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削不僅體現為勞動價值的攫取和轉移,而且也體現為對公共資源的不平等占有和使用
。相應地,如果在知識生產要素領域運用對公共資源不平等占有和利用的視角進行分析,進而結合洛克的勞動財產權理論,就可以深層次地揭示出人工智能時代所出現的新型剝削及其帶來的社會分化問題。尤其是,考慮到知識生產要素激發出的巨大生產力,進而結合規模報酬遞增帶來的壟斷現象,就可以進一步認識到人工智能時代對工作機會和勞動權利進行非市場分配的必要性。所謂人工智能時代主要是指以人工智能為主要或關鍵生產要素的時代,這是與人類歷史進程中以簡單勞動、土地、資本及知識為關鍵生產要素而形成的勞力時代、地力時代、資力時代及智力時代相對而言的一個新社會發展階段
。人工智能時代可以看成是智力時代的新階段,但它不是以分散的知識為基本特征,而是借助龐大的資本將互補性的知識整合在一起并由此產生更為巨大的知識合力。目前,人工智能時代還只是處于萌芽狀態,但它正在加速推進并且已經對社會經濟產生了越來越大的影響。為此,作為致用之學的經濟學就需要對正加速來臨的人工智能時代及其帶來的問題展開前瞻性分析和洞察。尤其是,未雨綢繆原本就是具有強烈人本主義關懷和現實主義精神之經濟學人的本色。也正因如此,伴隨著互聯網及數字經濟的興起和發展,人工智能越來越成為時下學術界和實務界關注的一個重要議題。
一般地,技術進步會對就業產生兩大相互對立的影響:一是破壞性效應,機器(自動化)對人工的替代而導致工人失業;二是資本化效應,對新商品和新服務的需求增加催生全新的職業、業務及行業。由此來審視人工智能發展對就業的影響:首先,人工智能在極大地推動某些領域生產力發展的同時必然會帶來機器對人工的替代,這就如歷次技術進步一樣,必然會造成大量的人員失業。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持續的技術進步導致了人類必要勞動時間(即工作總量)的不斷下降,進而可以過上閑適的生活。相應地,進入人工智能時代,憑借機器帶來的極高生產力,人類社會將第一次真正出現閑暇時間多于工作時間的情形。其次,人工智能主要通過取代現有人工來提高生產效率,而不是創造新產品而帶來新的就業機會。牛津大學馬丁學院的研究就顯示,21世紀之初美國尚未出現的那些行業在十多年后也只接納了0.5%的就業人數,這遠遠低于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新生行業分別接納的大約8%和4.5%的就業人數
。這意味著,人工智能所帶來的失業將顯著地不同于以往:以往主要體現為新崗位代替舊崗位、新工種代替舊工種,從而主要面臨著新知識的學習和新技能的培訓這一問題;相反,人工智能時代是就業機會的真正消失,只要少量人的勞動再配合智能機器就可以完成全部的生產和流通,由此就會面臨著大多數人都找不到工作這一困局,因為人工智能帶來的生產力提升將導致整個社會生產所需要的總勞動時間大幅度減少。
在市場經濟中,人工智能的發展將會帶來兩大顯著后果:一是智能機器將極大地促進財富創造,但這些財富主要被少數企業主所攫取;二是可供勞動者分配的財富也有大量增加,但獲得財富的主要甚至唯一途徑卻只能通過少量的就業崗位獲得。在人工智能時代,人類工作將越來越集中于設計、修補機器及工作程序等方面,主要使用人類長期積累起來的社會知識。在不斷拓展的市場經濟中,人們所得只能或主要來自與工作相關的收入,這也是市場分配機制的要點。顯然,兩者都涉及收入分配問題:前者涉及整個社會財富如何進行再分配的問題,因為市場初次收入分配呈現顯著的集中趨向;后者涉及少量工作機會如何分享來實現收入分配均等化的問題,因為大量勞動者會就這些少量工作展開爭奪而加劇工作的集中。正是由于社會形勢出現了根本性變化,分配將成為人工智能時代經濟學的核心議題。為此,本文就人工智能時代的價值創造和分配及其帶來的新問題展開系統而邏輯的剖析。
首先介紹Boltzmann方程研究中經常出現的的Povzner不等式,這個不等式將兩個分子碰撞前和碰撞后的速度聯系起來,在不同的文獻中通常有不同的形式,可參考文獻[1-3]、[13-14] , 這里只給出一種形式.
進入21世紀后,人類社會發生了并繼續發生著深刻的變化:一方面是社會生產力快速提高,乃至創造出的物質財富空前豐富;另一方面則是收入差距快速拉大,乃至社會分化也空前嚴重。事實上,當前社會生產力的提升已不再局限于特定產業或狹隘領域,而是在所有領域。同樣,收入分化也不再局限于特定行業或地區,而是世界范圍。人類社會何以會出現這種背反發展趨勢呢?根本上就在于新技術尤其是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人工智能體現了各種知識和技術的綜合和協同,進而通過自強化效應促使技術呈加速提升之勢。同時,人工智能全方位地向各產業、各領域進行滲透,從而引發出一場涵蓋所有社會經濟生活的工業革命,這就是第四次工業革命。一般地,工業革命標志著人類社會的財富創造越來越多地依賴人類生產要素而非自然生產要素,即人類創造的(物質)資本、技術及管理組織等取代土地、礦產、水力、風力等,成為了最為關鍵的生產要素。同時,第四次工業革命所運用的核心生產要素則是人工智能,它將資本、技術及各類知識等人類生產要素有機結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復雜性生產要素,進而產生更為巨大的社會生產力。有鑒于此,本文對正在發生和發展的并以人工智能技術為基礎的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基本特征展開深入剖析,以此來理解和認識當下世界范圍內尤其是中國社會正在經歷并持續發生的深刻變化,由此前瞻性地提出應對之策。
基于文化的特質,可以深層次地洞察和理解不同企業的運營方式和發展方向。首先,一個企業的發展方向和管理方式等通常都根植于企業目的和企業文化之中。就此而言,如果一個企業把賺錢而非創新當作主要或唯一動機,那么,它就會集中關注短期績效而無法做有利于長期發展的技術研發,由此必然就會影響企業組織的長期有效性。正因如此,隨著西方企業主從工程師型向企業家型轉變,凡勃倫
就抨擊“一個巨頭的職能是金錢性質的,不是工業性質的”。其次,一個企業的發展目標和文化氛圍通常又受到創始人性格和公司權力結構的明顯影響。就此而言,由于美國IT產業大多是由工程師主導,這就使得硅谷企業的新型生產關系具有工程師文化的明顯特征。例如,被譽為美國工程師搖籃的MIT校訓就是“Hand and brain, innovation and the world”。相應地,硅谷也就流傳著這樣的信條“一個合格的工程師必須能夠自己動手解決問題,而不是讓別人告訴他應該怎么做”。
2005年以來,黃河流域水質總體惡化趨勢初步得到遏制。其中,黃河干流水質呈好轉趨勢,主要支流水質類別雖無較大變化,但主要污染物濃度有所下降,尤其以污染較重的渭河、洛河較為明顯。
基于經濟史和技術史的觀察不難發現,這四次工業革命所經歷的周期越來越短,但對社會經濟的影響卻越來越大。相較于前三次工業革命,第四次工業革命尤其明顯:借助信息通信技術與信息物理系統相結合所帶來的智能化生產,以及互聯網和物聯網所帶來的物流資源整合,第四次工業革命催生了各種新的活動領域和合作形式,不僅創造新價值的過程發生巨大改變,而且還導致產業鏈分工被重組。其結果:一方面,由于信息和智能技術將不同產業聯通起來,這就導致產品生產由規模經濟轉向范圍經濟;另一方面,由于同一信息和智能技術可以運用于不同產品的生產,這就導致產業發展呈現出以同質的規模化成本來構建異質的定制化產品的新趨勢(如3D打印產品就令量身定制十分容易)。同時,隨著信息和智能技術的全方位滲透,第四次工業革命所涉及領域及其特征也出現了巨大變化。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概念最早出現在德國,目的在于提升制造業的智能化水平,建立具有適應性、資源效率及基因工程學的智慧工廠。但目前,人工智能和互聯網發展最為強勁和實力最為強大的卻是美國,美國的科技公司和互聯網公司幾乎壟斷了西方世界。那么,如何理解這種變化呢?這里從兩方面加以說明。
首先,關鍵性的直接因素在于美國和德國所推行的產業政策存在明顯差異。事實上,德國主要將重心放在硬件上,以人工智能來優化傳統工業生產;美國工業則高度重視軟件,由此發展出新的產業類型。那么,兩國為何會存在這種產業政策上的差異呢?這又與兩國的文化有關:德國文化具有強烈的集體主義特質,這種文化特質使得德國人更善于團隊作戰而不是單兵作戰,從而也就在更需要協同工作的硬件上而非更需要個體創造力的軟件上擁有優勢。在很大程度上,硬件的發展體現并推動了生產和制造業的生產力水平,進而有助于價值的創造;軟件的發展則體現并推動了流通和服務業的生產力水平,進而有助于交換價值的獲取。事實上,自李斯特時代開始,由國家主導的德國經濟就高度重視生產力的提升而不是交換價值的獲取,而這種生產力主要就是指工業生產和制造能力;相反,受個人主義及其帶來的享樂主義的影響,英美體系中由個體主導的經濟則越來越偏重從流通和交換領域中獲取交換價值。正是根植于這種文化和認知上的差異,當西方發達國家尤其是英美體系國家致力于發展第三產業而將制造業轉移到欠發達國家之時,德國依然高度重視工業的發展,尤其是致力于通過不斷優化的自動化生產來保持競爭優勢。
上面的分析可以揭示出這樣兩點:一是相較于之前的三次工業革命,第四次工業革命對貿易和消費領域帶來更為深刻的影響,由此就會更為顯著地引發收益結構的改變;二是相較于工程師文化,企業家文化將會導致互聯網企業更集中在貿易和消費領域,由此就會產生更為嚴重的社會分化。顯然,正是由于受到強烈的企業家文化沖擊,中國社會的互聯網企業就比美國更顯著地集中在貿易和消費領域,由此也就導致社會分化的速度更為顯著。事實上,進入21世紀后,中國收入差距的擴大速度甚至比美國還要大,因為中國社會的收入不平等在21世紀之前明顯要比美國小,而現在則呈現出了不斷接近的趨勢。同時,互聯網企業的發展之所以被認定是造成收入差距拉大的重要因素,則是因為中國互聯網企業更為集中在消費領域并由此造成中國的富豪也更明顯集中在互聯網領域。由此可見,基于對人工智能及其引發的第四次工業革命新型特征的剖析,就可以更深刻地認識和預見正在經歷和即將發生的社會變動,這就是收入分配和社會分化問題。基于對互聯網企業的特征剖析及國際比較,不僅可以有力地洞察全球范圍內的經濟增長提速和收入差距拉大之間的二律背反,而且可以清晰地認識當前中國社會的收入差距何以會迅速擴大。通過這一剖析,就可以思考和推出有效的應對之策,進而更深刻地理解中國政府對互聯網企業的不斷強化引導和規制。當然,為了從理論上更深刻地認識收入分配的必要性和可行性,還需要深刻剖析人工智能時代的價值是如何創造和分配的。
綜合上述兩方面,隨著信息技術尤其是網絡技術革命的崛起以及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發展,與美國個人主義文化相適應的軟件產業優勢就得到了更為充分的挖掘和發展。例如,微軟借助軟件設計業務超越了惠普和IBM這樣的計算機時代先行者,蘋果又以移動設備和互聯網業務超越了微軟,而谷歌則以純數據業務超越了蘋果。與此不同,德國社會著力培養的主要是工程師而不是程序員,它致力發展的IT業主要嵌入在制造業中而不是成為獨立的新產業,如英飛凌半導體、博世汽車電子、庫卡機器人及西門子的工業自動化等。其結果就是,隨著新經濟帶來創新公司及新產業的不斷涌現,美國在高科技行業迅速取得了領先和主導地位。尤其是,受美國個人主義和自由市場經濟的影響,軟件業的蓬勃發展及其對人類生活的全方位滲透還對人類社會關系的塑造產生了深遠影響:軟件的發展促生了互聯網業,各種具體經濟活動附著在互聯網上導致“互聯網+”企業如雨后春筍般崛起,其中在商業領域表現得尤其迅猛。正因如此,第四次工業革命所促生的產業生態與前三次工業革命相比呈現出了實質性差異,深層次地形塑了人類社會結構尤其是經濟形態。
一般地,前三次工業革命源于生產方式及相應能源的變革,這是著眼于工業生產價值創造中最為重要的生產環節;第四次工業革命則依賴互聯網帶來的信息和數據集中,首先關注的是廣告宣傳、服務和貿易,最后才注意到價值鏈中的生產環節
。也就是說,前三次工業革命及其技術應用主要體現在價值的創造上:資本主要與人(勞動者)相結合,由此帶來個體生產力的顯著提升,進而推動生產成本的下降和生產效率的上升。第四次工業革命及其技術應用主要體現在價值的實現上:資本主要與物(互聯網)相結合,由此促使社會交易費用顯著下降,進而爆發出強大的資本力量而獲取更大的價值份額。顯然,由于第四次工業革命通過互聯技術及各類平臺將物(包括產品、服務等)與人聯系起來而創造出全新的消費方式(如購物、民宿、拼車、共享物品),從而使得人們以更低價格享受更好服務。但同時,由于第四次工業革命將企業關注的重心從生產領域轉移到了交易領域,從而激發企業主追逐金錢的虛榮本能而不是創造財貨的工作本能。尤其是,隨著工業生產和企業運營越來越被強大的金融資本所控制,企業經營也就越來越多地由生產動機轉向營利動機,其結果就是造成了財富更大規模的集中,這就是當前社會常見的情形。關于第四次工業革命對消費和服務領域的影響,可以從中美互聯網企業發展狀況的對比中窺見一二。在消費領域的分布,中美兩國呈現出勢均力敵的狀態:美國有的,中國幾乎都有。
最后來思考更為根本的問題:以人工智能為技術基礎的第四次工業革命究竟會將人類社會引向何方?關鍵就在于,能否激發出真正的企業家精神。所謂的真正企業家精神,是著眼于創造力及承擔風險的精神。相應地,真正的企業家精神就應該根基于工作本能而非虛榮本能,應該為好奇心所驅動而不是為利益所誘惑,從而應該致力于價值創造而不是價值攫取,由此營造出的致力財貨制造的工程師文化而不是追求盈利的企業家文化。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當前的經濟困境也就在于真正企業家精神的匱乏。同時,真正的企業家精神追求創新,所激發這種創新的工作本能還需要與社會發展結合起來,而不僅僅是滿足于個人的好奇心,因為有些好奇心可能導源于并不健康的動機。例如,就網絡游戲而言,早期的網絡游戲主要是程序員利用業余時間編寫并免費發布而供參與者自娛自樂之用。但是,隨著專業游戲開發商和發行商的介入,其目的就在于獲取利潤,為此通過廣告營銷來吸引越來越多(年輕)人的加入,由此形成了規模不斷擴大的產業生態。其結果就是,不僅荒廢青少年的時間和精力,損害青少年的身體和教育,而且一些不良題材(如恐怖、血腥、兇殺)的游戲更是直接引發了各種社會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工程師文化是歐美專業人士文化的一個縮影,美國人及美國企業總在想如何改變世界。與此不同,企業家文化卻成為中國逐利商人文化的一個縮影,中國人及中國企業更關注如何適應正在改變中的世界。
需要指出,消費者所獲得的好處很多也是暫時的。究其原因,在資本主導的現代市場經濟中,新興企業在市場擴張時通常會以貼補的方式進行競爭,而在憑借巨額的資本投入獲得壟斷地位之后,又會大幅度提高產品價格以彌補之前在競爭中的投入損失。顯然,這種方式在人工智能時代尤其是“互聯網+企業”身上得到了鮮明展示。例如,滴滴打車等就通過高額的補貼而大量增加注冊用戶和司機并嚴重打壓了傳統出租車業,而在取得壟斷地位之后,不僅取消了打車補貼,而且收取的價格也明顯高于傳統出租車。這反映出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現實世界的競爭往往并不僅僅是質量和成本的競爭,而更主要體現為資源和資本的競爭。相應地,那些在競爭中生存下來并取得壟斷地位的企業通常也并不一定具有更高技術和效率,并能夠提供更優質的產品
。第二個問題是,互聯網企業的發展產生出了一種新型的財富分配體制,并且會大大加速社會的分化。通過觀察社會財富的構成就可以明白:各種富豪排名中,出自互聯網企業的富豪所占據的排位和數量都不斷上升。進而也意味著,隨著人工智能越來越多與市場交易而不是與生產制造相結合,那么,就會造成日益嚴重的市場不平等和財富集中。這一點只要對比一下中美互聯網企業特征與社會財富分配狀況也就可以明白:中國富豪中來自互聯網消費企業的數量急速增加,并且越來越占據前位。所以,施瓦布
得出結論,“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最大受益者是智力和實物資本提供者——創新者、投資人、股東,這正是工薪階層與資本擁有者貧富差距日益懸殊的原因”。
在貿易和消費領域的企業帶有明顯的區域性文化和政策特征,因而中國互聯網企業在這些領域的發展情形和勢頭并不比美國差。其原因在于,一方面,中國的互聯網主要是從模仿和復制美國模式起步,進而憑借后發優勢而得以在不少領域呈現后來居上之勢;另一方面,這也與中國的市場特征和國家政策有關,中國互聯網市場因為文字差異而具有天然的獨立性。不過,正是由于中國互聯網企業的崛起主要是依靠模仿和復制,而落后者對先進者的模仿和復制通常都是從那些最外層、從而也是最容易模仿和復制的對象開始。其原因在于,那些體現精髓的高次元精神往往嵌入在事物的深處,不僅需要深刻的洞察力才可以發現,而且需要強大的意志力才得以跟隨
。就此而言,在互聯網領域,復制一個網絡系統和組織結構是相對容易的,但如果要開發新的網絡技術則需要相當大的技術和資本投入,而且技術進步本身具有內生性。阿瑟
就指出,技術進步有兩個基本機制:一是內部替換,用更好的部件(子技術)更換某一形成阻礙的部件;二是結構深化,尋找更好的部件、材料或加入新組件。無論是基于哪種發展機制,技術進步都具有內生性,會沿著特定軌道進行演化。正是由于互聯網技術具有強大的內生性,需要企業家的長期投入并承擔不確定的風險,相應地,由市場激發的功利心就會促使逐利商人更傾向于將資本和精力投放在技術應用層面,尤其是集中在將既有技術與流通、消費活動相結合的領域,由此就塑造出了中國互聯網企業的現狀。
十二月的犀()城,下起了鵝毛大雪。雪花像一個個肆意嬉鬧的精靈,落在琉璃瓦屋頂、干枯的樹枝頭、紅色圓筒信箱……給整個犀城鋪上了厚厚的絨毛毯。
一般地,由于中國互聯網企業起源于對歐美的模仿,而模仿又主要集中在與人們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商業而非工業領域,因為這些領域是顯性的且更容易模仿。正因如此,如果對中美互聯網企業尤其是生產領域的IT科技公司(如半導體芯片、CPU、操作系統等)做一全面比較就可以發現,中國企業還落后美國企業非常之遠。
由此,就要思考:中國互聯網企業對美國相關企業的復制和模仿已經歷時二十多年,為何還存在著如此巨大的差距?除了技術本身具有內生性并且需要長期而巨額的投入之外,另一個重要的甚至是根本性的因素在企業文化上。一般地,美國的科技公司大多是工程師創辦和主導的,從而孕育出偏重財貨制造的工程師文化。與此不同,當前中國的科技公司主要是企業家或商人創辦和主導的,從而盛行根基于盈利動機的企業家文化。為此提供佐證的顯著事實是,美國硅谷的科技公司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實驗室的延伸,很多偉大產品所使用技術都來自大學或研究機構,如晶體管、計算機、計算機游戲、電子郵件、可穿戴式計算機、無人駕駛汽車、虛擬現實(VR)等。正因如此,美國的科技公司與技術研發密切相關,即使轉向商業領域也離不開技術的堅實支撐,如蘋果公司。與美國不同,中國的科技公司大多則發家于將歐美的既有技術傳播到中國并開辟新的應用市場。中國的科技公司自誕生起就是資本逐鹿和圈錢的舞臺,而這些資本所關注的是短期收益而不是企業的不斷壯大和長期發展,從而更傾向于將資本大量地投入在營銷而非研發上。
為更清楚地認識這一點,可以回顧一下中美兩國互聯網企業的發展歷程和社會背景。美國IT產業的發端可以追溯到20世紀70年代,與當時蓬勃發展的第三次科技革命實現了有效聯結,由此創造出大規模集成電路及其帶來的智能計算機、光子計算等。以此為基礎,在20世紀80年代,以DEC、IBM等為首的小型機公司迅速涌現出來。到了20世紀90年代,IT產業進入了微處理器或個人計算機階段,微軟、英特爾、蘋果等公司成為領軍者。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IT產業進入了網絡化階段,領導者則是思科、谷歌、甲骨文等公司。與美國不同,當互聯網作為一種新的技術被引入中國時,中國的市場化改革正在加速并迅速轉型為世俗的商業社會。相應地,中國的互聯網沒有經過早期的非商業階段,而在一開始就淪為資本攫取收益的工具。尤其是,在2000年左右,美國爆發了股災而中國互聯網所受沖擊不大,為此,國際資本將興趣轉向中國,通過大量注資而孕育出了新浪、搜狐、網易等互聯網公司。正因為中國互聯網公司從誕生起就打上了風險投資的印記,此后中國互聯網就在商業化的道路狂奔,不惜展開燒錢大戰以取得壟斷地位。
由于英漢兩種語言文化的差異,“沒良心的男人”無法直譯成英語,即使實現機械的“對等”,原句所包含的語言文化內涵也無法實現完全“移植”。退而求其次,curse一詞表達“媽”憤怒、無奈、悲傷的復雜感情,基本實現了兩種語言間的移情。
以企業文化為基礎,還可以進一步比較中美兩國IT產業在管理和運營模式上的差異,由此來解析各自的發展方向和趨勢。一般地,美國的IT產業主要集中在硅谷,很多公司都是工程師創辦的,產品經理大多也是工程師出身,正因如此,美國IT產業的絕大多數產品設計是工程師根據自己的認知自主研發。與美國不同,中國社會很少有個體形式存在的IT工程師,很少有產品是由個人開發再賣給大公司的。相反,中國IT產業的技術和產品研發幾乎都集中在大企業中,而這些企業又主要由企業家或資本集團所主導。中國IT產業盛行的是企業家文化而非工程師文化,企業的市場運作、發展方向和產品研發幾乎體現為企業家或資本集團的意志。一般地,中國IT產品的開發過程就是:首先由產品經理對企業或部門的未來發展進行規劃,然后再由工程師完成產品經理分派的研發任務。程序員主要是被動地接受下達的研發任務,從而被戲稱為“碼農”。同時,由于產品經理通常并非工程師出身,甚至也并不真正懂得技術,這就使得他們所規劃的產品也呈現出明顯的“拿來主義”特征。相應地,中國IT產品的創新就集中在應用性層面,并且主要出現在一些細枝末節之處,而在核心技術的開發和基本產品模式的發明方面則無法與美國相抗衡。
一個社會的文化特質會給企業運營及產業發展帶來深遠的影響,這一路向的分析可以追溯到凡勃倫。凡勃倫根據機器利用和企業經營的劃分而區分了兩大階級:一是工程師階級,包括技術員、科學家和工人等物質生產者,他們根植于工作本能而將物品制造視為經濟活動的根本目的;二是企業家階級,包括企業主、經理和商業推銷員等利益瓜分者,他們根植于虛榮本能而依憑所有權來控制工業以期獲取優厚的利潤。顯然,這兩大階級在行為方式和行為目的上存在明顯的差異:企業家階級感興趣的是獲取盡可能高的利潤,甚至為保持高額利潤而陰謀破壞技術。相反,工程師階級的目標是鼓勵、設計生產手段和機器以使真實產量最大化。那么,兩大階級為何會存在這種顯著差異和對立呢?凡勃倫將之歸因于生活習慣所產生的不同思想:生產者受到機器生產的訓練,養成了從因果關系來觀察物質和解釋事實的習慣,他們又有一種懷疑的、唯事實的、不講道德的、不講愛國心的性質,因而他們逐漸擺脫了過去習俗和道德標準的影響。相反,企業家則同利益相聯系,所關心的是金錢利益、權力和財產的多少,他們的許多思想都是由過去的習俗蛻變而來。根據這一區分,凡勃倫
還剖析了有閑階級對文化發展的阻礙,而這根基于三大因素:這一階級本身所固有的慣性、在明顯浪費和保守主義上一貫的示范作用、這一階級本身所依據的財富與生活資料不均等分配制度所發生的間接作用。
第二,中國文化與猶太教存在顯著的相通性。事實上,中國人敬畏蒼天而又追求世俗享樂(福祿壽),這一思想與猶太人敬畏上帝而又不排斥現實物質成就的理念是相通的。在世俗利益的驅使下,當中國社會致力于發展市場經濟時,也就容易為商業及企業家文化所主導,這就如猶太人熱衷商業一樣。從歷史背景的溯源,桑巴特
指出了猶太人在商業上獲得成功的四大原因:散居在廣闊的區域、被當做外來者對待、半公民地位、龐大的財富。顯然,這四大因素在華人尤其是大陸之外的華人身上也有明顯的體現:中國本就疆域廣大,后來還有一大群華人移居海外;散落海外的華人處于外來者的地位;在元朝和清朝時期,作為華人主體的漢人實質上也處于半公民地位;中國人的財富在歷史上是首屈一指的。正因如此,商業活動在中國社會一直比較活躍,在歷史上活躍著眾多著名的商幫。在很大程度上,中國古代的“重農抑商”教條恰恰就反映出商業風氣在民間的盛行,如傳統社會的農民就存在泛商人化的趨勢。而且,商業風氣之盛甚至嚴重危害到了統治階級的利益及政權的穩定,因為商人往往難以受到監控(如征稅、服役),國家不得不周期性地進行抑商。
迄今為止,工業革命大體上經歷了四次,前三次分別是蒸汽機時代,電氣化時代和信息化時代,但第四次工業革命出現和發展的時間還很短,因而學術界迄今還沒賦予其明確的定義。不過,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傳播速度非常快,互聯網在不到十年的時間里就傳到了世界各個角落。由于第四次工業革命以數字技術和智能化為基本特征,為此,本文在闡述和挖掘第四次工業革命引發的社會特征時直接使用“人工智能時代”這一名稱,盡管人工智能時代實際上只是對應于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晚期(未來發展階段)。
由此就帶來一個問題:既然工程師文化更有利于技術發明和財貨制造,互聯網企業又為何會朝商業化方向推進并被企業家文化所籠罩呢?這正是現代社會需要思考的。其基本原因就在于,正是由于工程師沉迷于創新而企業家熱衷于盈利,相應地,隨著金融資本的崛起,以及資本對工業尤其是IT產業的主導,現代互聯網企業就越來越走向企業兼并。進而,在企業合并的過程中,起決定性因素的往往不是“工業上的合宜和適用”,而是“企業上的得失和企業方面的壓力”
。凡勃倫
認為,一方面,“在工業合并工作中,關于工業操作走向進一步緊密和擴大組織的措施, 實際生活是否行得通,生產上是否經濟,其中起決定性作用的情況是屬于機械的性質的,由此發生的對工業合并的有利條件不是企業家所創造的,這些都屬于工業技術方面的事情,是服務于工業的那些人的工作,不是企業家的工作”;另一方面,“就企業家的立場而言,一項新的合并計劃,它的效果如果只是生產經濟、效率提高,是不夠的……企業家的動機是金錢上的動機,吸引他的是對他個人或對他所屬企業的經濟利益,他所努力的目的,不只是在于實現一個工業上有利的合并,而是要使合并在那樣的所有權情況下實現,從而使他得以控制巨大的企業力量,獲得盡可能大的利益。他的真正目的是所有權的擴張,不是工業的效率”。
此外,河北銷售堅定服務強大現場、服務創造價值,建設服務文化,營造精益服務氛圍,包括組織開展以“微笑服務和開口服務、現場清潔和衛生間清潔”為主要內容的“兩服務、兩清潔”活動,持續提升客戶滿意度,增強客戶黏性;每月組織開展“服務明星”評選,并進行表彰獎勵,增強“服務明星”的榮譽感和積極性,提高企業知名度和美譽度。員工們說,我們有了自己的“明星”可以追了。
正是由于以互聯網為特征的第四次工業革命集中體現在消費領域,這就對人類社會生活帶來了不同于前三次工業革命的深遠影響。其原因就在于,財富的分配以及由不平等分配所造成的剝削根本上發生在(廣義)交易領域
。相應地,隨著大量資本聚集到貿易和消費領域,極大地加劇市場主體間的力量不平衡,進而就會帶來更為不公的分配和更為嚴重的剝削。例如,多多買菜、興盛優選、美團優選等就憑借龐大的資本力量打垮了傳統攤販,其主要手段是依靠大規模采購壓低供應商的商品價格、依靠高效的物流和信息系統降低流通中的交易成本、依靠補貼的方式吸引消費者加入。相應地,這種競爭結果塑造出了新的利益格局:一是從批發到零售的各級攤販都遭到毀滅性打擊,甚至在某些行業導致整個商販群體的消失,這是新技術革命的最大受損者;二是產品生產商或供應商面對擁有龐大勢力的電商而被迫接受更低出價,從而也成為新技術革命的受損者;三是消費者因獲取某些低價實惠而享受了新技術帶來的好處,但這種收益往往只是暫時的;四是大型電商或網絡平臺占有了越來越大的市場份額并借此獲取越來越高的壟斷收益,這是新技術革命的最大受益者
。
為了更深層地認識中國和美國IT產業在結構和特性上的差異,還需深入剖析兩個社會的文化根基和思維特質。在闡述這一點之前,先回顧一下IT產業在德國和美國的差異性發展并考察其原因。其深層原因就在于:德國社會相較于美國具有更為深厚的工程師文化。更深層原因又在于:這體現出了新教徒和猶太教徒的文化差異。從歷史上看,被放逐的處境,以及漂泊不定的生活使得猶太人在漫長時期內都游離于社會的核心職業和行會組織之外,甚至不被允許進入手工業以及后來的工業等生產領域。在這種情勢下,猶太人就專門從事商業活動并將商業合理化,由此開拓了國內和國際貿易,創立了信用票據和分期付款制度,創設了抵押契據和金融借貸,創設了證券和證券交易所,創設了雜貨店和現代百貨商店等。為此,桑巴特
將資本主義精神歸源于猶太宗教(如抽象的理性主義、契約和賞罰觀念,以及勤勞節儉價值等),認為猶太人而非清教徒才是“資本主義精神”最明顯的人格化體現。問題是,猶太人所發展出來的主要是以高利借貸、期票支付、投機取利為核心的非生產性的資本主義,而不是一種有關生產、勞動和一般工作場所的系統組織。也就是說,由猶太教義孕育出的主要是商業資本主義而非工業資本主義,根基于商業倫理和企業家精神而不是全面性的職業倫理和工程師精神。所以,韋伯將猶太人的資本主義稱為“賤民資本主義”(Pariah Capitalism)。與此不同,早期新教徒中有相當部分是工匠手藝人,他們的勞動根基于西方社會最為深層的工作本能,進而偏愛運用在與自然互動中所獲得的科學知識及相關技術。相應地,新教徒建立了合理化的勞動組織,發展出了合乎理性的核算制度,進而設立了一系列保護私有產權、鼓勵專利發明的法律制度。顯然,這些組織和制度不僅極大地提高了勞動力和物質資源的利用效率,而且通過組織分工還大大提高了社會生產率。進而創造出越來越多的產品和財富,有力地推動了工業資本主義的興起和迅猛發展。
需要強調的是,再從傳統的管理角度來考慮放權和集權,這本身就是錯誤的。實際上,新型的互聯網組織,應該淡化整個管理的色彩,強調的是賦能的思路。
上海市藥品生產企業對上市許可持有人制度認知、意愿以及其實施中面臨障礙的調查研究 …………… 羅雅雙等(21):2894
隨著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知識就成為最為重要、最為關鍵的生產要素,誰占有和支配了知識生產要素,誰就擁有社會財富的絕大部分份額。同時,這些知識生產要素本質上也是物化勞動的凝結,是人類長期積累而非個人創造的結果。即使那些所謂的個人專利,也主要是利用和承襲前人的物化勞動,真正屬于他個人勞動的部分往往非常地少。默頓
就曾指出“科學上的重大發現都是社會協作的產物,因此它們歸屬于科學共同體,它們構成了共同遺產,其中作為提出者個人的份額是極其有限的”。既然如此,少數人又何以能夠獨占這些知識資源并由此獲取個人利益呢?顯然,對知識及其創造收益的占有不平等就潛含了深刻的剝削問題。如果說對物質形態的物化勞動的占有和利用構成了當下資力社會的剝削重心,那么對知識形態的物化勞動的占有和利用就應是人工智能時代社會科學的關注重點。福格爾
很早就洞悉這一點“我所稱的現代主義的平等措施是建立在物質產品再分配的基礎上的,后現代主義的平等措施并非針對貨幣收入、食品、住房或耐用消費品的分配。盡管嚴重的物質產品分配不公的問題仍然存在,需要我們去加以解決,但是,在像美國這樣的富裕國家里,最難處理的分配不均問題則表現在精神或非物質資產領域,這些資產在人們追求自我實現的過程中起著非常關鍵性的作用”。不過,針對人工智能企業或擁有者借助專利獲取高額收益這一現實,新古典自由主義者通常會引用洛克的勞動財產權理論進行辯解。洛克
認為,自我所有的勞動與外在的自然物相結合就形成了私有產權。相應地,專利擁有者在使用人類所積累的知識形態物化勞動時也滲入了自身的勞動,通過將自身勞動與這些既有知識資源相結合就擁有了生成物的所有權。果真如此嗎?
第一,中國文化與新教倫理存在顯著的差異性。事實上,西方文化根源于古希臘的自然法哲學及其發展出的自然主義思維,其重心在于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體現出人對自然物的征服和控制,而這種征服和控制源于人的工作本能和好奇心。與此不同,中國文化根源于儒家對社會生活和秩序的關注,其重心在于協調人與人的關系,體現為既有物質利益在社會成員間的分配,而這種分配本質上屬于“禮儀”范疇并根源于人的虛榮本能和產權觀念。正因如此,中國社會在源頭上就缺乏自然主義思維及其孕育的科學精神。相應地,盡管中國社會長期重視農業生產并產生了非常先進的農業技術,但工業思想相對匱乏,眾多工業技術往往在沒有實現其全部潛力之前就凋零了,從而也就沒有導向工業革命。同時,古代中國的技術之所以具有高度的選擇性和農業偏向性,這又與政府的系統性促進和支持分不開
。其原因在于,大統一的中國政府承擔了保障人們安居樂業、豐衣足食和社會穩定的重要職責,否則就會遭到譴責乃至引發社會危機。相應地,中國政府往往會對那些不利于農業生產的思想和活動加以抑制乃至禁止,而對農業及相關領域(如水利、運輸)的技術和書籍則加以重視和發展。與此不同,西方人生活在分權的和政治競爭的環境中,生活狀況更主要取決于個人的活動而很少將這種責任轉移給政府,技術變遷本質上也純粹是私人所致。在個人利益的驅使下,就會激發出個人的創新,同時隨著環境的變遷而轉向工業、商業乃至金融等活動。
古代中國之所以對農業和工商業采取不同的政策,還可以從這樣三個視角來認識和理解。首先,古代中國之所以高度重視農業,在現實中有這樣兩大社會基礎:一方面,古代社會的生活品幾乎都來源于農業,農業的豐歉是影響人們生活的根本性因素;另一方面,中國社會的農業條件恰恰為人們提供可以自足的生活,勤儉勞作可以生活富足,而懶惰荒蕪則會導致生活貧困。其次,古代中國之所以貶低工商業,在理論上也有這樣兩大原因。一方面,就農業與工業的比較而言,農業是生活之本,由此被法國重農主義視為是真正的凈產品,工業則屬于奇技淫巧,無法為社會大眾提供緊迫的生活必需品;另一方面,就農業與商業的比較而言,農業活動是生產性的,因為可以帶來人們需要的農產品,商業則是分配性的,體現為給定農產品在人際或地域之間的流通。最后,古代中國之所以重農抑商,還根基于這樣兩點國情:一方面,不像西方莊園中的佃農,中國農民幾乎都是自由民,他們有權在農業和非農業之間自由擇業,商業化過度將會吸收農業中的大量勞動力和資本,由此就會造成田地荒蕪和農業凋零,進而導致難以應對不確定的天災人禍;另一方面,商業的過度發展還會造成統治者驕奢淫逸的生活作風,由此就會帶來對農民更為沉重的剝削,進而會加劇社會矛盾并導致國家的滅亡。例如,商朝保護商業而周朝則重視農耕,秦朝以農業立國而其他六國則是商業之風盛行,其結果就是商業盛行的商朝和六國分別為重農抑商的周朝和秦國所挫敗和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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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望2014年,新的時代節拍已經奏響,深化水利改革的發展藍圖正在向世人徐徐展開,涉水企業舞臺更加廣闊。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這一思想和理論上的突破,將對以市場為生命線的企業產生更加深遠的影響。
同時,即使以農為本的封建政權周期性地推行抑商措施,但商業之苗根本沒有被扼殺。相反,一旦社會管制出現放松,商業就會迅速發展壯大。之所以如此又在于,中國社會為商業活動提供了非常堅實的文化和制度基礎。在文化基礎方面,早期儒家是不主張抑商的,如孔子的弟子子貢就是大商人,孟子則強調,“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愿藏于其市矣。關,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悅而愿出于其路矣。……廛,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悅而愿為之氓(民)矣”(《孟子·公孫丑下》)。在制度基礎方面,盡管古代中國的政治結構沒有為農業以外的新經濟活動構筑充分的法律基礎,沒有形成對商人的保護制度,以及為商業活動提供支持的支付體系,但中國商人以儒家的“仁義禮智信”為基礎打造了誠信精神及契約精神,并發展出了票號、錢莊等金融制度。所以,鄧鋼
認為“以商業化程度來衡量,中國曾一度在諸多領域領先于歐洲。當歐洲仍處于易貨貿易,并在艱難地使用貴金屬作為流通貨幣時,中國已經開始了貨幣經濟,易貨貿易不再是一種常態”。
由此,就可以深刻認識中美兩個社會的文化差異及其對IT產業發展所帶來的不同影響。根本上說,中美文化差異體現了中西文化的本質不同,因為美國社會畢竟根植于西方文化傳統之中。當然,美國文化本身是發展的并且呈現出多重結構:一方面,早期進入美國社會的主要也是新教徒,這是美國工業資本主義獲得大發展的重要社會基礎,由此誕生出了卡內基、范德比爾特、福特、洛克菲勒等一大群工業資本家;另一方面,隨著財力雄厚的猶太人在“一戰”和“二戰”前后的大量涌入,美國文化就出現了明顯改觀,進而導致商業和金融以更快的速度發展,由此孕育出了雷曼兄弟、索羅斯、巴菲特、扎克伯格等金融和商業大亨。問題是,盡管如此,中國社會向美國社會的學習卻是選擇性的,尤其熱衷于照搬和模仿市場中的顯著特征,這就是甚囂塵上的商業文化,由此就造成了中美IT產業在表層上相似而在深層上不同的境況。一般來說,落后者在學習先行者時往往都會集中在那些顯性的具象之物上,會無視或難以企及那些隱性的高次元精神。其原因在于,后者不僅需要投入更大的精力,而且也需要學習者有深刻的洞察力和堅韌的意志力。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社會向美國社會的學習就具有某種內在的片面性,這充分體現在產業發展和企業運營上。所有這些都表明,美國社會兼有工程師文化和企業家文化兩種屬性,但企業家文化在中國社會更為偏盛,這可以被看成是中美兩國IT產業呈現不同發展方向的深層原因。
其次,更深層的社會因素則與軟件和硬件的分離以及軟件的全方面發展有關。事實上,隨著軟件從計算機整體中獨立出來,軟件與硬件的分離就為高科技工業的發展設置了分岔路:德國使用電腦技術來研發和制造各種高質量的機電一體化產品,美國則獨自進行高科技的進一步研發,由此發明了互聯網。同時,IT技術的突飛猛進又使得硬件和軟件呈現出不同的發展趨勢:一方面,硬件(如封裝集成電路的芯片)變得越來越小,運行速度及內存容量等卻飛速增長;另一方面,IT產業中驅動和控制硬件的運作主要依靠軟件,而基于代碼的不同組合所構成的軟件不僅升級換代越來越快而且越來越多樣,進而持續地向各產業和產品進行滲透,由此使得作為平臺或載體的硬件能夠發揮出各種具有差異性的具體功能。進而,這又帶來了兩個明顯后果:一方面,越來越復雜多樣的軟件與越來越小巧的硬件相結合不僅帶來了強大的規模經濟,而且還促生了新的經濟生態,從計算機、無人機、無人駕駛汽車到智能化的電視機、微波爐等都是如此;另一方面,智能化的全面發展使得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硬件占IT產業的份額逐年下降,而軟件占IT產業的份額則不斷攀升。
現代智能體現了一種由系統中的個體不斷通信而涌現出的智慧,不僅包含信息,而且能夠處理利用信息,進而通過交流、調整而自主組織。同時,通過結合互聯網、云計算、大數據、機器人、機器學習等形成了人工智能,能夠以多種算法完成人類自身難以企及的任務。進一步地,當企業組織引入人工智能時就會創造出智能產業及新的商業模式。例如,自動駕駛車輛能行駛在配有特殊路標和信號燈的專門車道上,能和交通系統中的其他必要組件通信,也能和附近的車輛交流,由此就有自動駕駛產業和相關企業的出現。這就意味著,人工智能的發展使得復雜的社會分工統一到一個有邊界的組織之中,結果,經歷一個否定之否定的過程之后,勞動的有效性和復雜性再次回到個人技能和生產組織上。這也意味著,智能時代的勞動復雜性主要體現為個人的高技能和組織的復雜性:一方面,人工智能體現為各種技術的整合,這就需要能夠熟練應用和創造知識的高技能者;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的商業化又依賴于各種信息和程序的整合,這又必然會導致組織內部具有高度的復雜性。顯然,正是由于人工智能企業將復雜的個體技能和商業組織統合在一起,從而也就極大地提高了價值創造的勞動有效性,進而就會導向馬克思及凱恩斯等人所預測的社會全面富裕。
在迄今為止的現實世界中,人工智能及其商業組織往往為少數人所擁有,相應地,它所創造的價值也就主要為少數人所占有。尤其是,由于人工智能的技術開發及其商業化往往依賴龐大的資源投入,由此就會產生出顯著的正反饋效應,進而帶來顯著的規模報酬遞增。這意味著,人工智能產業或企業擁有者將會聚集越來越龐大的社會財富,收入分配將變得越來越不平等。這在互聯網產業的發展中已經得到鮮明印證:互聯網產業呈現出高度的集中性,無論在美國還是在中國,互聯網巨頭都在短時期內集中了龐大財富,這是造成整個社會呈現出金字塔形收入結構的重要原因。米德
在半個多世紀之前就預言 “極為有利可圖的自動化工業所需的操作機器的工人數量會大大減少,從而工資率就會大幅度下降,就必須有勞動密集型商品和服務生產的大規模擴張,而對這些商品和服務的需求來自少數億萬富翁,我們將回到一個超級世界,其中到處是貧困的無產者和管家、男仆、女傭和其他前呼后擁的人”。在很大程度上,人工智能可以看成是自動化工業的高級版,過去的自動化效應也就預示著人工智能的潛在影響。由此,可以更好地理解人工智能帶來的雙重影響:一面極大地促進了財富創造,另一面又將所創造的財富集中到少數人手中。那么,這些智能產業的擁有者是如何成為巨富的呢?根本上在于,他們有效地利用了人類所積累的重要公共資源,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知識。
目前,由于會計監督制度的不夠完善,使得各種造假信息越來越多,干擾了大眾的視聽環境,而且,不精準的會計信息會直接影響投資者的工作。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在不斷完善現代化企業制度的同時,也要對會計監督體系采取進一步的完善措施,以確保現代化企業制度能夠和會計監督體系相互監督、相互適應、共贏發展。
這些都反映出:一方面,由于德國是新教的發源地,這就導致在德國社會培育出濃郁的工程師文化,進而孕育出了舉世聞名的工匠精神;另一方面,由于猶太人對美國的經濟結構具有很大的影響力,這就使得美國社會烙上強盛的企業家文化印記,進而引導出了商業化的IT產業在美國的蓬勃發展。在某種意義上說,中美文化差異在相當程度上也體現出某種類似猶太教和新教之間的那種特質差異,這為兩國IT產業的不同走向奠定了堅固的深化基礎。
對照品姜黃素(批號0823-9802)購于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去甲氧基姜黃素(批號must-13080101)、雙去甲氧基姜黃素(批號must-13080102)均購于成都曼斯特生物制品有限公司;以上對照品質量分數均大于98%。色譜純乙腈、色譜純甲醇,為TEDIA公司產品;水為超純水,其他試劑均為分析純。姜黃藥材大部分來自四川姜黃道地生長區:崇州市和樂山市犍為縣。經四川省中醫藥科學院舒光明研究員鑒定為姜科植物姜黃Curcumalonga L. 的根莖。樣品來源與感官顏色描述見表1。
對于所有投標的施工單位來說,參與招投標活動是要積極以訂單模式進行,該種訂單模式一方面是指招標的單位要提供合理統一性的招標文件形式,另一方面是投標的各個單位應該嚴格以招標文件的內容與設計要求,并結合企業的實際情況,實施切合實際的投標報價的工作。通過采用科學合理管理招投標性活動,能夠從根本上加強對工程項目建設的造價管理和成本進行控制。還有要加強管理施工性的合同,它不僅是重要的依據,更是對建設工程施工質量、進度與控制造價成本的重要保障。特別是針對其中文件組成,工程量大小及工程范圍,結算方式規定等都會給工程造價成本帶來很大的影響,需要認真考慮。
其實,諾齊克
早就提出一個有力質問“把我擁有的東西與我并不擁有的東西混合在一起,為什么不是我失去了我所擁有的東西,而是我得到了我并不擁有的東西?如果我擁有一罐番茄汁并把它倒進大海,以致它的分子均勻地混合于整個大海之中,那么我是擁有了這片大海,還是愚蠢地浪費了我的番茄汁”?也正是預料到這種質疑,洛克在賦予勞動財產權利的同時又附加了兩個限制條件:占有者必須將其勞動與所需要的公共資源相“混合”,占有者必須留下足夠的同樣好的公共資源給其他人所共有。在洛克看來,最初很充裕的土地之所以變得越來越稀缺,主要原因不是人口的大量增長,而是源于貪婪和貨幣的“發明”。事實上,在貨幣出現之前,沒有人有任何理由占有超過其家人生存所需的土地,否則就會造成浪費,但在出現貨幣之后,人們有理由開墾更多的土地并出售其生產出的產品,由此就造成土地變得稀缺。這就需要思考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智能產業的擁有者對知識的占有是以滿足自身需求為目的的嗎?顯然,他們根本無法消費掉所占有的這些巨額財富。第二個問題:智能產業的擁有者留下足夠空間供其他人使用這些知識了嗎?固然,知識的使用具有重復性,但知識一旦與產業相結合就產生出巨大的規模經濟效應,進而就會嚴重擠壓其他后來者利用這些知識的空間和機會。例如,就常見的共享單車這類互聯網企業而言,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對大量土地等公共資源的占有,公交車站、學校門口的空地上都停滿了一排排、一層層的共享單車,以致人們的日常通行都成了麻煩。就人工智能產業而言,它對知識利用所產生的排擠效應更為顯著,因為它的規模經濟效應要大得多。這些都反映出,人工智能一方面利用共有知識這一關鍵生產要素創造出大量財富,但另一方面在對共有知識的使用中又具有強烈的排他性。正因如此,就需要在知識的最大化利用以促進經濟增長與知識的合理占有以緩和收入差距這兩者之間進行審慎的權衡。
現代人工智能極大限度地整合了人類積累的知識并在相當程度上替代了人類高層次的復雜勞動,人工智能的掌控者也憑此在現代社會化大生產中獲取了巨大的收益份額。問題是,人工智能在現代生產中是否做出了與此收益份額相對應的重大貢獻?答案是否定的。其理由在于:一方面,現代人工智能只是在復雜而精微的人類勞動基礎上附加一個增量,相對于原有勞動的復雜性這個存量而言,新增的復雜性是次要的,進而在價值創造中的貢獻也是次級的;另一方面,現代人工智能及其所有者之所以能夠在社會大生產中獲得與其貢獻不成比例的收益份額,根本上在于現代收益分配取決于力量結構,那些基礎性行業中往往有眾多勞動者參與競爭,而人工智能及其所有者卻擁有顯著的壟斷力量。事實上,莫拉維克悖論(Moravec’s Paradox)所描述的就是這樣一個有異于常識的問題:一方面,人類所獨有的高階智慧能力(如邏輯推理,代數等)通常只需要非常少的計算能力;另一方面,人類比較低階的無意識的技能和直覺(如感知和行動)卻需要極大的運算能力。例如,電腦可以輕易地模仿成人下棋(如“阿爾法狗”),卻難以模仿一歲小孩般的感知和行動能力。正因如此,人工智能迄今所替代的主要是那些被稱為高階技能的工種(如會計師、股票分析師、統計學家等),而不是那些被視為低階技能的工種(如護工、廚師、服務員、幼師等),機器人甚至連走路、進出大門、打開閥門及上下樓梯之類的簡單動作都難以有效完成。
莫拉維克悖論反映出,人工智能所替代的那些工作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復雜勞動,因為它所需要的運算能力甚至遠不如人類的日常工作更為強大。顯然,這也已經為歷史發展所充分證實:那些長期被視為社會勞動之低端的日常基礎性工作,不僅長期存在,而且其工資水平通常都會隨著社會發展而穩步上升。與此不同,那些需要熟練和計算能力而在以往時代被視為高技能的新型工作及高級崗位,不僅通常都會隨著社會變動而消逝,而且其工資水平在短期內達到高點之后就會逐漸下降。同樣,在經濟學界也是如此。現代經濟學教學致力于訓練學生的數理推理和計量分析能力,但這些常規性工作較為容易地被人工智能所取代。相反,現代經濟學教學明顯忽視了經濟學直覺的訓練,而這恰恰難以得到人工智能的補充而依舊貧乏。既然如此,又如何能夠認為數理建模和計量實證的工作比文字思辨更為復雜和高級呢?施瓦布
就指出,人工智能將導致就業市場呈兩極化的發展:認知性和創造性強的高收入工作機會和體力性的低收入工作機會都會增加,但常規性和重復性的中等收入工作機會將會大幅減少。同時,由于受到機器或人工智能的競爭,當前那些被視為復雜勞動的腦力勞動所從事的高薪崗位將會出現工資下降。這也意味著,當前那些高薪崗位所獲得的高薪也并非就體現出它的勞動貢獻,而更主要源于市場的談判勢力。既然如此,又如何能夠認定人工智能及其所有者在社會化大生產,以及價值創造中做出了更大的貢獻呢?
顯然,上述分析揭示出兩個基本論點,第一個論點是人類勞動的差異性并不如人們目前以為的那樣大,這在相當程度上又支撐了馬克思以同質勞動為基礎所構建的價值學說和相應認知。馬克思
曾強調指出:“較高級勞動和簡單勞動,熟練勞動和非熟練勞動之間的區別,一部分是根據單純的幻想,或者至少是根據早就不現實的,只是作為傳統習慣慣例而存在的區別;一部分則是根據下面的事實:工人階級的某些階層處于更加貧困無靠的地位,比別人更難取得自己勞動力的價值。……需要很多力氣的粗活常常較為高級,而細活倒降為簡單勞動”。也就是說,從大歷史的視角來看,馬克思基于同質勞動所構建的勞動價值學說具有相當的合理性,相應地,這種學說大體上也就成為未來共產主義社會的生產和分配之理論基礎。不過,在短期內,人們更關注人與人之間的異質性,進而賦予這種異質性勞動以顯著差異的貢獻及相應的回報,這就使得傳統勞動價值論難以解釋現實問題。第二個論點是特定時空下的工資水平差異主要取決于當時的供求關系,這又揭示出現實世界中的收益分配與實質貢獻存在明顯的脫節。事實上,除非難得一遇的天才,人與人之間本身就沒有多大差異,只不過各自擅長的技能、偏好的領域及從事的工作有所不同而已。相應地,只要在各自崗位上充分地發揮了自身的才能,以及盡責地付出了自身的努力,他們在社會化大生產中所做出的貢獻并沒有很大差異,也就理應獲得相近的報酬。既然如此,不同個體在現代社會化大生產中所處的社會地位,以及所獲得的報酬又何以會存在如此差異呢?根本上,這就根基于不合理的社會機制和不公正的分配體系。相應地,通過對人工智能在價值創造中的真實作用,以及人工智能所獲收益與其貢獻相脫節的揭示,這就為財富的“按需分配”進一步夯實了理論基礎。
基于上述分析,就可以對滋生并盛行于IT產業的“996”乃至“007”工作制進行深刻的反思和批判:這種工作使得少數人占有全部勞動及其創造的所有收益,從而嚴重造成人的異化和社會的分化。固然,人工智能時代還沒有真正來臨,但一些苗頭已經出現。相應地,從IT產業呈現的一些局部現象就可以前瞻性地洞察未來的發展趨勢及其普遍形態。事實上,在人工智能時代,隨著勞動有效性的不斷提高和少量工作的社會分擔,人們為獲取必要生活資料所支出的必要勞動時間就會越來越少。此時,人們參與勞動將不再是被迫的,而是自由選擇的,這顯然有利于更好地促進人性的解放和自由。這意味著,人工智能的發展將會對人類勞動帶來雙重效應:一方面,由于組織復雜化使得社會勞動的有效性極大提高,這就導致普通勞動者的必要勞動時間呈現顯著下降趨勢:另一方面,由于自由選擇使得勞動的負效用屬性顯著下降,這又提高了人們尤其是少數精英對勞動的興趣而致使勞動時間大大延長。例如,馬云、劉強東等互聯網大亨都宣稱他們這些老板平時都是踐行“996”甚至是“007”工作制。問題在于,老板們進行超長時間工作不僅可以帶來創造性工作的享受,而且還可以獲得所創造的所有收益。與此不同,絕大多數普通員工的勞動并不具有創造性,而且他們也不能完全占有自己額外勞動所創造的收益。既然如此,這些老板們又有何資格要求其員工采用他們自己所偏好的那種工作方式呢?進而,現代社會尤其是IT行業為何又會盛行這種“996”工作制呢?
一般地,這可以從兩方面加以分析:首先,老板們之所以采用更高的薪酬來鼓勵員工從事更長工時制,根本原因在于,這可以帶來更高的相對剩余價值率。事實上,對老板來說,雇傭兩個愿意加班的技術員顯然要比雇傭三個不愿加班的技術員更劃算。主要理由是:一是在兩者都可以完成相等工作的情形下,前者支付的成本顯然較低,不僅可以降低總和的絕對工資,還可以省去部分五險一金的支付等;二是可以有效地降低雇員的結盟,以及降低集體談判權的力量,不僅可以利用寡頭競爭對少量雇員進行分而治之,而且還可以利用潛在的就業者來威懾在位雇員。其次,普通員工之所以愿意接受老板們的鼓動或規定而超長時間地工作,主要原因則在于,這可以獲得額外收入而在社會競爭中獲得優勝地位。在很大程度上,IT行業尤其是高級技術崗位進行的是數量競爭而不是位置競爭,通過對崗位數量的限制不僅維持了更高的職位工資,而且也會迫使雇員支出更大的勞動量。更進一步地,“996”工作制之所以在現代社會尤其是IT產業中流行,在很大程度上是社會惡性競爭的結果,是社會位置競爭所帶來的內卷現象。進而,這又根源于人類的攀比心態,源自不進則退的社會達爾文機制,以及相應的制度安排。由此,就洞察到了人工智能時代所出現的另一個重要現象:工作機會的集中。正是由于人工智能時代的工作機會日趨集中,這就需要引入其他機制而做新的合理分配。
一般地,“工作機會減少”是機器取代人的結果,“工作機會集中”則是社會競爭的結果,它使得既有工作機會集中到少數領域或少數人身上,從而呈現出工作分配的不平等或不均衡。隨著工作機會的不斷減少,爭奪工作所展開的競爭就會越來越激烈,進而導致工作機會的集中程度就變得越來越大。正因如此,人工智能時代的工作機會集中更顯著,所帶來的社會問題也更為嚴重。事實上,日益減少的勞動量與日益延長的勞動時間相結合為人類社會帶來這樣的嚴峻惡果:少數人獨占崗位而嚴重排擠了其他人的工作機會,這就造成收入分配的社會兩極化趨勢更為顯著,進而還會造成社會大眾的工作能力及技能日益分化。這就是這個時代尤其是人工智能時代需要面對和解決的日益凸顯的現代性問題。凱恩斯
寫道“到了那個時候,人類自入世以來第一次,將碰到他的真正的、永久性的問題。問題是:從迫切的經濟顧慮中獲得解放以后,怎樣來利用他的自由?借助于科學與復利的力量,使他獲得了閑暇以后,怎樣來消磨他的悠閑光陰,怎樣使他賢明而又愜意地生活下去?”“當富裕境地一旦果真實現,那就只有能懂得生活的藝術,能保持這種藝術精神,并且能加以發揚光大,而不是為了生活把他們自己出賣的那些人,才會在富裕中獲得享受”“對一個平凡人說來,他既沒有特殊才能,要使他在富裕多閑的環境下,身心有所寄托,卻是一個可怕的問題;尤其是當他棲身在他根生土長的社會里,而對于這個社會里他所珍視的那些風俗習慣已經失去了淵源時,問題就更加嚴重。那么,如何緩解這一現代性問題呢?根本上在于人心的發育,通過親社會性水平的提升來消弭人類為獲取相對效用而進行的爭斗。
通過對人工智能時代的價值創造及其來源的深刻揭示,這就為未來的“按需分配”原則提供科學的理論支持,而不再是僅僅停留在道德訴求層次上。這可以從兩方面加以說明:在可行性方面,人工智能時代所創造出的財富日益豐富;在必要性方面,不斷豐富的財富根本上來自共有知識的貢獻。然而,人工智能發展所帶來的現實卻是,一面促使人類積累的知識要素得到有效而充分的利用,另一面對屬于公共資源的知識要素的不平等占有和使用又會帶來收入差距的急速拉大。德沃金
就指出,任何個人的任何超常努力或技能都會影響到其他人,影響到稀缺性自然資源的平等使用。同時,在人工智能時代,不僅智能產業的開發者或智能企業的所有者能夠從知識的占有和利用中獲得巨額收益,而且智能崗位的從業者也能夠分享很大一部分收益。究其原因,人工智能的發展所提供的勞動崗位將越來越少,尤其是簡單化技能的工作崗位將大量消失。在這種情況下,無節制的市場發展就會造就一個贏家通吃的局面:少量與人工智能相關的工作獲得較為豐厚的報酬,而其他大量的失業者將一無所有。這顯然就會引發思考:這種社會局面是否合理?前面指出,人工智能產業的發展所利用的是全體人類迄今所積累的知識形態物化勞動,這些知識形態物化勞動理應為全民所擁有,它所創造的收益也理應為全民所共享。但是,由于特定的市場機制,知識及其收益卻主要為很少一部分人所利用和享有,這顯然反映出一種深刻的不公正,而不公正的利用和分配也就體現為剝削關系。從這個意義上說,一個正義的社會就需要保障全體人民能夠合理地分享人工智能發展所帶來的成果。
同時,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所創造出的財富日益豐富,這些財富將足夠滿足全體人民的真實需要。相應地,這就不僅為“按需分配”在全體成員之間貫徹提供了物質基礎,而且還可以塑造出一種全新的社會風貌。凱恩斯
就曾對我們的時代做出這樣的預測和期待 “當經濟富裕的境地已經達到財富的累積已經失去了高度的社會重要性時,社會的風尚也將發生重大變化。……凡是影響到財富分配、經濟報酬以及經濟處分的那些社會習慣和經濟設施,不管它們本身地如何地使人憎惡、如何地有欠公道,只是由于它們對資本積累的推進極端有利,我們即不惜以任何代價來加以支持;到那個時候,我們將無所顧慮,把它們完全擯棄”。這也意味著,在人工智能大發展時代,勞動或工作將不再成為人們獲得收益的主要手段,甚至物質生產也不再是重要的社會事務。相反,分配則成為社會事務的核心,這不僅包括物質財富的分配,也包括工作機會的分配。事實上,人工智能時代的財富創造所需要的活勞動是如此之少,就可以且必須在全民之間對這些少量勞動進行合理分配,由此使得每個社會成員都分擔少量勞動并獲得滿足。凱恩斯
指出“我們將盡量使每個人的工作減少,對于到那個時候還得完成的一些工作,將作盡可能廣泛的分配”。這些都反映出,人工智能不僅帶來了“按需分配”訴求,而且將分配上升為經濟學的中心議題。可見,本文對人工智能時代的價值創造及其來源和分配進行了逐層剖析,由此得出兩點基本結論。
第一,由于人工智能的價值創造運用了人類所積累的以知識形態存在的物化勞動,而且這些知識的運用具有很強的排他性,這或者體現為專利對他人運用相關知識的限制,或者體現為產品的經濟規模性對其他后來產品的擠出。從這個意義上說,人工智能時代就需要對所創造出的價值進行再分配。其實,正如克魯格曼
指出的,如果將機器人定義為“能用技術完成以前由人做的工作的任何東西”,那么,從這一經濟學視角看,機器人參與改造人類社會的經濟已經有很多個世紀了。相應地,問題就不在于機器人是否會大規模取代勞動者,而在于由此帶來的勞動生產率飆升及其相應的財富能否為廣大勞動者和社會成員所共享。
第二,由于人工智能時代所運用的活勞動數量大大縮小,人類的自由勞動時間大大增加,同時初始收入分配主要是在勞動者之間并與勞動量正相關。從這個意義上說,現代社會還需要采取措施并確立某種機制使得日益下降的社會勞動總量能夠相對地在全社會成員之間進行合理分配。對此,曾任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的巴蘇
就曾指出“我們有兩種方法可以實現收入(收益)的公平分配。第一種方法是開展平權運動,迫使雇主選擇多元化的員工隊伍,以便在眾人之間公平地分配所有工作。第二種方法是讓少數人做所有的工作,然后對他們征稅,并給那些沒有工作的人以補貼。第二種方法會帶來更高的人均收入,因為此種情況下勞動者(即找到工作的人)將更具生產力”。正因如此,人工智能的發展將為經濟學帶來嚴峻的挑戰,它面對的核心議題是嶄新的分配問題:不僅涉及物質財富的分配,而且涉及工作機會的分配,進而也涉及物質財富分配和工作機會分配之間的權衡和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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