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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討論?;琛对姟放蓜e的是整理者,認為?;琛对姟房赡軐儆凇遏斣姟?。主要證據在于:一是《漢書·儒林傳》記載劉賀從王式(傳《魯詩》)學《詩》;二是?;琛对姟分胁糠帧缎⊙拧贰洞笱拧吩姷木幣沤Y構,以及《大雅》無“蕩之十”,均與熹平石經《詩》相同。曹建國、魏博芳對整理者的意見進行了反駁,認為劉賀雖受王式影響可能學《魯詩》,但《齊詩》學者夏侯始昌為劉賀父劉髆太傅,《韓詩》傳人王吉也深受劉賀器重,其學《齊詩》《韓詩》均有可能。漢代三家《詩》本同一,分組及系篇相同,“熹平石經《詩經》用《魯詩》文字,并不能證明這樣的詩篇分組及編排方式也專屬于《魯詩》?!瓭h代魯、齊、韓等三家《詩》的分別主要在于說解,文本的差別不大或者說不是決定性因素”;再者,“刊刻熹平石經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糾正文字謬誤,當和文本結構關系不大”?;诖?,曹建國、魏博芳認為海昏侯《詩》可能屬于《韓詩》,理由在于:一是?;琛对姟分小蛾愶L·墓門》和《小雅·賓之初筵》有《傳》,內容更接近《韓詩》;二是?;琛对姟穼ψ衷~的詁訓與《毛詩》鄭玄箋的解釋接近,鄭玄曾跟張恭祖學《韓詩》,箋注《毛詩》多用《韓詩》義。
確實如曹建國、魏博芳所論,整理者之說不盡合理。首先,《漢書·儒林傳》雖記載王式“為昌邑王師……‘以《詩》三百五篇朝夕授王’”,但是正如曹、魏指出的,《韓詩》第四代傳人王吉深受劉賀器重,在劉賀一生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稘h書·王吉傳》記載,王吉為昌邑王中尉,“王不好書術而樂逸游”,王吉上書引《詩》進行勸諫,結果是“賀雖不遵道,然猶知敬禮吉”,且“吉輒諫爭,甚得輔弼之義,雖不治民,國中莫不敬重焉”。后來霍光迎立劉賀進京,王吉又奏書戒王。劉賀不聽,“即位二十余日以行淫亂廢”。劉賀被廢直至死亡不會不對王吉的諫言進行反思。從這一點看,王吉對其影響可能超過王式,死后將《韓詩》帶入墓中也有其可能性。
另外,即便三家《詩》本身,在兩漢時期也不斷經歷輾轉傳抄,產生過一定的錯誤,甚至章句錯誤。如《毛詩·小雅·都人士》首章,《禮記·緇衣》引之,鄭注曰:“此《詩》,毛氏有之,三家則亡。”而?;琛对姟芬灿写苏?。后文要引的《般》“于繹思”句,傳統注釋認為三家有之(詳后文),而?;琛对姟穮s無此句。西漢早期的阜陽漢簡《詩經》于每篇末記《詩》之字數,四家《詩》中《毛詩》《魯詩》記述章句數,?;琛对姟烦擞谄┯浭稣戮鋽低?,還有明晰的目錄,這些記述形式最初可能都是因為漢初《詩經》傳播無序,為了避免錯誤而行的方法,最后成為了固定的表達形式。這一點可以比較戰國早中期的安大簡《詩經》,無章句字數的記載,便可明了。目前我們無法確認三家《詩》在所有篇次的安排上相同與否,即便未來可以證明有些許不同,也可能有流傳造成的因素,實質是否有別,難以定論。再說,海昏《詩》之《小雅》《大雅》部分篇次與石經《詩》篇次相同,并不能得出《韓詩》甚至《齊詩》之相同篇目之篇次與石經《詩》不同,這從上引《韓詩外傳》引《大雅》篇序與石經《詩》相合中可見一斑。
本文認為,?;琛对姟反_有可能如曹、魏所論,屬于《韓詩》。但對于他們提出的兩個證據,我們僅同意第一個,對第二個則并不完全認同。原因其一,?;琛对姟穼浳奈淖值脑b訓與毛傳、鄭箋相比,與毛傳更近,而非鄭箋(詳本文第三部分)。其二,鄭箋多本《韓詩》是馬瑞辰說,實際從《后漢書·鄭玄傳》記載來看,鄭玄之學,摒棄門戶,網羅眾家,“鄭康成習《韓詩》,兼通齊魯,最后治《毛詩》,箋《詩》乃在注《禮》之后,以《禮》注《詩》,非墨守一氏。箋中有用三家申毛者,有用三家改毛者?!盼模嵱萌覐慕裎摹?。鄭玄箋《詩》兼采三家,據日本學者大川節尚《鄭玄の詩經學》統計,采《齊詩》說46條,采《魯詩》說94條,采《韓詩》說82條,采雜說88條。曹、魏僅憑鄭箋多本《韓詩》,不加區別,作為?;琛对姟窞椤俄n詩》的證據,疑點頗多。
今天我們研究并區分《詩》之派屬,最重要的是從經文解說入手,辨同別異,并參以其他,全方位考察?;诖耍覀儗Α逗;韬啝┏跽摗?下簡稱“《初論》”)中發表的所有海昏《詩》簡進行了詳細研究,從?;琛对姟沸?、“《傳》曰”、詁訓、異文,以及其他旁證等五個方面進行了論證,認為其屬《韓詩》的可能性極大。另外,由于海昏《詩》屬于較早且相對完好的出土《詩》本,啟發我們對相關問題進行討論。
“《關雎》,刺時也?!薄啊稘h廣》,說人也。”“《汝墳》,辭家也?!薄啊镀]苢》,傷夫有惡疾也?!薄啊妒螂x》,伯封作也。”“《蝃蝀》,刺奔女也。”“《溱與洧》,說人也。”“《雞鳴》,讒人也?!薄啊斗驏亍罚嘈值芤病!薄啊斗ツ尽罚耐蹙垂室病!薄啊豆溺姟?,刺昭王也。”“《賓之初筵》,衛武公飲酒悔過也?!薄啊兑帧?,衛武公刺王室以自戒也。”“《假樂》,美宣王之德也?!薄啊对茲h》,宣王遭亂仰天也?!薄啊队隉o極》,正大夫刺幽王也。”“《四月》,嘆征役也。”“《閟宮有侐》,公子奚斯作也?!薄啊赌恰罚老骞病!苯耘c《毛詩》首語一例,則《韓詩》有序明矣。
海昏《詩》在每篇之后有對章句及詩旨總結的話,如《檜風·隰有萇楚》經文篇末曰:“三章章四句,凡十二句。說人?!边@與《毛詩》在每篇末記寫章句數的方法相同,但類似詩旨的“說人”,《毛詩》是放在篇首的,即《毛詩》小序。海昏《詩》的這種記載方式顯然與上引蔡邕《獨斷》中引的《魯詩》序類似,即先記章句,再記詩旨。這一方面可證《魯詩》序很可能置于一篇之末,另一方面還可證“說人”確實為《詩》之序。
?;琛对姟酚袃商帯啊秱鳌吩弧保挛姆謩e述說。
其一,《小雅·賓之初筵》:“……爵制飾食多是則不敢?!秱鳌吩唬盒l武公飲酒而酉未錯?!泵珎髡J為是“衛武公刺時也”,但諸家多不從。如朱熹《詩集傳》云:“韓氏序曰:‘衛武公飲酒悔過也?!癜创嗽娨?,與《大雅·抑》戒相類,必武公自悔之作,當從韓義?!蓖跸戎t云:“《后漢書·孔融傳》李注引《韓詩》曰:‘衛武公飲酒悔過也?!熳印都瘋鳌芬鳌俄n詩序》?!兑琢帧ご髩阎胰恕罚骸e觴飲酒,未得至口。側弁醉讻,拔劍斫怒。武公作悔。’齊義與韓說同。案,武公入相在平王世,幽王已往,《抑詩》已云‘追刺’,不應又作此篇。齊韓以為‘悔過’,當從之。”《易林》所說若為《齊詩》,則說明《韓詩》《齊詩》旨意相同。
其二,?;琛蛾愶L·墓門》:“……將顛倒思予乎?《傳》曰:‘大夫解居……婦人,不由其道,婦人為作是詩也?!泵珎鲃t以為“刺陳佗也”。海昏“《傳》曰”中提到的“解居”與“婦人”的故事也見于《續列女傳·陳辯女傳》,以及《楚辭·天問》“昏微遵跡,有狄不寧。何繁鳥萃棘,負子肆情”下王逸注,兩者均引《墓門》詩。王先謙認為此說屬于《魯詩》,齊、韓未聞。曹建國、魏博芳認為《續列女傳·陳辯女傳》所載的故事屬于公共性文本,難以確定其屬于《魯詩》。
按,曹、魏之說有理。徐復觀曾說:“先秦本有一敘述詩本事并發揮其大義之‘傳’,為漢初諸家所共同祖述?!比纭墩倌稀ば新丁罚俄n詩外傳·卷一》的解釋與《列女傳·貞順傳·召南申女》完全相同,《毛詩序》也與之同出一源。解居和婦人(陳辯女)的故事,誠如曹、魏所說,《魯詩》用此說,《韓詩》亦有可能用此說,且類似例子還有很多。
又,《毛詩·墓門》“歌以訊〈誶〉止”,毛傳:“訊〈誶〉,告也。”《釋文》:“訊,本又作誶,告也。《韓詩》:‘訊,諫也?!薄队衿ぱ圆俊罚骸啊俄n詩》:‘誶,諫也?!备逢枬h簡作“誶”。是《毛詩》《韓詩》均作“誶”,“訊”為訛字,但一訓告,一訓諫。按照《續列女傳·陳辯女傳》及王逸《楚辭·天問》注,陳辯女作《墓門》詩諷刺責罵解居,則《韓詩》訓“諫”更符合《陳辯女傳》這一詩本事,說明《韓詩》也采用陳辯女的故事是極其可能的。綜上,海昏《詩》中的兩則“《傳》曰”內容都可與《韓詩》聯系起來。
海昏《詩》中的詁訓有的與《韓詩》相合。如海昏《小雅·斯干》第四章“如矢斯勒”,注曰:“勒,隅也。”《毛詩》作“如矢斯棘”,毛傳:“棘,稜廉也?!薄夺屛摹吩唬骸啊俄n詩》作朸。朸,隅也?!?《玉篇·木部》引《韓詩》也作“朸”)“朸”與?;琛对姟贰袄铡辈坏暸?,而且詁訓相同。
?;琛端垢伞返诎苏伦鳎骸拜d弄之章?!弊⒃唬骸芭?,抏也。”《毛詩》作“載弄之璋”,毛、鄭于“弄”下無單獨傳箋,《毛詩》他處亦未見“弄”字,故不存在此字毛氏已經詁訓此處省略的可能?!队衿と瞬俊罚骸芭?,玩也。《詩》云載弄之璋?!鳖櫼巴鯐r三家唯《韓詩》存,理論上說引《詩》之字與《毛詩》同的應為《毛詩》,但也可能為《韓詩》;引字與《毛詩》異的則可能為《韓詩》。海昏之“章”與《玉篇》“璋”雖然不是完全同字,但聲旁完全相同。推測《韓詩》可能作“章”,亦有作“璋”者?!队衿返慕忉尶赡苡谩俄n詩》義,那么海昏《詩》與之相合。
另外,《毛詩·小雅·沔水》“民之訛言,寧莫之懲”,海昏《詩》作“民之化言(化言,訛言)……語……言也,寧莫之徵”,中間的話當為注語,其中“言也”上部所缺一部分疑為《玉篇殘卷·言部》“譌”下引《韓詩》“譌言,諠言也”之“諠”字。若如此,也可證?;琛对姟放c《韓詩》關系緊密。
四家《詩》之間的異文,從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看,關系非常復雜,不是表現為非此即彼的對立關系,而是表現為相互交叉。前文已述,異文并不能作為判斷《詩》派的主要因素。但從某種程度上看,異文也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將海昏《詩》與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所整理的三家《詩》異文對比后發現,經文用字一定程度上與《韓詩》關系較密切。下面將與《韓詩》用字對比結果列表顯示如下(見表1、表2)。

表1 ?;琛对姟放c《韓詩》異文相同或聲旁、形旁相同者
還有一條句子異文,?;琛对姟放c三家皆不合,即《毛詩·周頌·般》一章七句,于“時周之命”下做結;而三家《詩》在“時周之命”下還有一句“于繹思”,與《賚》篇同?!夺屛摹吩疲骸啊诶[思’,《毛詩》無此句,齊、魯、韓《詩》有之。今《毛詩》有者,衍文也。崔《集注》本有,是采三家之本,崔因有故解之?!蓖跸戎t曰:“臧鏞堂云:‘此句涉上《賚篇》而誤,即在三家,亦為衍文。’阮元云:‘《釋文》所說,自得其實。臧氏乃併三家此句亦以為衍,誤矣。’愚案:《獨斷》言‘《般》一章七句’,亦不數此句,陸云三家皆有,或《魯詩》有二本也?!焙;琛对姟费浴栋恪窞槠呔洌c《獨斷》同,顯然也無“于繹思”一句,證明臧鏞堂說可從,《釋文》言三家有者蓋為衍文?;蚣础夺屛摹匪脗鞅局妆据^?;琛对姟饭牛梁;琛对姟窌r,此句已經亡佚。但這種可能性較小。
一是王吉以《齊論語》《韓詩》傳授,劉賀墓中出土有《齊論語》傳本,似可作?;琛对姟窞椤俄n詩》的間接旁證。

原因其一,《列女傳·辯通傳·晉弓工妻》、《潛夫論·德化》、班彪《北征賦》、《吳越春秋·吳太伯傳》等均論及此詩,以為與公劉仁德有關。其中《德化》云:“《詩》云:‘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惟葉柅柅?!衷唬骸S飛厲天,魚躍于淵。愷悌君子,胡不作人?’公劉厚德,恩及草木,羊牛六畜,且猶感德,仁不忍踐履生草,則又況于民萌而有不化者乎?”《潛夫論》《列女傳》為魯說,《北征賦》為齊說,《吳越春秋》作者趙曄從杜撫受《韓詩》,為韓說。是三家旨意同。從《德化》引《詩》看,顯然以“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惟葉柅柅”四句為一章,并在“惟葉柅柅”下分隔。而海昏《大雅·行葦》,從對其所在目錄釋文復原看,應是“敦彼行葦六”,即首章“敦彼行葦”共六句,也即在與《毛詩》對應的 “莫遠具爾”下作結,與《孝經》說解簡引《詩》在“莫遠具壐(爾)”下作結正同。說明?;琛对姟贰ⅰ缎⒔洝氛f解簡引《詩》與《德化》引《魯詩》分章不同,它們不應是《魯詩》。
其二,說解簡中的“苨”,《毛詩》作“泥泥”,《釋文》云:“張輯作‘苨苨’,云‘草盛也’?!蓖跸戎t曰:“張兼采魯韓義,魯作‘柅柅’,明‘苨苨’是韓之異文。”正與《孝經》說解簡引《詩》作“苨”用字同。所以《孝經》說解簡引《詩》與《韓詩》關系密切,所引《詩》及“《傳》曰”可能分別來自《韓詩》及《韓詩內傳》(詳下文具體論述),這也能從側面證明同墓出土的?;琛对姟犯赡芨俄n詩》有關。
總之,從?;琛对姟沸?、“《傳》曰”、詁訓、異文,以及其他旁證來看,其與《韓詩》關系緊密,性質可能屬于《韓詩》。
三家《詩》亡佚之后,從宋代王應麟著《詩考》開始,并經明清學者的努力,進行了大量的輯佚工作,但還有很多問題并不清楚。雖?;琛对姟方^大部分竹簡已經殘斷,但其前端的總目錄和部分正文保存較好,對認識西漢三家《詩》及《毛詩》的相關問題頗有啟發,試舉一二。
整理者已經指出,?;琛对姟返脑b訓分為兩種:一是專門對某一字詞的詁訓,二是對某詩句的訓解。從目前發表的簡文看,對某一字詞的詁訓,首先是列出被訓釋之字詞,之后對該字詞進行詁訓。對某詩句的訓解,則是在詩句后直接列出訓解的話。這些都與毛傳的詁訓方法相同。

(4)《小雅·沔水》“沔彼流水,朝宗于海”,毛傳:“水猶有所朝宗。”?;琛对姟罚骸八q有所朝宗?!?/p>
(5)《小雅·斯干》“噲噲其正”,毛傳:“正,長也?!编嵐{:“正,晝也?!焙;琛对姟罚骸罢?,長者也?!?/p>
(8)《小雅·賓之初筵》“俾出童羖”,毛傳:“羖,羊不童也?!焙;琛对姟罚骸傲l,不童。”
《毛詩》有三篇帶有“故言”的分章,分別是《周南·關雎》“五章章四句,故言三章,一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大雅·思齊》“四章章六句,故言五章,二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大雅·行葦》“八章章四句,故言七章,二章章六句,五章章四句”。《關雎》之《釋文》云:“五章是鄭所分,故言以下是毛公本意,后放此?!焙;琛端箭R》《行葦》的分章同毛公“故言”。從韻讀上看,《思齊》“故言”分章顯然優于鄭氏;而對于《行葦》,《詩集傳》云:“毛首章以四句興二句,不成文理,二章又不協韻。鄭首章有起興而無所興,皆誤。今正之”為四章,章八句。從韻讀上看,《集傳》說合理。
目前公布的?;琛对姟肺匆姟蛾P雎》分章,但是簡文明言風詩總章數為484章,與《毛詩》相合。若?;琛蛾P雎》分章同“故言”,則必須有其他一篇或幾篇的分章比《毛詩》少兩章,這樣總數才能相合。這種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琛缎⊙拧ざ既耸俊放c《毛詩》分章不同,即是例子。
本文第二部分論證?;琛对姟房赡軐儆凇俄n詩》,其中的詁訓與經文寫在一起,這與《漢書·藝文志》載經、故、傳分開不同。從?;琛对姟吩b訓上看,主要對個別字詞作解釋,且非常精煉;也有對一句話或幾句話作解釋的,如《小雅·桑扈》“皮交非敖,萬福來求。交非敖者,萬物之所求也”;《小雅·無羊》“維熊維羆,男子之詳。維蟲維蛇,女子之詳。人之言……夢見熊羆,則男子之詳也;蟲蛇,女子之詳也”。從目前發表的簡文看,這類解釋少于字詞詁訓。還有就是上文提到的兩處“《傳》曰”。?;琛对姟分械倪@些詁訓及“《傳》曰”出自何處?

韓嬰作《內傳》《外傳》,沈家本、楊樹達、徐復觀認為今存《外傳》十卷為二者合編。屈守元已提出疑問:“前人引《內傳》,早者如《白虎通》,其文皆不在今本《外傳》之中。唐人《群書治要》所引《外傳》,無一條為《內傳》之文混入者,是隋唐時代,《內傳》、《外傳》固各自為書也。”《內傳》《外傳》為不同書目,雖均為“推詩人之意”,但二者差異很大:“‘內傳’體著述是在解經,往往追尋經的本義,而不作過多引申或推演;而‘外傳’體著述僅僅是使用經典以為己用,所以對經義的解讀往往‘斷章取義’,盡可能尋求各種引申義來勉強貼合其說理內容的主題。”
就上所論,?;琛对姟分械脑b訓不會來自《外傳》,也不大可能來自《韓詩說》。《韓詩故》是對《韓詩》的詁訓,卷數浩繁;《韓詩內傳》也對經文進行解釋。疑海昏《詩》詁訓可能是個人根據對經文的理解需要摘抄于《韓詩內傳》,或者《韓詩故》,是劉賀生前自用的《詩》本。?;琛对姟分械摹啊秱鳌吩弧?,就詩論詩,不作演繹,應當是引《韓詩內傳》文。其中“衛武公飲酒而酉未錯”,朱熹認為是《韓詩序》文,?;琛对姟穭t明確說是“《傳》曰”。這種不同的認識并不矛盾,即《韓詩》學派的序文(包括?;琛对姟菲┬蛭?,可能來自《內傳》,是以有“《傳》曰”的說法。誠如成瓘《篛園日札》卷三《韓詩序考》所說:“疑為《韓詩》者,或析《內傳》為序。……鄉先生馬宛斯撰《繹史》,以《漢廣》《汝墳》詩序考出以為《韓詩內傳》,可取為據也。”
海昏《詩》原貌屬于完整的西漢中期之前的《詩》文本,雖出土時多有殘亂,但我們相信,?;琛对姟返恼w風、雅、頌編排順序與《毛詩》無異。本文對其學派屬性進行了論證,認為屬于《韓詩》的可能性極大。這對我們了解漢代三家《詩》的形式與內容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本文還論述了?;琛对姟返膯⑹?,認為?;琛对姟分性b訓與毛傳多相合,可能摘抄自《韓詩內傳》或《韓詩故》。清人馬國翰、沈清瑞輯有《韓詩故》二卷,《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韓詩故》下江瀚說:“是篇所輯,頗為寥落,由其以《薛君章句》別為一編。除《經典釋文》而外,所采無幾。至如《李廣〈黃〉集解》引《韓詩·柏舟》‘衛宣姜自誓所作’、《燕燕》‘衛定姜歸其娣送之而作’。呂祖謙《讀詩記》引董逌云‘《韓詩》古之人無斁’,斁作擇,大都難以徵信?!焙;琛对姟返某鐾?,可為《韓詩故》的輯佚及研究《韓詩》學派相關著作提供真實材料,重要性不言而喻。
注:本文曾提交“簡帛國際學術研討會(《詩》類文獻專題)”(西南大學,2021年11月27-28日),會上,王化平教授并不主張貿然對出土的《詩》類文獻進行派別劃分,這是很謹慎的做法。又,拙文定版看校樣時,檢索到于浩《海昏簡〈詩〉與西漢早期魯詩的傳授》(《南昌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5期,第114-122頁)從整理者說,認為海昏《詩》屬于《魯詩》。拙文未能及時引用,是不應有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