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裝飾藝術運動時期的漆藝設計—以讓·杜南德漆藝制作為例

王中健 太原師范學院

讓·杜南德從東方學習了傳統漆藝術, 并在自己的漆藝實踐中做了諸多延伸, 他以裝飾藝術運動時期的多元藝術文化為靈感源泉, 創作了許多漆藝作品。目前, 國內對他的研究不是很多, 下文進行具體研究。

一、裝飾藝術運動的出場

（一）裝飾藝術運動

20世紀初, 法國、美國和英國等歐美國家掀起了一場以裝飾為主的藝術運動, 這場運動涉及的范圍十分廣泛, 首先以法國為開端和中心, 影響了歐美的許多國家和地區。這場運動深刻地影響了幾乎包括美術、室內設計、建筑、紡織品、服裝、電影、平面設計等在內的所有的視覺藝術形式。裝飾藝術運動這一名稱源自1925年在巴黎舉辦的巴黎裝飾藝術與現代工業國際博覽會。博覽會的目的在于展示一種繼新藝術運動之后的設計風格。它在設計上主張折中主義, 具有手工藝與工業化的雙重特征。它反對過度裝飾, 提倡回歸自然, 著力開發動物、植物紋樣, 試圖營造一種唯美的裝飾藝術風格。20世紀30年代中后期, 裝飾藝術運動的設計風格從最初單一化發展成為諸多樣式與文化雜糅的多元風格, 提倡運用不對稱的幾何形態和對比鮮明的色調, 使作品具有鮮明的形式美感和豐富的文化內涵。漆藝在這個時期又重新回到人們的視野中。1900年巴黎世博會開幕, 展示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各具特色的手工藝品, 激發了公眾對裝飾藝術品的濃厚興趣, 其中博覽會中的日本展館, 擺滿了名貴的漆器和漆家具, 增加了日本漆藝的聲望和吸引力。而以生漆為原料制作的漆器產生的奇特效果, 帶來了色彩上的新發現, 這對當時歐洲的設計師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他們十分渴望了解東方漆器的秘密, 從而應用到自己的設計創作中。

（二）與東方漆藝結緣

裝飾藝術運動時期的著名漆藝家及設計師讓·杜南德與菅原精造相識于1912年, 并且跟隨著菅原精造學習并掌握了基本的東方傳統漆藝制作技藝。菅原精造同時也向讓·杜南德學習了金工技藝, 兩人相互學習對方的長處, 促進技藝的發展。讓·杜楠德在菅原精造的指導下掌握了一整套東方漆工藝, 對濾漆、糙漆、色漆以及金箔金粉技法都一一諳熟。而且讓·杜南德在菅原精造的教導之外還通過自己的鉆研與實驗, 更新并發展了多項髹飾技藝, 使其漆器創作無論在裝飾主題還是方法上都具有極大創新。

在讓·杜南德的漆藝學習筆記中, 他重點描述的“濾漆”的技藝, 是加工生漆的一道重要工序。另外, 他還經常提到“梨地”技法, 以及用“油飾”涂裝漆器色彩, 還記錄了以鐵粉混合加熱脫水制作黑推光漆的方法。關于漆的薄厚問題, 讓·杜南德也已熟練掌握了其技能方法。他的作品與大多數的藝術家一樣, 風格、種類多元化, 既有東方的漆藝之美, 又有現代主義幾何造型的設計。由于他嫻熟掌握東方傳統技藝, 且活學活用, 也引領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對后來的漆藝發展起到了推動和啟蒙的作用。

二、讓·杜南德漆藝的補充

（一）制作工藝

1.底胎制作

底胎制作是漆屏風最基礎的一步, 讓·杜南德曾經跟隨菅原精造學習制作黑漆木板。在木板的選擇上, 讓·杜南德總是非常謹慎, 它們需要以特殊的方法處理以抵抗濕度的影響。讓·杜南德的第一塊漆屏風底板是由工作室外的承包商制成的膠合板, 這期間他遇到了很多問題, 如面板放置在潮濕的陰房會變形, 膠水遇到水時會膨脹導致面板分裂。在這種情況下, 讓·杜南德決定開設自己的木工車間, 當他獲得了鄰居的房屋租賃后, 擴大了現有工作室, 并購買了拆遷工地回收的材料, 并用一種在潮濕的環境下不會溶解的材料——酪蛋白, 來制作他的膠合家具底胎。

2.草圖繪制

讓·杜南德在制作他的每一座屏風或是面板之前都會繪制一個油畫草圖或是制作一個其他材料的模型, 通常情況下他完成初步的設計后會由他的助手放大到預定的尺寸, 然后他自己再做最后的修改。

3.髹漆工藝

髹漆工藝分為鑲嵌工藝（蛋殼鑲嵌、其他材料的鑲嵌）、款彩工藝、金屬箔等, 每一種都值得任何工藝學習者研究一生。

（二）裝飾題材

1.東方靈感

讓·杜南德的漆屏風在裝飾傾向上受到日本和埃及的古典裝飾主題影響, 以原始的抽象幾何造型作為裝飾圖案, 并采用強烈的色彩對比?！度粘觥罚ㄈ鐖D1）這座屏風表現了十分壯觀的場面, 在金色的表面, 太陽閃爍著光芒, 這是法國裝飾藝術典型的金屬飾面的做法, 華麗卻不具功能性。冉冉升起的太陽主題可能是對他的日本老師的致敬抑或是對其技術起源于亞洲一個巧妙的參考, 抽象簡潔的畫面展示出讓·杜南德優雅、抒情且具有現代感的藝術風格?！对鹿狻罚ㄈ鐖D2）描繪了寧靜的夜晚, 月光倒映在海面上, 給人以幽靜素雅的感覺。

圖1 《日出》

圖2 《月光》

2.人物題材

讓·杜南德的漆屏風也擅用人物主題, 其人物題材大概分為三種類型。早期, 其屏風上出現的人物多以幾何抽象化, 并加以變形的手法進行描繪, 與人物造型相呼應的背景也被處理為幾何圖形的穿插、重疊, 整體面貌的裝飾意味十足。例如, 他在1923年創作的漆屏風作品《東方舞者》（如圖3）, 畫面中的舞者和樂器演奏者的衣服以大小不一、形制各異的矩形來表現, 并配以簡單明快的裝飾色彩, 大面積的黑色背景摻入與人物衣服顏色相同色調的黃色和褐色的幾何圖形, 整個畫面體現出立體主義對其創作的影響。此外, 還有對異國女子和高層階級女性的描繪。

圖3 《東方舞者》

3.自然風物

自然的主題一直貫穿在讓·杜南德的漆屏風的創作中, 他在早年學生時期就熱衷于對植物和動物的塑造。據收集的眾多讓·杜南德的漆屏風資料記載, 他后期的創作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動物、風景、植物等題材。這自然也受到了當時盛行的裝飾藝術風格的影響。裝飾藝術運動時期最受青睞的主題包括對自然景觀、田間植物和野生動物的描寫。

（三）藝術風格

1.幾何造型

幾何造型能體現出強烈的時代感, 是對現代化和工業化的趨勢做出的反映。讓·杜南德早在運用金屬進行創作的時期就一直運用抽象的幾何圖形, 之后又延伸到漆屏風。讓·杜南德漆屏風抽象幾何的視覺形式受多方面因素的影響, 最主要是受立體主義藝術的影響, 立體主義強調由不規則的幾何圖形拼貼組合來傳遞各種意識。抽象的幾何形態具有時尚感與現代感, 同時運用精美的線性裝飾, 有一種動態美。讓·杜南德的漆屏風中常出現扇形、弧形、圓形、矩形、三角形等幾何形式, 這些形式往往不是單獨出現的, 而是相互融合在一起, 構成一幅完整的畫面, 如圖4和圖5都運用了漸變的弧形的形式描繪逐漸遠去的山脈。

圖4 幾何屏風（1）

圖5 幾何屏風（2）

2.色彩對比

讓·杜南德的漆屏風色彩十分華貴, 常以黑、紅、金、銀進行裝飾, 形成鮮明的對比, 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黑漆和紅漆的運用受到東方藝術的影響, 這兩種色漆自古以來都是經典的顏色。漆藝創作往往是在黑色的底胎上進行的, 所以讓·杜南德的漆屏風中總是會出現黑色, 大多為大面積的背景顏色, 他多次創作的日本魚漆屏風以黑漆為背景, 突出了顏色豐富、形態各異的魚, 其從水下視角描繪小魚在水中的狀態。同時, 讓·杜南德對畫面中小魚、海草的位置進行錯落有致的安排, 使得畫面生動有趣。

3.肌理效果

讓·杜南德的漆屏風最顯著的特色就是典型的裝飾藝術風格, 他的漆屏風纖細華麗, 偏愛幾何造型、強烈的色彩以及豐富的肌理效果, 這是他長期漆藝實踐的體現, 這些藝術風格往往會共同體現在一座屏風中。作品中的色彩、肌理與細節, 是讓·杜南德心態、品格、氣質等特征的集中表現。他的作品鮮明細膩、富貴華麗, 這是他獨特的美學符號, 也是他的個性, 其纖細華麗的屏風作品給人以視覺上的極致享受, 其交叉重疊的幾何圖形又給人思考的空間。讓·杜南德將東方的審美通過自己的消化和拿捏, 再通過漆材料創作出東西結合的裝飾風格, 不僅是外觀的結合, 更是一種文化的融合。

三、總結

讓·杜南德最初學習漆藝是為了獲得足夠的實用知識來裝飾他的銅器, 但是因為戰爭等各種原因使他開拓了自己在漆藝領域的新方向。他的漆藝作品涵蓋了諸多方面, 包括家具、漆器、屏風、首飾和陳設品等?！白尅ざ拍系隆边@個名字在當時與漆器有著緊密聯系。人們一提到讓·杜南德, 就會想到他的漆器, 尤其是他的漆屏風。本文以他的漆屏風為研究對象來深入分析, 希望以此為切入點, 挖掘探討其漆屏風藝術的由來, 以及其在工藝與裝飾題材和藝術風格上所做的嘗試。讓·杜南德的漆屏風創作是從1921年左右開始的, 并成為他重要的創作方向。他的漆屏風始終保持著對自然的現實描繪, 他擅于從異國藝術中汲取靈感, 東方元素、熱帶森林一直是他創作的靈感來源, 同時結合幾何造型、強烈的色彩對比以及豐富的肌理效果, 始終以華麗纖細的裝飾藝術風格為主。讓·杜南德的漆工藝雖然師承于日本傳統的漆工藝, 但是他并沒有局限于此, 在自己的藝術創作實踐中也做了新的創造性探索。他的這些工藝技法在當時被其他設計師明目張膽地模仿和抄襲, 但這也從側面表明讓·杜南德在當時法國的漆領域處于引領地位。由讓·杜南德發展起來的蛋殼鑲嵌工藝對漆藝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時至今日, 這種技法已經普遍運用到漆藝設計中。讓·杜南德對于工藝的嚴謹性以及實驗性的探索對于漆藝的學習同樣具有借鑒意義。自古漆藝就在以不同的方式發展和演變, 各種漆藝作品更是層出不窮。讓·杜南德對于傳統技法的承襲與演變和力求創新的理念激發了他漆屏風的表現力, 同時也成就了他的漆藝術。讓·杜南德受到當時盛行的裝飾藝術的影響, 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 同時也促進了裝飾藝術的發展。希望通過對讓·杜南德漆屏風藝術的研究能夠為現代漆藝的發展提供一些啟示。他通過不斷的藝術實踐創作拓寬了漆在生活中的應用范疇, 他的漆藝創作之路已化為一種無形的精神力量推動著當時以及后代的漆藝家們的藝術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