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行
世界從塔城開始,而此時
塔城卻從哈爾墩玫瑰小院的手風琴開始了
從傍晚到深夜,那位拉手風琴的哈薩克大叔
一直不是在拉琴
而是在拉動一個無邊的草原
天亮了,星球多么耀眼
我啊,我是塔城,端坐亞細亞大陸之正中
中國與哈薩克斯坦的邊界線多么漫長
我啊,我是塔城,我是手風琴淡藍色的旋律
左邊一座巴爾魯克山,右邊一座塔爾巴哈臺山
我啊,我是塔城,擁有滿山野花
白云近了,流水遠了
我啊,我是塔城
我愛上了一只恍若隔世的巴什拜羊
世上存量極少的花
僅生長在亞歐大陸最中心——
巴爾魯克山一帶的花
阿魏花啊,頭頂舉一張這么夸張的大傘
你可是天庭來的傘兵?
可字典上說你是多年生草本
多年,是多少年呢?
莫非這事關你和巴爾魯克山的
前世?
阿魏花,阿魏花
你就索性告訴我,此刻
是阿魏花開一座巴爾魯克山
還是巴爾魯克山本就是一束阿魏花?
夜半時分,塔城
站在西北角高樓的陽臺上
手扶冰涼的欄桿,我看不清邊境線
邊境線也無法看清我
我能看清的是北斗七星的遠
是宇宙的七個少年
而右前方,有一個寂寥小新月
似乎還穿著她年少時的衣裳
極散漫極散漫的白云,大片的青黛色天空
在紅瓦房頂上
真是寂寞啊,似乎都要睡著了
一座又一座唯美的大山
左邊,油菜花開無邊無際
右邊,麥田青青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
這都不像是人間,而像是傳說中的
秘境,仙界
是啊,如果這真的是仙界
那塔城的我,又會不會是另一個我?
正困惑呢,但見蔭涼的榆樹大道上
一個騎自行車的哈薩克族少女,已輕風一樣
穿行而去
塔爾巴哈臺的小麥,邊境線上的小麥
遠在天邊的小麥
遠離了俗世的小麥,長生不老的小麥
麥田里空無一人的小麥
我看到你了,看到了你絕世的孤獨與美
也聞到了你的清香
請看,請看,月亮也來了
月亮看上去有點兒餓
可是可是,月亮舍不得吃小麥,月亮只是從塔爾巴哈臺
從麥田之上,輕輕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