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友蘭
哲學的對象是宇宙的全體。由宇宙的觀點看起來,所謂人世間,可以說小到不可言喻了。
有一故事說,美國有一個飛行家,坐著飛機飛到地心引力以外去了,看見了一個神仙,他就問:“某城在什么地方?”那神仙說:“不知道?!彼謫枺骸懊绹谑裁吹胤剑俊鄙裣纱穑骸皼]有聽說過?!彼謫枺骸皝喢览又拊谑裁吹胤??”神仙說:“也不知道。”又問:“地球在什么地方?”神仙也說:“不知道?!弊詈笏麊枺骸疤栂翟谑裁吹胤??”神仙說:“等著我給你查一查?!本湍靡粡垐D,看見有一個小點,旁邊寫著“太陽系”三字,才知道太陽系在宇宙中也不過是一小點,何況小而又小的某城呢。
從宇宙的觀點看,人世間的成敗禍福,皆無可注意的。能有這種眼界者,即如《莊子》上所說:“死生無變于己,而況利害之端乎?”如果人人能夠如此,世界上爭權奪利的悲劇,或者可以少演幾次吧!
有人說,如果人人都照這種觀點看起來,恐怕人類就沒有了,沒有人類,或者還許更好,也未可知。不過按一方面說,我們要有這種眼界,不但可以做事,而且更能做事。如果未曾在臺上講演過的人,初次上臺講演,恐怕有錯誤的地方,但是愈怕有錯,錯處更多。如人做事恐怕失敗,但是愈怕失敗,他愈是失敗。如他能視成功失敗為無關重要,他的成功的希望,還可更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