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宗軒整理

茗山法師(1914—2001),俗名錢延齡,法名大鑫,字茗山,江蘇鹽城人。曾任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江蘇省佛教協會會長、中國佛學院棲霞山分院常務副院長、鎮江焦山定慧寺和無錫靈山祥符寺方丈,是一位愛國愛教、德高望重的宗教界大德,也是一位集書法家、詩詞家于一身的高僧。
茗山法師,父親錢寶森清末秀才,母親張善純興化沙溝鎮人。夫婦倆生有二子二女,茗山行二。4歲那年,茗山隨父母舉家遷到沙溝,在沙溝度過了他的童年時代。茗山自幼聰慧,隨父學四書、五經,攻讀古詩文,臨池學書。母親張氏賢惠善良,常年吃齋念佛,是沙溝大士庵的居士。她常帶著年幼的延齡去大士庵參加佛七、聽講佛經。菩提樹下,小延齡耳聞目睹佛心日篤。他經常學著大人們的樣子,端坐在石墩上一字一板地誦經禮佛,常常得到庵主師太的稱贊。
1932年,錢延齡在建湖收成莊羅漢院正式出家,拜宏臺法師為師,法名大鑫,號茗山,從此踏上了獻身佛教事業的漫長旅程。21歲時,茗山入鎮江焦山定慧寺受具足戒,并進入佛學院攻讀佛學、古文等,每期考試成績俱佳,得到佛學院院長智光法師的器重,提前畢業,并擔任定慧寺知客。
1936年秋,我國近代佛學泰斗太虛大師到鎮江講學,他對青年僧人茗山的為人品行、佛學造詣以及求知精神十分肯定。得太虛推薦,茗山入武昌世界佛學院高級研究院當研究生,潛心研究佛學。
1937年冬,日寇逼近武漢,茗山法師受太虛大師之命,前往湖南衡陽、耒陽、長沙等地弘法護教,開辦“僧眾救護訓練班”,籌集糧衣,支持抗戰,曾任湖南省佛教協會副理事長、主任委員。青年茗山看到國家山河破碎佛門遭劫,內心深處澎湃起一腔愛國熱血。著名抗日愛國將領李烈鈞在茗山任方丈的廟中暫住期間,為他指點抗戰形勢,講解抗戰軍情,茗山的愛國熱情更加高漲,愛國之志更加堅定。李將軍離開寺廟的當日,茗山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決心投筆從戎。他脫下袈裟,換上便裝,去追趕李烈鈞,可惜的是李將軍率部已走遠了,茗山未能趕上。許多年后,茗山法師回憶這段往事,感慨地說:“這也是我一生中的一件憾事!”
抗戰勝利后,茗山法師返回焦山,任焦山佛學院教務長。回顧自已的經歷,茗山法師經常語重心長地告誡弟子和信徒:沒有國家的安寧,就沒有佛教的安寧;沒有國家的強盛,就沒有佛教徒的信仰自由。
1951年,茗山法師任焦山定慧寺住持。1963年,當選中國佛教協會理事,被聘為中國佛學院教師。“文革”期間,他被趕出寺廟,蝸居在鎮江一間狹小的雜物房內,掃過馬路,擺過地攤。盡管遭受了身心上的摧殘,但他以身侍佛的信心從來沒有動搖過。他以驚人的毅力,憑著記憶用草紙默抄出一本《楞嚴經》,編寫了《法華經》《地藏經》《心經》等經提要。1974年4月,茗山法師重回焦山擔任定慧寺住持。
改革開放后,佛教迎來了發展的春天。茗山法師雖年事已高,卻依然煥發出青春的力量,為佛教事業的發展不辭辛勞地奔波。他不但是焦山定慧寺的方丈,還兼任無錫祥符寺、鹽城永寧寺住持以及中國佛學院南京棲霞分院院長。
“以戒為師”是茗山法師行事的指南。多年的研修使他積累了深厚的佛學知識,他講經說法的內容博大精深,包攬華嚴、楞嚴、法華、戒律、凈土五經等,對善惡因果緣起性空等佛學理論均有獨到的見地,深得廣大信徒的信仰和尊敬。
1984年春,經國務院宗教局、江蘇省宗教局、中國佛教協會三方領導商定,由趙樸初會長兼任棲霞分院院長,茗山法師為第一副院長,主持教務工作。他全心投入,不負佛祖和古德,一心撲在教學上。來自18個省、市的184名學僧修持、文化水平、佛教知識參差不齊,茗山總是以菩薩慈悲的胸懷感化他們。棲霞山佛學院的僧伽培訓班,不僅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第一次,也是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近20年里,在茗山法師的辛勤耕耘下,已畢業學僧500余名,遍及全國各大寺院,為中國佛教培養出一大批信仰純正、德才兼備的僧才。
茗山法師作為一代高僧,自覺地認識到佛教國際交流的優勢和重大意義。為弘揚佛法,他不顧年老體弱,不辭長途跋涉,常應邀前往海外講學、傳戒、交流。在國內,他的足跡遍及各省市的寺廟,不論寺廟大小,凡請了他,他都盡力安排。在對外交往中,他處處維護國家尊嚴和祖國統一,積極宣傳我國的宗教政策。
1980年4月14日,在鄧小平同志的親切關懷下,在趙樸初會長的精心籌劃和努力下,日本唐招提寺住持、鑒真大師第八十一代法嗣森本孝順長老,為了鑒真大師的真身歸國探親來華,專程到訪焦山。森本孝順長老為茗山法師清揚儒雅、博學多聞的高僧風范所傾倒,揮寫“山川異域,風月同天”條幅相贈,茗山法師亦提筆寫下“寄諸佛子,共結來緣”予以回贈。森本孝順長老大受感動,感激不已,因為這十六個字是有來歷的。在我國唐代,日本長屋王太子委托遣唐使贈送中國僧人一千領袈裟,每件袈裟上都繡有這十六個字,以表達中日世代友好的意愿。時隔千年,茗山法師和森本長老心有靈犀,不約而同地分別寫下這十六個字的內容,又留下了一段中日友好的佳話,也進一步加深了中日友誼。

1989年9月,茗山法師與鎮江金山江天禪寺的慈舟法師同為中國佛教赴美弘法團成員飛往大洋彼岸,弘揚佛法。
1994年5月,茗山法師飛越海峽,赴祖國寶島臺灣講經、傳戒和參訪。這是自1949年以來,大陸佛教界第一次到臺灣開講佛經、傳授大戒。在臺灣弘法期間,茗山法師介紹了大陸寺院的建設情況,幫助臺灣佛教徒了解大陸佛教現狀,使廣大臺灣佛教徒對大陸祖庭和大陸佛教產生了強烈的向往之心。茗山法師的寶島講經說法之行,給臺灣佛教界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對加強兩岸佛教界的交流產生了深遠影響。
茗山法師是一位廣受海內外尊崇的大德高僧,他在長達數十年的佛教生涯中始終保持清凈戒體,定慧雙修。他秉承太虛大師對大乘各宗平等融貫之說,畢生潛心于佛學研究與修持,靜讀經書,鍥而不舍,孜孜以求,遍覽律宗、凈土宗、法相宗、密宗等諸佛經典。他通曉經、律、論三藏,尤精龍樹、提婆、無著、世親之學,生前著有《茗山文集》《華嚴經普賢行愿品講義》《彌勒上生經講義》《佛遺教經講錄》《楞嚴經四種清凈明誨講記》等。所著佛教論文和教義詮釋在學術界和佛眾中備受推崇,是一位蜚聲中外的佛教學者。
也許是佛門的清靜無為,加之出生書香門弟,臨碑帖不輟和舊學功底,茗山寫得一手好字,并寫得好詩,被人稱為“書僧”“詩僧”。他以佛之心境,書寫出沉穆空寂、質樸離俗、極其高逸的書法作品,在海內外享有盛名,被視為珍品。
在鎮江焦山定慧寺及鎮江城里,多處可見茗山法師敦厚秀麗、蘊含禪意的墨寶。
關于法師書法成名還有一段佳話。1979年,重修定慧寺時,諸事順當,就是“大雄寶殿”四個字的書寫遇到了麻煩:要求每個字要有三尺見方,如果沒有深厚的功力,想把字寫好是不可能的。而殿名寫得好,對大殿可以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因為工期緊,一時又請不到高手,工匠們十分著急,就請茗山法師試試看。茗山法師借了一把漆匠用的刷子,提神運氣一揮而就。“大雄寶殿”四個大字讓在場的行家里手拍手叫好。茗山法師的字寫得好,從此就傳開了。
1996年、1997年,茗山法師連續兩次在新加坡舉辦個人書法展,引起轟動。日本、印尼等國也多次力邀法師去辦個人書畫展。茗山法師通過書法藝術架起了中國人民與世界各國人民之間的友誼橋梁。

沙溝,地處泰州最北部的一個千年古鎮。舊時鎮子面積不大,但佛教盛時,廟宇多達20多座,大士庵就是其中的一座。大士庵地處鎮北,山門前有明代虹橋(原名“三星橋”),廟內有開山長老廣善和尚親植菩提佛樹一株,此樹距今已有800多年,菩提佛樹枝繁葉茂,年年結果,被佛家稱為神樹。這里也是高僧茗山親近佛教的第一站。
1994年,茗山法師應臺灣省臺北市彌勒內院之邀赴臺講經,巧遇臺北法華寺住持性海師太。性海是沙溝大士庵第11代傳人,1949年春去了臺灣。性海向茗山敘說了思鄉之情和回鄉復建大士庵的念頭。茗山向性海介紹黨的宗教政策和家鄉的變化,鼓勵她回國回鄉復建大士庵。之后,性海師太懷著愛國愛教的熱忱之心,不顧89歲高齡幾度來往于海峽兩岸,在政府批準和群眾支持下,大士庵復建奠基儀式于1996年10月舉行。大士庵復建收到的第一筆捐款就是茗山法師以他已故母親張居士名義捐贈的6000元人民幣。
復建大士庵初期,籌委會一班人出于擴大影響增加知名度的考慮,擬將“大士庵”改名為“石梁寺”(沙溝古稱石梁),后經茗山法師提議,定名為“大士禪林”,并親書門匾。禪林建成后的2003年4月,寺院東鄰蔡姓居民建房,在挖地基時,出土一方刻有“清道光乙亥年荷月重建”的門匾石,上書“大士禪林”四字,眾人驚嘆,這與茗山法師之意神合,令人不可思議。
茗山法師前后四次親臨沙溝指導禪林的各項復建工作。他為沙溝大士禪林留下了很多墨寶,除了廟門匾額“大士禪林”“大雄寶殿”以及諸殿堂匾額均由茗山法師親筆題寫。他還寫了“楊枝凈水”四字書贈性海師太,贊揚她為復建“大士禪林”所作的努力和貢獻。
“秋水魚蹤,長空鳥跡,若問何往,往生凈域。”2001年6月1日,一代高僧茗山法師靜靜地走完了他88歲的人生歷程,示寂生西,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