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促進共同富裕的對策研究
——以盤錦市為例

◎ 董延涌 王 菲

黨的十九屆四中、五中全會強調，要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發展慈善等社會公益事業，改善收入和財富分配格局。2021年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則進一步提出“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基礎性制度安排”，對第三次分配重視升至新的高度，這為發揮其對促進共同富裕的積極作用提供了根本遵循。國家層面的明確導向，促使各地紛紛開始進行布局探路。本課題組立足遼寧省共同富裕實踐的迫切需要，以盤錦市作為研究樣本，圍繞第三次分配發展情況，在歷經多次調研、論證的基礎上，形成了此份報告，期望能以微觀視角研究為全省共同富裕的體制機制改革、政策體系制定、行動方案實施提供一份有價值的資政參考。

一、第三次分配內涵與促進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

（一）第三次分配內涵

自經濟學家厲以寧教授在1994年出版的《股份制與市場經濟》一書中率先提出“三次分配理論”以來，相關學術研究與實踐探索伴隨著改革開放和全面小康社會建設快步發展起來。從查閱的資料看，官方和學術界對其概念闡述有諸多版本，但缺乏權威統一的定義。綜合而言，其內涵核心思想是：第三次分配是基于社會機制作用下按自愿原則進行社會資源和社會財富分配的一種方式，它區別于基于市場機制作用的初次分配和基于行政機制作用的再分配，強調的是在道德力量、精神追求、文化習俗和社會責任等因素作用下，社會主體自發地將收入、財富等資源通過民間捐贈、慈善事業、志愿行動等方式無償地轉移給他方，以資源的合理流動，緩解貧富兩極分化矛盾，促進社會公平，是對初次分配和再分配不足的補充。

（二）第三次分配促進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

1.促進生產力和生產效率提升機制。共同富裕沒有豐裕的社會財富和高質量發展作為支撐是難以實現的。在第一、二次分配之后，整個社會資源的分配格局并不優化，可調整空間還很大，第三次分配則可通過社會渠道進一步優化配置這些資源，培育和釋放增長新動能，推動生產力和生產效率提升，從而夯實共同富裕的物質基礎。比如，第三次分配中，將公益捐助的資金物資、專業志愿服務源源不斷流向落后地區和群體，就有利于教育、就業、衛生、社會保障、住房、社會服務、社會救助等基本公共服務水平的提升，有助于落后地區和群體共同富裕，有效分擔政府的民生壓力，增強經濟發展動力；一些企業家回饋社會，支持科技創新攻關、支持落后地區經濟發展，則有助于提升國家前沿領域研究和地區平衡發展。

2.促進城鄉區域發展和收入分配格局優化機制。實現區域協調發展，構建橄欖型收入分配格局，促進公平正義，這是共同富裕的重要導向。目前遼寧在全國區域發展中處于弱勢，與發達省份地區差距明顯，這需要加強南北合作，通過第三次分配等方式引入更多要素資源助力發展。城鄉差距，也需工商資本等通過第三次分配渠道流入鄉村，助力農村農民共同富裕。收入分配方面，我國基尼系數多年高于國際公認的警戒線，擁有大量的低收入人口，解決兩極分化問題僅靠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難以有效解決，這也需要發揮第三次分配的調節效應，與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共同發力調節分配格局。

3.促進人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提升機制。共同富裕要“富口袋”的物質富裕，也要“富腦袋”的精神富裕。第三次分配在公益慈善、志愿服務活動中形成的公益文化、價值導向和道德實踐，是群眾最樂于接受的精神財富，其釋放出的正能量將有利于社會公益事業健康發展，對于提高社會組織、企業和個人參與共同富裕的融入度，形成共建共享的社會氛圍，提升全社會文明程度，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具有深遠影響。

二、第三次分配的問題顯現與現實挑戰

2020年中國地級城市全面小康指數排名中，盤錦位列72位，在東北地區排在第4位，位居大連、沈陽、長春之后。這為共同富裕夯實了堅實基礎。但對標共同富裕奮斗目標，盤錦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仍然存在，城鄉區域發展和收入分配差距依然很大。雖然解決之道有很多，但通過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助力共同富裕一定是必選項。從近些年來盤錦地區發展的情況來看，在國家政策引導和各級政府的重視下，盤錦第三次分配在扶貧濟困、抗疫賑災、扶老助殘、助醫助學、文化傳播和環境保護等領域發揮了積極作用。但通過深入財政、民政、文明辦、慈善總會、紅十字會等單位調研，以及對“第三次分配”認知調研問卷所收集上來的513份樣本數據整理和區域對比，本課題組經過認真梳理，總結出了以下六方面問題。

（一）三次分配的作用發揮不理想，面臨如何加強供給的挑戰

從助力共同富裕的角度看，盤錦的第三次分配對推動高質量發展、縮小城鄉區域發展和收入分配差距作用十分有限。全社會慈善捐款雖然近五年來提升幅度較大，但總額度占GDР比重仍然比較低，用途也比較窄，集中在助醫、助學、助困等方面（表1）；志愿者人數規模有19.4萬人，雖然占戶籍人口高達15%，但主要以體制內人員和各院校學生為主，民間自發的志愿服務比較少，主要服務仍以行政力推動，側重于全國文明城市創建、疫情防控、支援社區工作和公益性活動等方面。總體而言，第三次分配中的慈善捐助、志愿服務供給與共同富裕的現實需求不匹配，缺乏有針對性、戰略性的項目設計和實質性成果。2020年我國慈善捐贈額占當年GDР的0.15%。而發達國家該比例通常都在1%以上，根據盤錦2021年統計數據測算，盤錦只有0.019%。可見，第三次分配發展很不充分，有很大潛力可挖。

（二）體制機制上存在缺位和虛位，面臨如何改革攻堅的挑戰

三次分配要發揮更大作用，離不開社會環境培育、制度建設跟進，以及更多鼓勵性政策配套，但目前這些方面都存在短板。一是國家層面圍繞第三次分配助力共同富裕而設計的體制機制還不成體系，許多政策手段或是沒有出臺，或是在局部嘗試。二是地方進取意識不強，存在“等、靠”政策的思維定勢。組織領導弱化、助力共同富裕目標任務模糊、政策體系不配套、動力機制低效、財稅政策供給不足、市本級的榮譽激勵獎項缺乏等問題比較突出，民間的一些慈善公益和志愿活動也與各地情況相似，不同程度存在著一些形式大于內容的問題。問卷調研數據顯示，有參與第三次分配意愿的群體占比還是比較大的（圖1），但激發機制的明顯缺乏讓絕大多數人只能徘徊在門外。

（三）先富帶后富幫后富缺乏辦法，面臨如何開創新局的挑戰

對比發達省份的城市，盤錦在先富帶后富幫后富、促進農民農村共同富裕等方面，存在著很大不足。查閱浙江、江蘇、山東三省經濟體量末位城市舟山、宿遷、日照這三地的慈善公益組織官網，可以看到不僅企業和個人捐款活躍度比較高，慈善公益活動比較豐富，而且一些慈善公益的項目化運作、慈善文化培育也值得我們學習。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利用三次分配手段提升落后地區、弱勢群體“造富”能力方面，差距也是顯而易見，創新行動少、實質性成果取得少。

（四）參與三次分配的主體力量弱，面臨如何做大做強的挑戰

從慈善組織發育情況看，盤錦慈善機構（組織）目前共有8家，包括市、縣、區4家慈善總會，以及盤錦市紅十字會、盤錦市麗梅愛心團隊、盤錦愛心志愿者發展促進會、盤錦鶴鄉愛心協會。不僅數量少，而且在錢款籌集、資金管理、活動開展、信息公開等方面專業能力也不夠強。從捐贈主體情況看，企業捐贈強于個人，但二者捐贈積極性調動都不充分。盤錦國有企業實力較強，在承擔社會責任方面始終走在全省前列，但對比廣東、浙江、江蘇、山東等省域城市，盤錦民營經濟發展很不充分，參與三次分配的能力遠遠不及對方。全市人均GDР雖然排在全國第30位、東北普通地級城市第一位，但百姓真正的日子只能屬于“小富”，個人參與第三次分配的實力總體并不強，主動意識也有待提升。比如，以紅十字會個人捐款為例，2021年盤錦市本級只有16505元，與舟山、宿遷、日照相比相差就比較懸殊。2021年日照有重大災情捐助，額度較大。舟山、宿遷均沒有重大突發性捐助，可比性較強，兩市本級粗略測算分別是120596元、81559元，高出盤錦數倍。

（五）干群對三次分配認知程度低，面臨如何提升素養的挑戰

問卷調研數據顯示，干部和群眾對三次分配認識是比較模糊的，高達83.04%的群體對此了解不多或完全不了解。對三次分配方式的認知調查中有38.21%樣本錯誤選擇了稅收、社會保障和轉移支付等再分配方式，能夠正確選擇民間捐贈、慈善事業、志愿行動等方式選項的樣本只占到30.99%（表2）。此樣本數據主要取樣自黨派人士、黨校干部學員和小部分普通群眾，總體來說調研對象素質普遍較高，假如調研群體進一步放大，可推斷結果會有更大偏離。

（六）三次分配涉及領域較為傳統，面臨如何轉型升級的挑戰

從表1可以看出，目前地方第三次分配涉及領域仍然是比較傳統的助醫、助學、助困，以及重大災情疫情等方面，缺少大慈善公益、戰略性慈善公益。社會福利彩票運營和籌款也出現較大問題，從2017年的6.67億到2021年的2.38億（表3），收入出現嚴重銳減，這與傳統運營模式有很大關聯。慈善公益事業的數字化轉型比較滯后，查看遼寧各市慈善總會和紅十字會官網，總體而言盤錦和其他各市網絡公益平臺建設不夠完善，網上募捐宣傳、捐款捐物平臺、公益活動展示、愛心榜信息公開、有關政策公示等情況都有很多不足之處。另外，專業人才缺乏也是硬傷，絕大多數組織和個人都是依靠熱情做慈善公益，其鏈接資源能力、財務決策能力和法務能力都存在短板。

三、發揮第三次分配作用促進共同富裕的對策建議

（一）建章立制，構建第三次分配助力共同富裕的體制機制和制度體系[4]

緊密關注國家層面相關制度、政策法規變化和浙江共同富裕示范區先行開展的實踐，以本地區的全面深化改革為抓手，通過加強組織體系、目標體系、制度體系、政策體系和動力機制的頂層設計，為第三次分配充分發展提供全方位保障。一要解決組織領導弱化問題，加強黨對公益事業的全面領導，實現慈善公益組織黨的組織和工作全覆蓋。推動形成“黨建引領、政府領導、民政牽頭、部門配合、社會力量廣泛參與”的慈善公益事業促進機制，建立聯席會議制度，指導和推動第三次分配實現實質性突破。二要解決助力共同富裕目標任務模糊問題。各級黨委政府要重視發揮慈善、志愿服務等社會公益事業的第三次分配作用，結合地方發展戰略，將其列入專項發展規劃與促進共同富裕實施方案。三要解決制度體系虛設和缺位問題。推動公益組織法治化、規范化、專業化發展，使其擺脫對政府的過度依賴；建立和完善地方促進慈善事業、民間捐贈、志愿服務等發展的法規制度和促進條例，規范和引導第三次分配實現高質量發展。四要解決動力機制低效問題。建立完善財政激勵、稅收優惠和行政事業性收費減免、社會名譽表彰、信用認定、突發事件慈善應急處置、志愿積分獎勵管理等制度和政策，將參與公益慈善、志愿活動等情況作為干部選拔錄用、人才引進與招聘、政府采購與購買服務的考核選項，用切實有用的政策促進第三次分配發展的長效機制形成。

（二）做強主體，拓展第三次分配的體量和范圍

改變地方社會慈善、志愿服務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現狀，必須要在增加行業的“市場主體”數量和質量上做文章，使第三次分配具有強有力的組織載體和平臺載體。一要積極優化社會公益組織登記和認定的流程，依規擴大認定范圍，暢通社會組織轉變成為慈善公益組織的渠道。二要重視市、區（縣）兩級慈善公益基地、社區型公益組織、慈善信托組織的培育，支持樞紐型、行業型、服務型公益組織發揮帶頭作用，探索在社區、學校、企業、醫院、景區、商業綜合體等各類場景設置活動點，形成覆蓋城鄉的慈善公益和志愿服務組織網絡。三要以專業化、品牌化、項目化為發展方向，通過加大資源供給、擴大政府購買服務、公益創投等方式，推動符合條件的慈善組織、志愿服務組織做優、做特、做強，全面提升品牌公益組織的影響力和服務效能。四要鼓勵引導中高收入群體和民營企業家積極回報和關愛社會，興辦社會公益實體，參與共同富裕事業。

（三）融合發展，深化第三次分配寬領域合作

在扎實推動共同富裕的進程中，需要加強法定社會保障制度與慈善公益事業的有機銜接，積極推動第三次分配與第二次分配的融合發展；需要積極引導社會公益主體參與基本公共服務，通過共建共享，推動基本公共服務從“增量”向“質優”轉變；需要在突破傳統扶貧濟困慈善公益服務的基礎上，拓展與疫情防控、鄉村振興、健康中國、碳中和碳達峰、創新驅動等區域重大領域相關的戰略性慈善公益事業發展。另外，鼓勵支持公益組織參與域內外慈善公益活動，開展務實交流與合作，學習浙江等地典型經驗，形成地方慈善服務、志愿服務特色。探索引進域外優秀公益組織在盤錦落戶注冊或設立分支機構，引導其與市內慈善公益組織開展合作。聚焦帶動低收入人群增收、促進鄉村集體經濟增效、資助普惠教育共享等切實帶后富、幫后富的領域，尋求與經濟發達地區，與職業院校，與騰訊、阿里巴巴、京東等一些已經啟動共同富裕專項計劃的國內知名企業進行多元化合作，從根本上提升百姓的“造福”能力。

（四）突破傳統，進行第三次分配數字賦能與轉型升級

積極推進慈善公益事業的數字化轉型，加強各公益組織官網平臺建設，匯聚各類公益主體力量，積極為市民和企業參與慈善活動、志愿服務提供便利。積極推動“互聯網+公益”的模式創新，開發網絡公益項目和產品，增強網絡募捐宣傳，借助移動互聯網等技術推進“指尖公益”，降低參與慈善公益的門檻。積極跟進深圳“區塊鏈+彩票”改革創新，推動依托銀行Aрр開發實名購彩通道，做大彩票福利與公益。積極健全民政部門、文明辦與其他部門之間的慈善信息、志愿服務信息溝通共享、信用信息披露、數據統計機制。積極豐富慈善捐贈、志愿服務方式，鼓勵產權股權、專利技術、有價證券等新型捐贈，鼓勵慈善組織依法規范開展義賣、義拍、義演、義賽等公益募捐活動，鼓勵運用專業特長開展志愿服務，鼓勵商業保險公司通過免費為特殊困難群體、社工和志愿服務群體提供保險等方式參與公益事業。積極實施人才賦能工程，鼓勵慈善公益組織參加本領域的高層次培訓和域外考察，提升公益工作者的眼界和專業能力。

（五）強化引導，為企業和個人參與第三次分配創造機會

激發社會力量參與慈善活動、志愿服務的熱情，加強慈善文化的培育和第三次分配認知的宣傳是關鍵。為此，應借助現代媒介廣泛深入宣傳我國優秀傳統慈善文化和有關法律法規；將慈善文化建設列入本地區文明城市、文明鄉村、文明社區、文明單位創建和中小學素質教育內容；開展地方慈善公益文化研究，建設慈善公益文化展示基地，大力表彰作出社會貢獻的企業和個人；持續開展慈善城市創建，做好城市慈善指數數據統計，不斷提升城市慈善影響力。

（六）加強監督，營造第三次分配的良好社會環境

一要強化政府監管。民政要加大對域內慈善組織、紅十字會公開募捐、款物使用、信息公開等事項的監督力度；財稅、審計要依法對慈善組織財務臺帳、稅收優惠和公益事業捐贈票據使用等情況進行監督管理；公安、綜合執法、營商環境局等部門要支持配合民政部門查處非法募捐活動，嚴厲打擊以慈善名義進行的各種違法犯罪活動。二要提高行業自律。加強規范各類慈善組織在資金募集、捐贈接收、使用管理等方面的信息公開，確保捐贈款物規范合理管理、善款善用，加強對公益組織的行業評估，實現以評促建、促改、促發展，不斷提升行業公信力。三要推動社會監督。暢通公眾對違法違規慈善行為、志愿服務的投訴舉報渠道，及時反饋和公布查處情況。支持人大、政協、文明辦、新聞媒體、互聯網信息服務提供者、電信運營商對公益組織及其活動進行監督，并依法對違法違規行為進行曝光。

[1]習近平：《扎實推動共同富裕》，《求是》，2021年第20期。

[2]王創：《正確理解和把握三次分配的意義》，《南方日報》，2021年9月6日。

[3]朱琳：《促進第三次分配發展，助力鄉村振興與共同富裕》，《可持續發展經濟導刊》，2021年第12期。[4]郁建興、徐越倩：《建立完善推動共同富裕的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科技日報》，2021年9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