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季風

◎普良武

玫瑰莊園

過了土官街，向左一拐，就進入一條康莊大道。道路兩旁，兩排青蔥碩壯的天竺葵，沿整潔寬闊的水泥路面，一直延伸到遠山腳下，消失在白晃晃的樓房叢中。

一路上，看哪兒都是美的，都是美得讓人驚訝，每個角度，每個鏡頭都像一幅活生生的畫面。你看，墨綠的遠山之巔，起起伏伏，像海浪一樣角逐而去，浪白的云彩無憂無慮的飄蕩。蔚藍的天空中忽而翻飛幾只調皮的斑鳩，瞬間又躲進密林里咕咕叫喚。路邊，偶爾露出的青草地上，開滿不知名的小野花，有紫盈盈的，有黃燦燦的，還有粉白的小點灑落其間，說不出的愜意，讓人舒服。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道路兩旁，兩排開滿白花的白玫瑰，一直陪伴著天竺葵往里延伸，似夾道歡迎客人的玫瑰墻，不把客人迎到家誓不罷休的氣勢。玫瑰花的芳香占據整條大道，席卷整個空間，甚至襲向遠方，并占領了村莊。人們駕著小車，進入這條大道，都不由自主地放慢車速，深深呼吸幾大口這難得的花香，才依依不舍地緩緩向里面駛去，生怕快了那么一點，就會把花香攆跑似的。

有些小青年，騎著自行車，特意從遠方趕來，想在玫瑰柵欄下合個影，秀一下美感，可一路走來，發現一處比一處美，拍照了半天，感覺還沒有把最美的景色裝進手機里，在玫瑰籬笆前擺弄了上千種姿勢還不覺得累。一對老夫妻是出來散步的，走著走著，七十多歲的老頭，硬把老伴拉到白玫瑰旁，拿出老年機，讓老伴比出一個難得的老茄子笑臉，之后，看著手機里的相片，豎起大拇指，說，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潔白的玫瑰，一串一串開滿枝頭，從頭到腳，像少女穿著潔白的連衣裙一樣，美得令人發顫，讓人窒息。連蝴蝶也忘記扇動翅膀，靜靜地停歇在花蕊上。白玫瑰柵欄，沿著道路從谷口連到谷底，把圣潔的白從土官街連接到老鴉關村，把人們帶進美麗富饒的農村。在這里，連飛鳥魚蟲都會感到美得讓人吃驚！屏息凝氣，感受純美的農村風光。

當然你覺得，這里的美就到此為止了，那就大錯特錯了。白玫瑰柵欄只不過是外圍的風景，滿園春色還在里頭呢！

白玫瑰籬笆圍的是千畝紅玫瑰。千畝食用紅玫瑰。采摘下來的紅玫瑰花瓣將會做成各種玫瑰餅，供人們品嘗。他們和遍及全國的嘉華餅屋合作，前途不可限量。繞過白玫瑰柵欄，推開小扣柴扉，面前是千畝紅玫瑰園。一朵朵紅玫瑰，萬頭攢動，或已開放，紅唇般誘人奪目，或含苞待放，絲絲殷紅纏繞苞頭，宛若紅裙將要綻現，或把花骨朵藏匿葉下，為即將迎來的火紅做準備。千畝玫瑰，朵朵玫瑰，在清新的空氣中搖曳，將為火艷艷的人生奏響樂章。

原本以為，路上邊才有玫瑰園，不曾想，路下邊也有玫瑰園，朵朵玫瑰，一樣的紅火，一樣的讓人亢奮。走著走著，看見幾塊塑料大棚，隱約間，我看見里面種的依然是花卉，黃的、白的、紫的、藍的……美色關不住，一蓬接一蓬。食用的、做茶的、用藥的、觀賞的，各種各樣，各有用途。

乍看之下，我發現老鴉關村已經被花的海洋包圍了，一點也看不出老鴉關在古南方絲綢之路上的那種滄桑凄涼模樣。作為古時的關口要道，它的駝鈴聲已經遠去。現在的老鴉關已經成為新時期的玫瑰莊園，美麗了村莊，富裕了大家。

哦！老鴉關，你的美讓人癡狂，讓人窒息。

玉碗水的秋天

玉碗水的村莊，秋光明媚，水色迷人。

迷人的水邊，一輛摩托車劃過，一抹蠟染花裙飄飛而過。車背上馱著的花籃里，沉睡著苞谷、瓜果等一籃子的秋香。清清靜靜的水，倒映著秀氣的小山，倒映著村莊，倒映著一晃而過的身影。一晃而過的美麗身影，載著秋天的果實，載著一籃子希望。它們一晃而過，消失在潔白的房屋之間，身后卻留下誘人的秋的味道。

清靜的水，像一塊不規則的璞玉。玉塊平躺在村窩，映襯著四周清幽幽的小山，像一個玉碗懷揣一汪清冽的水。所有的房屋在水的照映下清亮了許多，有點小村懷碧的感覺。清幽幽的水，清澈的村莊，似乎所有的景物都甜甜美美地睡著了。

魚兒輕輕觸點水面，水面上漾起一輪輪圈兒，緩緩變大，然后悠悠蕩漾開去。接著一個圈，兩個圈，又有幾個小圓圈出現，環環相扣，慢慢擴大，消失在岸邊垂柳之下。過了一會兒又讓人覺得，水面是平靜的，圈兒是平靜的，一切都似乎不曾發生過。水還是那水，如玉的水。

岸上的垂柳靜靜悄悄站立著，柳條垂向水面，似輕柔的小手撩撥清涼玉面，但就差那么一丁點兒，沒有碰觸到水面，可望而不可即。真是綠柳撓翡翠，今生今世，我的無暇你無法企及，你的溫柔無緣享受，在迷茫的秋色里只能相喜相望。

曲折回廊藏在柳蔭從深處，青花襯紅檐，在迷人的秋色若隱若現。秋已至深，而濃密的柳葉仍青青然一片，不失往日的一往情深，依然自我婆娑，自我逍遙。玉面清澈，倒映著岸上的一切，清風和煦，陽光和美，暖暖普照大地，玉碗水的廣場上一片溫暖。

陽光下的磨蕩秋飛速旋轉著，上面的兩個苗族青年男女，宛如兩只蝴蝶上下飄飛。女的穿蠟染花裙，身披彩霞衫，頭發挽成盤狀，花朵飾之，宛如展翅的蝴蝶，男的腰纏兩片白云狀的麻布，肩披紅霞衫，雄赳赳氣昂昂，似主宰生活中一切的模樣。他們撲在支起的橫木兩端，腳底交互蹬地，騰空，一上一下，讓橫木在支撐起的木樁上轉動起來，宛如兩只飛舞相隨的蝴蝶。

磨蕩秋的后面，是兩根高大的鐵桿，紅色的鐵桿面上畫著黑白相間的環紋，上面墜著秋千蕩板，使秋千看起來有幾分悠然氣勢和幾許浪漫。苗家人洋溢著幸福的紅蘋果臉，蕩著秋千，唱著濃濃的戀歌，一蕩就似乎蕩過了春夏秋冬，幸福的日子蕩不完。

廣場邊上有一個大舞臺，兩個碩大的金黃色葫蘆笙交叉架在一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欲示苗人的蘆笙之戀。披著羊皮褂的男人，旋轉著蹲蹬伸腿的苗族青年使勁吹奏蘆笙的情節展現眼前。金秋之后，勢必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載歌載舞，無憂無慮地閑暇生活。

舞臺兩邊各有一個涼亭。茶余飯后，她們坐在涼亭里，可以拿出文化室里的書報來讀，或繡她們喜歡的刺繡，聊她們的幸福生活。

舞臺后面的圍墻上，畫著許多苗家畫。有身穿羊皮褂的放牧老人，有跳著蘆笙舞的苗家姑娘，還有成串的苞谷、瓜果等。圍墻上的畫面納括了苗家人的日常生活。

圍墻后面是一片墨綠苞谷地。雖然到了深秋，但葉子不曾黃去，青色的葉片卿卿我我，嘁嘁喳喳訴說著秋天，他們密密匝匝擠在一起，茫茫然一席豐收景象。它們背著苞谷兒，你追我趕，形成誘人的秋天。

地邊有些零散的果樹，葉子微微泛黃了，它們迫不及待地享受秋天的最后時光。不知名的果實已經成熟，黃燦燦的模樣兒看著就覺得好吃。瓜果的熏香越過墻頭，襲向所有人，可所有人都被不知名的果味沉醉了。

茂密芬芳的枝葉中，有毛茸茸的板栗果炸裂開來，棕黑色的板栗欲滾落下來。

半山腰上的桃林不甘于寂寞，還在洋溢著最后的激情。青紫色的葉子儼然以待，來不及訴說豐收后的喜悅，豐收的季節怎么就這么過去了，只能來年再創輝煌。

蒼翠的松林不覺得已是深秋，鼓足干勁綠了一個個山頭。不知名的雜樹林填補了所有的空隙，所有的山頭宛如一個個擺放在大地上的綠饅頭，圍在玉碗水村周邊，玉碗水村果真成玉碗水了！

煙雨蒙蒙泥鰍河

接連下了幾場小雨，大地一片水色，遠山一片迷蒙。沒有一絲風，薄霧像一抹輕紗陰柔地纏繞著山腰。山峰隱約，像個害羞的人兒。

山巒扭著腰肢斜下來，沒進碧綠的禾田里。盎然的一片綠，蕩漾起陣陣蛙歌，填補了山間寂寞。

滑過青石板的河水，帶著雨水的味道，一溜煙消失在前方的柳蔭下，只留下河邊的柳枝在清澈的空氣里發呆、發顫。

河水一路跌宕、跳躍、歡歌。走過田壟，走過菜畦，走過阡陌。一馬平川的海聯壩子，亮起一面面鏡子，圍攏零星的簡易板房，那是守護龍蝦、大閘蟹的夢鄉的小屋。之后，就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秧田，秧苗一片碧綠。那些陌上晃蕩的山歌，那些披蓑戴笠的影兒，閃爍在心間。使你一下子想起了插秧時打泥仗的男女青年，滾滿一身泥漿，卻喜洋洋樂滋滋。

當然，你還可能記起過去那窄窄的河堤上，三五個鹽礦工人，背著挎籃，肩上扛著金竹的魚竿，沿河釣魚的情景。鵝毛剪成的七星漂晃蕩在竹尖上，一閃一閃的遠去，羨煞我們幾個光著屁股，提著簸箕拿魚的小孩。

如今，河道寬闊筆直，帶著雨味的泥鰍河水嘩啦啦奔流而去，與堤上寬闊的馬路上噠噠噠奔跑的旋耕機賽跑。壩子上空回蕩著山歌，比小時候菊花、蕎笑姑娘的歌聲還婉轉動聽。

壩子四周，遠遠地露出點點壁白，那是幸福的村莊，此時，正凸顯出它們的耀眼光芒。它們似乎不會忘記雨水對它們的滋潤，泥鰍河帶給它們的恩澤。

雨絲綿綿，四周的山巒沉浸在蒙蒙雨霧中，那些趕谷雀時唱響的山歌仿佛在心底回蕩。泥鰍河水緩緩穿過壩子，就像遠去的歷史長河，浩蕩遠去。兩岸依然楊柳依依，莊稼碧綠萬頃。

遠處的飛出山，綠蔭披肩，傲然橫在紫云峰下。誘人的飛出山蘋果，沐浴著雨水，晶瑩翠亮，可能長到雞蛋那么大了吧！

泥鰍河水帶著山歌，跳著輕柔的舞姿，溜出海聯壩子，去龍馬河瀑布群觀光旅游去了。而河水流來的那邊還在煙雨茫然中。

彎彎碧水，從西面的火把山下，繞過水汽氤氳的泥鰍河小島，拐向東南方的火把廣場。水面帶著蒙蒙雨意，帶著綿綿柔情，如月牙含翠，一灣深情。泥鰍河水庫就這樣舒舒服服躺在蒼松翠柏的胸懷里。

趕山姑娘的歌聲縈繞著連綿大山，久久不散。翻山越嶺追趕來的蘑菇，裝滿竹籃。綠草茵茵的火把廣場邊，臨時菌市場上，撐起的一把把大傘又像一朵朵花花綠綠的蘑菇。淅淅瀝瀝的雨水，打濕了蒙蒙群山，打濕了趕山歸來的裊裊倩影，卻滋潤了千家萬戶。

雨水輕輕飄灑在火把山上，飄灑在火把廣場的綠茵地上；跳腳場上的火把鍋里回蕩著山歌，迎合綿綿雨絲，泥鰍河水朦朦朧朧，漾起神秘色彩。雨簾妝點泥鰍河小島上的回廊，應和著雨聲，月牙彎般的碧水圍著翠島，雨蒙蒙情深深，山美人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