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琴》的經典性芻議

劉益善

劉醒龍是新時期以來中國文壇隆起的一個高峰，他以上千萬字的長、中、短篇小說，長、中、短篇散文壘起了這個高峰，他以當代中國文學最高獎“魯迅文學獎”“茅盾文學獎”雙獎獲得者的身份奠定了這個高峰。

1992年，劉醒龍發表了中篇小說《鳳凰琴》，后來又寫了長篇小說《天行者》，《天行者》的第一部就是《鳳凰琴》；《天行者》獲第八屆茅盾文學獎，那么這個獎的三分之一就是《鳳凰琴》。

如今，《鳳凰琴》經過30多年歲月的淘洗和歷史的沉淀，今天讀者還在讀，而且還能讀出其歷史和當下的美學與擔當意義，是不多見的，堪稱當代文學的經典。其經典性的表現有三：

一是文本。《鳳凰琴》4.1萬字，是黃金字數。寫中篇選擇這個字數，對于作者展開情節，書寫故事，刻畫人物，是最恰當的容量。《鳳凰琴》的人物設置，一個山區小學，余校長和他長年生病的妻子明愛芬，副校長鄧有梅，教導主任孫四海，再加上鄉教育站站長和他帶來的張英才，其他的人物都是配角。故事圍繞著山區的教育和民辦教師轉正的種種情節，在這幾個人物中間展開，情節發展得合情合理，不蔓延不累贅不多余不缺少，正合適。《鳳凰琴》的結構，呈線性，在線性的敘述中偶爾夾雜一點點回顧，結構的不復雜與一目了然，適合大眾閱讀。《鳳凰琴》的語言，是一種沒有搽過油的通暢中略帶點澀，這也是劉醒龍小說一貫的語言風格。這種語言，就是讓你讀起來不能太順暢，太順暢了會讓你讀起來跑火車，一目十行，讀得快，效果是印象不深刻，對作品的接受是種傷害。讀劉醒龍的作品，如果尋求快讀酣暢的效果，你就會受阻礙，逼得你一句一句地讀，讀得扎實到位，真正擷取作品的全部汁液。

二是作品的蘊含。《鳳凰琴》是寫大別山里的一所鄉村民辦小學幾個民辦教師的故事，寫出了大山里教育的艱難，寫出了民辦教師為了鄉村教育所作出的無私奉獻，寫出了村民為孩子和孩子們為了讀書，所克服的種種困難。辦好鄉村教育，不能耽誤孩子受教育的時光以至誤了將來為國家出力。如果到此，這部中篇小說的意蘊內涵也很不錯了，也很正能量了。但是，經典的寫作和一般平常的寫作的區別就在于，經典的寫作能在你看是已經表現得很充分的地方，還能開掘出更深刻更宏大的意義來。大別山里一個偏僻的鄉村學校，有一面國旗，先是有一支笛子一只口琴，后來又有一把鳳凰琴，三件很鄉村很大眾的樂器，演奏國歌，鮮紅的國旗在朝霞里升起，在夕陽中降下。一群穿著破爛、身體瘦弱的孩子，面部莊重嚴肅的枯槁的余校長，三位認真演奏國歌的民辦教師，在國旗下猶如雕像，深刻在讀者的腦海里。讀到這里，我們立即感受到小說里的那種家國情懷，那種小人物內心里裝著的一種偉大。這種表達，才是一種經典的品質。

三是長久的生命力和影響力。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的重要講話中指出：經典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其中必然含有雋永的美，永恒的情，浩蕩的氣。《鳳凰琴》發表后，呈現了文本接受閱讀的多年性，表現了長久的生命力和影響力。對于今天的讀者來說，那種為了山里孩子們能學知識，為了孩子們能夠成才，民辦教師們的無私奉獻，民辦教師們身上的善良敬業，仍然有著感染力和榜樣的作用。這種作用在將來，還會發揮作用，這也是《鳳凰琴》的現實主義影響力。除了普通讀者外，中國300萬民辦教師更是把這部作品當做枕邊書，《鳳凰琴》改拍成電影后，其影響力更加大了。評論家和文學史家們，對《鳳凰琴》進行了全方位的研究，當代文學史在論及當代中篇小說時，《鳳凰琴》會是不可或缺之章。因為《鳳凰琴》的發表，促進了國家民辦教師向公辦教師轉正的進程。如今，《鳳凰琴》中寫到的界嶺小學已改為鳳凰琴小學，也因為《鳳凰琴》的影響，劉醒龍的家鄉湖北省黃岡市團風縣把張家寨、螺螄港村合并一村，改名為鳳凰琴村。

（作者系本刊特約撰稿人）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