泰國是東盟國家中最高的，在亞洲也僅次于巴基斯坦。根據2017年的一項調查，泰國總人口約為7000萬，然而持有的槍支卻多達1034萬支，其中合法登記的有622萬多支，其余為非法持有。這意味著泰國每100人中就有15人擁有槍支。實際上，泰國人持有槍支的數量可能更高。有負責編撰武器數據的泰國官員表示，自1947年槍支所有權法出臺以來，全泰所有的槍支數據都是手工登記的，而且這些數搪被不同的地方政府掌握，中央政府的數據并不完整。

泰國發展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陳普恩帕稱，泰國平均每10萬人中有3.91人因為槍擊身亡。美國智庫“世界人口綜述”的數據顯示，泰國的涉槍死亡率在各國中排名第15位，在東南亞地區排名第二，僅次于菲律賓。根據華盛頓大學的研究，泰國2016年發生3000多起涉槍殺人案，每10萬人中有4.45人死亡。

讓情況更加復雜的是，泰國的槍支問題和毒品問題交織在一起，加劇了社會不安。泰國警方表示，涉毒案件高發地區通常也是涉槍案件高發地區。烏泰沙旺鎮托兒所兇殺案槍手從中學開始吸毒，今年1月因為被發現藏有冰毒而被停職。泰國民眾擔心，毒品泛濫會增加犯罪幾率。在托兒所槍擊案發生后，泰南洛坤府一名34歲男子模仿作案,在吸食毒品后攜槍闖入一所學校，試圖綁架自己7歲的孩子。

相關法律不可謂不嚴格

在泰國，如果要對嬰幼兒奶瓶的安全性能進行評估，大概需要250多天；如果要獲得持槍執照，整個過程不會超過86天，花費僅為每支槍5泰銖一泰國發展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陳普恩帕日前發文，以此說明泰國的槍支暴力問題。文章稱，泰國內政部下設的府行政廳負責持槍執照登記，它們在全國設立了900多個辦公室供民眾前往申請。

持槍執照雖然容易獲得，卻并不是泰國持槍率居高不下的最重要原因，造成這一現象的最大因素可能是“因人而異”的法律法規，以及由此產生的黑市。其實，泰國管控槍支的法律不可謂不嚴格，該國已公布30多部和槍支有關的法律。根據泰國法律法規，公民必須年滿20歲才能合法購槍，并且只能用于自衛或者狩獵等特定用途。若要獲得持槍執照，泰國人必須經過包括收入和犯罪歷史等在內的背景審查。有執照的槍支經銷商每年銷售的槍支彈藥數量都有配額限制，平民必須支付40%的進口稅才能合法購買槍支。非法持槍最高可被判入獄10年，罰款2萬泰銖。

然而在槍支福利計劃下，泰國所有國家機構，如果出于自衛、狩獵等目的為其工作人員購買槍支，都可以向內政部下訂單，而且會獲得很大的折扣。這在一定程度上滋生了腐敗，導致一些公務人員通過“低買高賣”武器牟利。研究軍火貿易的瑞士獨立研究員皮卡德曾在泰國進行過實地調查。他表示，從有執照的泰國經銷商處購買一把格洛克19式半自動手槍需要2000美元，還要等6個月，但一名警察只花600美元就可以買到同樣的槍。如果相關安全人員將自己通過政府渠道買來的槍支在黑市出售，那他們將獲得可觀的利潤。10月20日，泰國暖武里府警方逮捕一名涉嫌偷盜150多把手槍的警察。他表示，自己每次偷拿兩三把手槍，之后將其售賣。到被捕時，他已經出售了近百把手槍。

泰國槍支黑市除進口槍支外，網上還充斥著一些售價僅在6000到8000泰銖之間的自制槍支，價格遠低于登記在冊的一般槍支7199萬到3萬泰銖）。有武器專家稱，如果愿意冒風險，幾乎所有人都可以通過社交網站非法購買槍支。一些泰國人表示，通過黑市一兩天內就能買到槍支。

“槍支問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泰國的歷史疽泰國那黎宣大學學者錢伯斯說，該國自1932年以來發生了十多次政變，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槍支和武器在社會上的流通。

泰國也存在根深蒂固的擁槍文化，該國很少有人推動立法禁槍。和美國類取，很多泰國民眾極力捍衛自己的擁槍權，認為好人可以用槍做善事。在泰國，槍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權力：威望和金錢。在該國新聞頻道和優兔視頻網站上，經常可以看到有人拿著槍在公共場合表明自己的立場，或者在餐館吵架時揮舞著槍支，甚至還有男子開車時向路邊的女性炫耀其手槍，不知道是在恐嚇還是在調情。曼谷老街區王布拉法是泰國擁槍文化的集中體現。很多第一次來這里的游客會驚奇地發現，街道兩旁竟遍布槍支商店，有的還因其槍械制造歷史而聞名。在王布拉法，便宜的步槍售價1300美元。

泰國社會對槍支暴力的容忍度也在提周，而電視居等在助推這一趨勢。泰國電視劇經常把使用槍支描繪成發泄憤怒、爭奪繼承權、反抗壓迫等的手段。“有時發生沖突時，槍支似乎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槍支讓人們變得平等。”泰國懲教署總干事薩維斯坦說。在2020年震驚世界的“2?8泰國槍擊案”中，一名士兵從軍事基地偷出武器，弁槍打死自己的長官和另外兩人后，進入一家大型商場并劫持人質與警方對峙,十多個小時后被擊斃。此次事件造成包括槍手在內的30人死亡、58人受傷。泰國警方表示，槍手是因為與長官發生土地糾紛才發動襲擊，槍手也聲稱自己這樣做是為了“復仇”。

此外，陳普恩帕認為，軍隊和警察機構內部存在的問題也是該國槍支暴力犯罪上升的原因之一。有大量新聞報道顯示，新兵在訓練時會被體罰甚至殺害，而他們很容易獲得武器，這就導致那些被虐待的人可能以暴制暴。

多項專家建議已被采納

其實多年來，泰國政府已經采取多項措施和行動來應對槍支暴力犯罪問題。在托兒所槍擊案發星6天前，泰國警方在全國發起名為“幽靈槍支第二季”的行動，對126個地點進行突擊檢查，逮捕61名嫌疑人，繳獲145支槍和近9000發彈藥。不過，打擊行動并未從根本上解決泰國的槍支暴力問題。

對于導致泰國槍支暴力多發的更深層次原因，諸如法律法規漏洞等，泰國中央調查局等機構以及學者和犯罪問題專家紛紛提出建議，包括重新審查發放持槍執照的程序、吊銷那些犯有重罪者的執照、對持槍者的武器和彈藥進行定期檢查等。

槍支福利計劃導致不少官員“囤積”槍支。泰國佛統皇家大學犯罪學家通尼庫爾表示，根據該計劃，官員必須持有槍支3年，之后才能出售其槍支。她認為這項計劃應該規定每人只能擁有一支槍，而且持槍者必須在購買新槍之前賣掉或銷毀其舊槍。還有學者認為，應該限制槍支的進口，進口槍支的數量必須與真正需要使用槍支的官員數量一致。如果需要使用槍支的官員數量已經和進口槍支數量相當，就不能再進口。

盡管修改現有的槍支法是首要任務，但有觀點認為，遏制槍支暴力應該同時實施短期和長期策略。所謂短期策略就是一旦當局了解到有前警察有吸毒史并使用槍支犯罪，那就需要查明警察部門中是否還有類似的人，以防相同的悲劇再次發生。作為長期戰略，泰國政府需要至少每年對持槍警察進行一次心理健康評估。對于每天都和武器接觸的警察與軍隊人員，需要發現早期預警信號，以確定某些警察和軍人是否有潛在危險，是否有可能使用武器對他人造成傷害。還有專家建議建立數據庫，登記有吸毒史或其他犯罪記錄的人，以及在社交媒體上發布過威脅信息的人的信息，防止他們獲得槍支。

值得慶幸的是，在10月6日槍擊案發生后，泰國政府決定采取多項措施應對槍支暴力問題，上述部門和專家提出的不少意見已經被采納。泰國政府還承諾，將根據情況變化對一些有關槍支管制的法律法蜒行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