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主體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邏輯、訴求與模式

蔡莎，陳緒敖

（安康學院陜南生態經濟研究中心，陜西 安康 725000）

生態產品是一個偏中國化的概念，來源于2011年國務院發布的《全國主體功能區規劃》。隨著綠色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理念及實踐的不斷發展，生態產品成為生態文明的核心理論基石，其價值實現是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內容，是將“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的重要抓手［1］。實現生態產品價值，需要政府、企業、金融機構、社會組織等多元主體的協同參與和運作，促成多主體、多層次、多形態的有機結合，建立長效實現和管理機制。已有研究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的構建上趨于統一，較多從政府和市場雙輪驅動方面考慮，少有將多元參與主體納入體系。基于此，本研究識別了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多元參與主體，在明晰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困境與多主體參與必要性的基礎上，分析各主體的行為邏輯與價值訴求，構建“積極參與-價值共創-價值共享”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多主體參與模式，為促進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提供新的思路、框架和行動邏輯。

1 多主體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理論基礎

一方面，生態產品來源于生態系統，生態系統的多樣性和復雜性決定了生態產品的多功能、多類型以及多元價值等特征［2］，進而決定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主體多元性、內容多樣性和權力多向性［3］。因而，從生態資源轉化成生態產品，再到產品價值實現整個過程，必須明確參與主體有哪些，充分發揮各參與主體的積極作用。

另一方面，當前中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正在穩步推進，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途徑、相關政策體制正在不斷完善。但同時也應清楚地認識到，在生態產品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各環節仍面臨諸多較為突出的問題。例如，“兩山”理念與綠色發展意識薄弱，導致對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問題重視不夠［4］；生態產品及價值界定模糊，不利于生態產品規模化經營，生態產品類型單一、供給動力不足［5］；生態產品價值核算評估難、核算標準不統一［6，7］，價值評估、產權管理、綠色認證等政策制度體系仍需不斷完善［8，9］；生態產品交易市場發育程度低，僅靠政府財政投入難以保障資金需求、財政資金利用效率不高［10］；綠色金融體系不夠完備，對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資金支持力度有限等［11］。而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延續時間長、區域分異明顯［12］，是一項涉及多領域的系統性工程，若想打破這些瓶頸，建立一套完整、科學、可行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或體系，不能僅靠政府或市場單一主體的力量，必須社會各界都參與進來，出謀劃策。

價值共創是一個多行動者參與的過程，有學者基于價值共創理論，認為一切社會和經濟參與者（包括個體、團隊、家庭和政府）都是自己或他人的價值創造者［13］，在服務生態系統中，任何利益相關者都是價值參與的主體［14］。本研究基于這一理論，根據前人研究［15］，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多主體識別為政府、企業、金融機構、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農民專業合作社、社會組織以及廣大群眾，深入分析各主體的行為邏輯及各自的價值訴求，構建“積極參與-價值共創-價值共享”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多主體參與模式，為促進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提供新的思路、框架和行動邏輯。

2 各主體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行為邏輯及價值訴求

2.1 政府

“推動綠色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建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是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的重要指示，習近平總書記也多次強調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重要性。政府作為社會中最大的公共組織，肩負著政治統治、經濟管理、社會協調的社會寄托，是中國生態文明建設的責任主體，在中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中承擔著主體責任。其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生態文明思想、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職責所在和使命所系。政府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主導者，不僅要引導社會各界參與，負責生態建設資金安排、轉移支付和生態補償等，還要承擔生態產品價值核算及結果應用、產品市場交易等機制的制定，相關政策和制度的設計出臺及安排，同時充分發揮市場監督作用。

2.2 企業

實現生態產品價值要在保護生態環境的基礎上，充分利用生態資源稟賦，因地制宜開展特色化生態產業，培育經濟新業態。企業是推動生態產品產業化利用、參與生態產業經營和資源環境權益交易的重要主體，同時也肩負著生態環境保護的重要使命，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主要參與者和受益者。企業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價值訴求主要表現在2個方面。一方面，企業通過參與統籌、協調和規劃生態資源的利用和生態產品的經營，保證高質量的生態服務和生態產品供給，滿足和創造消費者需求，從而獲得由經營業績增長帶來的直接經濟收益；另一方面，企業通過參與生態環境保護，承擔社會責任，塑造良好的企業形象。

2.3 農民專業合作社

生態產品具有公共物品特征，表現出消費的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2種基本屬性［16］，往往會出現因供給成本高且他人搭便車行為造成收入低，因此企業或個人很難成為生態產品的有效提供者和管理者。而政府在公共物品的供給及管理方面的作用也未有效發揮，服務不到位、權責不明、生產與提供一肩挑等“政府失靈”現象同樣存在［17］。因此尋求第三方參與、治理的方式十分必要。農民專業合作社是重要的新型生產經營主體，是農產品的生產經營者和服務者自愿聯合、實行民主管理的一種互助性經濟組織，是鄉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主力軍，讓農民專業合作社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領域發揮作用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一方面，農民專業合作社依托農村區域環境成立，必須承擔農村生態環境保護和治理的重要責任。另一方面，作為生產經營主體，對促進生態產業化經營、提高生態產品附加值具有重要作用。農民專業合作社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價值訴求主要在于充分發揮自身社會職能，通過參與生態產品經營，為農戶謀取更大收益。

2.4 金融機構

金融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核心，貫徹落實“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建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完善市場化、多元化生態補償”等國家重大政策部署和綠色發展新理念，成為綠色金融發展的邏輯起點。變“綠水青山為金山銀山”，實現生態產品價值的轉化是一項系統工程，包括產業催化、產業培育、產品定價、生態補償、資源配置、資金融通等一系列環節，這些都需要金融給予資金支持［18］。同時，在此過程中催生出的大量經濟新業態和各類市場主體也為金融業的創新發展提供了廣闊市場［19］。因此，金融機構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不僅是貫徹落實新發展理念和國家重大政策部署這一重要任務和應有使命的驅動，也是實現自身創新發展價值訴求的驅動。

2.5 科研機構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包括生態環境、自然資源、經濟金融、產業發展以及法律政治等諸多方面，是一項多領域學科交叉的系統工程，要想破解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理論技術瓶頸，取得突破性的機制改革創新成果，需要多個學科及專業領域的人才和智力支持。作為人才培養、知識創新和科學研究的重要陣地，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在這一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一方面，圍繞生態產品理論基礎、生態產品價值核算、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和模式等重點問題展開研究，能夠攻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在重大基礎理論、關鍵技術、體制機制和政策保障等方面的難題。另一方面，還可以培養一批既懂經濟學、又懂生態學的復合型專業人才。此外，通過舉辦或參加國際研討會、經驗交流論壇等，學習借鑒生態產品價值核算、使用付費等方面的國際經驗成果，取其精華，推動中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的改革創新。同時，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也是高校等科研機構開展科研工作、提升科研水平的天然基地。

2.6 社會組織

優良的生態環境是優質生態產品的來源，是實現生態產品價值的基礎。社會組織是生態環境治理的基礎力量，在生態治理中扮演著組織者、協調者、監督者、踐行者等重要角色［20］，可以很好地通過促進生態環境優美化、保證更多優質生態產品供給來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過程中的社會組織主要包括環保組織、公益組織、扶貧組織以及產業協會等，它們的功能除了生態保護，還能促進生態產業經營發展，可以憑借其廣泛且強大的群眾基礎、社會輿論、社會網絡、社會資源，積極協調聯系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其他參與主體，推動生態產業經營發展和生態產品供需精準對接，促進生態產品市場化經營開發。社會組織普遍具有公益性、自愿性、非營利性，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更多的是使命驅動，但也渴望在充分發揮自身價值的同時得到更多的社會認可，從而激勵自身更好發展。

2.7 個人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生態文明建設的核心內容及關鍵所在，通過建立健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可以促進綠色發展，為老百姓提供充足且優質的生態產品，滿足人民群眾對優美生態環境的需求。近年來，中國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質量同步提升，多個地區已經探索出一條適合自身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道路，作為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受益者，人民群眾的生態環境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不斷增強。但同時，生態產品來源于生態系統，人是生態系統重要組成部分，人類需求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基礎，實現生態產品價值離不開個人的參與。在實現生態產品價值過程中人人都是參與者、建設者，沒有旁觀者和純粹的受益者。一方面，個人可以通過資源使用權流轉、參與產品生產經營，以及作為消費者進行購買等方式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同時獲得流轉和經營收入，滿足自身消費需求；另一方面，通過參與生態環境保護，也能獲得相應收益和補償。

3 多主體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行為模式

各主體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不僅僅是自身屬性和國家戰略要求，更是為了滿足自身價值訴求。積極主動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各環節，與其他主體互動、相互配合，在幫助實現生態產品價值保值、增值、提質的同時也能獲得相應的經濟效益或社會效益，實現生態產品價值共享，滿足自身價值訴求，從而以更大的熱情和精力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創造。因此，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過程中，各主體逐漸形成一種“積極參與-價值共創-價值共享”的循環互動參與模式（圖1）。

圖1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多主體參與模式

3.1 積極參與

基于價值共創理論，如果各參與主體意識到共同參與價值創造能夠為自己及其他人帶來價值提升，便會形成積極的參與意愿。當前，綠色發展意識薄弱、對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問題缺乏重視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進過程中存在的困境之一。政府作為主導者，應積極發揮宣傳和引導作用，幫助各主體充分認識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對于生態文明建設、經濟社會全面綠色轉型和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意義，幫助各主體充分認識當前中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存在的瓶頸問題，明確自身參與的重要性以及實現自身價值訴求的可能。同時，加強頂層設計和政策制度保障扶持，完善生態補償機制和生態產品市場化交易機制，為企業、金融機構、民間社會組織等多主體的參與和發展創造更優良的環境，從而推動各主體形成積極參與意愿。

3.2 價值共創

“價值共創”是價值創造和價值實現的最佳方式，是各主體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整個模式中的關鍵，意為各主體以何種形式參與，共同創造及實現生態產品價值。一方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前提是確保生態環境不被破壞，因此參與生態文明建設、保護生態環境是各參與主體的共同任務。另一方面，以政府為主導，各參與主體各自發揮作用，相互合作、相互監督，共同參與價值實現。

政府作為主導者，主要通過生態建設資金安排和轉移支付，生態補償、生態產品價值核算及結果應用、產品市場交易等機制制定和完善，相關政策和制度設計安排等方式推進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同時還要注重對其他參與主體的扶持、管理和監督。企業通過對生態資源利用和生態產品經營進行統籌協調和整體規劃，提供高質量的生態服務和生態產品，滿足和創造消費者需求，從而獲得由經營業績增長帶來的直接經濟收益。農民專業合作社以統一標準、統一管理和監督等方式提高生態產品質量，依據生態資源稟賦培育、發展優勢生態產業，通過深入融合，將農村生態產品的生產、流通、加工、銷售等納入農民專業合作社運營體系，提高農村生態產品的附加值；借助市場信息獲取優勢，開展社會化服務，利用市場機制，有機融合生態產品生產、銷售、金融支持等環節。金融機構通過生態基金、生態債券、政策性銀行貸款等金融服務，為政府、企業、個人等生態產品市場主體提供融資支持保障，推動生態產品經營向產業化、多元化、規模化發展；通過實現生態產品交易流通中支付結算的全過程監控，利用生態產品質量保險、生態環境污染破壞強制責任保險等綠色保險產品，有效提高生態資源權益交易的效率，提升市場對生態產品價值的認可度，促進生態產品價值增值；通過“生態積分”制度，引導各參與主體參與生態環境保護。高校和科研機構主要通過校企合作、校地合作、校產合作，強化智力支撐等方式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一方面，通過成立專門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研究中心，圍繞生態產品理論基礎、價值核算、實現路徑等重點問題展開研究，舉辦或參加國際研討會、經驗交流論壇等，學習借鑒國際相關經驗，突破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在重大基礎理論、關鍵技術、體制機制和政策保障等方面的難題；另一方面，向政府、企業等培養并輸送既懂經濟學、又懂生態學的復合型專業人才，滿足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人才需求。社會組織一方面可以通過公益基金等方式開展生態保護公益性活動和環保宣傳，充分發揮自身引導全社會參與生態環境保護的積極作用；利用環境信息公開和公益訴訟等方式，有效監督和打擊各類環境破壞行為；另一方面，通過為企業或個人生態產業提供專業的技術指導、培訓、資金支持和渠道，參與生態產品市場化經營開發。個人主要通過產品生產經營、資源使用權流轉、生態環境保護等方式參與價值實現，同時還可以以消費者身份進行生態產品購買，提高生態產品消費水平（圖2）。

圖2 各主體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

3.3 價值共享

價值共創是價值共享的前提，也是物質保障，沒有共享的共創是不可持續的。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和創造中，政府、企業、金融機構等主體既是參與者，也是受益者。但往往各主體的價值訴求不同，具有多樣性和復雜性，在價值創造以及共享時容易出現利益沖突，或當創造的價值達不到預期時，價值共享也會導致各方共同利益受損，進而不利于各主體積極參與下一輪的價值共創。因此，注重生態產品價值收益公平分配、創造和諧且公平的利益共享和分配環境是重要的。一是需要各主體自身形成一定的意識趨同，構建相互合作的利益協調機制和利益補償機制；二是明晰各類生態產品的產權主體，建立健全產權利益分配機制，確保生態產品收益公平、合理分配，但同時要注意將生態產品的收益和價值向生態保護及困難地區傾斜，優先發展有利于提升就業的生態項目，拓展價值實現的渠道和途徑。

4 小結

中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僅以政府主導或市場主導，其他主體參與較少，很難有效激發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活力，突破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在重大理論基礎、關鍵技術以及政策體制等方面的瓶頸問題。本研究從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主體多元性特征出發，基于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困境與多元主體參與的必要性，深入分析政府、企業、農民專業合作社、金融機構、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社會組織以及廣大群眾等各主體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行為邏輯和價值訴求。以政府為主導，充分調動其他主體參與意愿，發揮各主體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中的積極作用，推動中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保值、增值、提質，參與生態產品價值共享，形成“積極參與-價值共創-價值共享”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多主體參與模式，以期為促進中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提供新的思路、框架和行動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