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歌謠
(作者單位:四川電影電視學院)
四川電影電視學院(以下簡稱“川影”)文創城建設于校內,是集電影攝影棚集群、民國外景實景街區、影視美術設計工作室、影視后期制作工作室、影視融創多媒體創播中心等項目于一體的綜合性園區,力求打造沉浸式的教學、創作、實踐相結合的產業孵化鏈。由此可見,川影文創城并不能完全等同于中央電視臺無錫影視基地、浙江橫店影視文化產業集聚區或上海車墩影視基地等相關影視工業生產場所,后者以影視拍攝服務為主,推動影視產業發展,兼具觀光旅游功能[1],前者則更多的是在高校教育場域中被使用,肩負著人才培養的重任。
因此,在對川影文創城如何進行校企合作、實施產教融合等問題進行研究之前,應首先找到川影文創城有別于前述其他影視基地的特征,明確其正確的定位和平臺性質。
首先,假設川影文創城的定位類似于橫店等影視基地,其功能在于對文化產品提供生產、加工、流通等一系列服務,其本身將作為構成文化產業的一環而存在。在下文中,將根據阿多諾對文化產業的研究結論,從文化產業的性質和供需關系入手,對上述假設進行討論。
“文化產業”這一術語最早見于阿多諾和霍克海默合著的《啟蒙辯證法》一書中,而后阿多諾在其論文《文化工業再思考》中提到,電影是文化產業性質最突出的行業[2]。文化產品原本是人們精神需求的補給,文化產品的生產自然是為了滿足精神活動。而大眾文化和商品經濟的結合會使得文化產品的審美屬性逐漸改變,其作為精神產物的本質也將逐步淡化,在追求利益的過程中更加強調其商品屬性。也就是說,從影視產業的范疇來看,作為文化產品的影視作品基于機械復制的技術,形成流水線型的生產模式,其包括生產、復制和再生產流程。比起作品的藝術自主性,影視文化產業更看重的是影視作品作為商品的標準化和可消費性。
可見,作為影視作品的拍攝基地,影視城是影視文化產業之中重要的一環。如果將川影文創城等同于影視基地,那么它也是復制藝術的“加工廠”,主要職能應當是“生產”,不斷地產出商品化、標準化的影視產品。
從文化產業的供需關系來看,在阿多諾的理論中,文化產業是居高地、有意識地容納消費者,消費者以為自己憑借消費行為依然是主體,而事實上卻是文化產業的客體。影視文化產業在工業化生產的條件下,將影視產品和消費者的供需關系進行了更改。消費者的需求不再是從自身的精神需要出發,而是在影視文化產業所能提供的商品中進行選擇,從消費的主體成為被文化產業所定義的客體。
作為影視文化產業的一環,影視基地同樣參與了創作者和消費者主客體身份的置換。而結合川影文創城的實際情況來看,這樣的定位是否符合其預期的修建目的?
川影文創城的修建意味著“產學研結合”基地的落實,是通過與行業的對接進行新的技術、新的理論、新的應用體系的實踐。文創城及文創城所生產的影視文化作品的消費者不僅僅是作品的“觀眾”,還包含作品的創作者、學習者和研究者。在這里,文創城的消費者概念和文化產業、影視基地的消費者概念有所不同。根據前述理論,文化產業的消費者實際上已經成為消費的客體,而文創城的大部分消費者其本身既是創作主體,又是消費主體。即川影文創城和其他影視基地之間的區別在于,后者是文化產業中生產和制作的一環,而前者除了生產制作之外,還將對生產出的文化作品進行學習、研究、選擇、改進,且創作者和受眾都保有其能動性。
由此可見,僅僅將川影文創城定位為影視基地是不準確的。
本文將提出第二個假設,川影文創城可以被定位為一個以共同創作、共同研究、共同發表代替商品生產和商品大量復制再生產的媒介。
保羅·亞當斯在其著作《媒介與傳播地理學》中進一步探討了關于地理學和媒介的多重結合層面,同時提出地理學中的“傳播轉向”,根據感知空間、構想空間、生活空間的空間三元辯證法,將傳播學與地理學相結合進行研究,并指出日常空間具有媒介化特點[3]。而川影文創城擁有的除了提供拍攝的地理性場域,還有在此空間內的影視類信息傳達、技術知識交換、數據共享等傳播職能,作為媒介聯系著使用者和所屬空間的活動。也就是說,川影文創城在文化生產的同時具有媒介的信息流通特性,在信息交換的過程中完成師生關系、創作者和消費者關系、人與地方關系的流動性建構,同時也將作為作者、作品與市場相聯系的中間介質而存在。
為了更好地對川影文創城的媒介性質進行研究,本文將根據麥克盧漢對于冷媒介和熱媒介的劃分,結合文創城的實際特征去分析。川影文創城是融創作、育人、實踐于一體的綜合性場域,同時也是具有信息傳達等職能的媒介,因此并不能簡單套用麥克盧漢對單一媒介的性質的界定。麥克盧漢在其著作《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中提到,熱媒介是充滿數據的高清晰度的媒介,不會產生大量空白讓受眾進行補全,而冷媒介則是低清晰度的媒介,提供的信息量相對較少,大部分的信息量需要受眾去填補或者完成,因此熱媒介所要求的參與度低,冷媒介要求的參與度高。另外,熱媒介具有排斥性,冷媒介具有包容性。舉例來說的話,電影屬于熱媒介,而電視屬于冷媒介[4]。
顯而易見,川影文創城的媒介性質并不能簡單等同于電影或者電影的媒介性質。川影作為教育機構,川影文創城作為高校內部的媒介,其最重要的目的依然是培養人才,文創城內的大部分活動也是為了解決教學內容滯后于行業發展的問題,直面參觀性、講授性大于實踐性的當代校企合作痛點,從媒介性質來講,應具有復雜性、多重性等特點。如果從教學的角度來看,川影文創城是承載教師教與授的介質,在師生完成教學任務時,學生是作為教師思想的受眾進行接受,此時是屬于高清晰度的信息在川影文創城這一媒介內進行傳遞。與此同時,教師的思想直接作用于學生,并不會產生大量的空白需要學生去補足信息,由于處于“教”與“接受”這樣的單向性輸入模式之中,在教學過程中存在答案的唯一性,此時的媒介是具有排斥性特征的。因此,可以說在教學過程中,川影文創城具有熱媒介的特性。如果從實踐的角度來看,川影文創城是繼教學之后,師生完成實踐創作的介質,此時師生之間的信息不再是單向傳遞,而是雙向甚至是多向的,會產生信息的空白部分,需要通過多方互動進行填補,所要求的參與度明顯增高,包容性也相對增強。因此,在創作交流實踐的場合,川影文創城又呈現出冷媒介的特性。
綜上所述,川影文創城除了能夠提供教學和創作實踐的地理性場域,還可以在此空間之內進行相關信息交流互通,實現數據共享,其作為媒介將使用者和所屬空間之內的活動緊密聯系,完成關系建構。兼具教學、實踐、創作功能的川影文創城,在媒介性質上并不是單一的,而是在不同場合中同時具有熱媒介的高信息量、單向傳播特征以及冷媒介的高參與度、包容性強和多向傳播特征。
前述假設中提到“共同創作、共同研究、共同發表”,是指以構建共同體的模式完成教育和創作,以代替單純的商品生產和商品復制模式。
斐迪南·滕尼斯在社會學文獻《共同體與社會》中提到“共同體”相關概念,共同體指通過某種積極的關系而形成的群體,統一對內部和外部進行作用的一種結合式的關系,是現實的和有機的生命的組合。由個人意志而決定,相互間會產生關系的群體是共同體的基本條件[5]。由此可見,共同體的形成依賴于積極的關系構建,所形成的是一種統一的、緊密的有機生命組合。根據斯圖亞特·霍爾的文化認同理論,共同體之所以形成是因為共通的“認同”的達成。
可以說,在川影文創城內所構建的教育共同體應當是達成一致的教學和產出目標,對教學方式方法、教學觀念、創作手段、創作成果等達成認同的,并以此為教育共同體的構建基礎,通過積極的關系形成統一緊密的有機群體[6]。黨的十七大報告也明確提出建立共同體之重要性和必要性。因此,在川影文創城中形成可以完成“共同創作、共同研究、共同發表”的產學研共同體,以此代替普遍的文化產業的商品生產和商品復制模式,是更加貼合川影文創城的開發和使用目的的做法,同時也將川影文創城與優先發展教育、推動建設和諧社會等“大共同體”建設的總方針相結合。
可以說,川影文創城的產學研共同體搭建,是以對教學方式方法、教學觀念、創作手段、創作成果等達成認同為基礎,通過“共同創作、共同研究、共同發表”的產學研實踐的實施來完成的[7]。
對于川影文創城所組建的產學研共同體,應當滿足以下幾重含義:
首先,川影文創城形成的共同體是教育共同體。從教師教學的角度而言,川影文創城內的教師群體首先應當形成一個積極的、緊密的共同體,在一定程度上擁有一致的教學觀點和教學理念,以及相互認可的教學方式方法。同時,還需要有共同的教學目標和集體意識,在嚴密的分工結構的支持下,應存在明顯的共同的精神支撐[8]。這樣的教師群體才能更好地共同作用于教學指導工作,共同適應技術革新和教學理念的轉變,促進相關的教學改革。
其次,川影文創城形成的共同體是學習共同體。從學生的角度而言,川影文創城的建設目的是讓學生在實踐中學習和創作,鞏固專業知識,熟悉企業新技術和市場化流程。學生應形成一個具有積極性的學習共同體,盡管學生具有多樣性特征,但應在共同體之中相互交流,讓多樣轉變為多方向的優勢[9]。同時,學習共同體同樣應當具有共同的學習目標和集體意識,應存在明顯的共同的精神支撐,共同適應教學方式的變化和行業技術革新,相互補足以調整自身的學習狀態。
再次,川影文創城形成的共同體是實踐創作的共同體。川影文創城是一個產學研三者結合的實踐基地,教師群體、學生群體、高校及企業群體應形成一個有機的共同體。企業實際項目的完成將作為教學的最終目標之一,將課堂教學轉化為實踐,形成完整的教育案例提供給學生,使其完成訓練。在此過程中,學生可以在實踐中完成協同創作,與教師團隊、社會企業一起完成從市場調研、編寫、拍攝、制作,最終到宣傳推廣、團隊管理等完整流程,校企合作實現產學研結合的實踐模式也將獲得多方的評價[10]。實踐創作的共同體的意義在于將知識系統性學習、人才培養、教學改革以及真實的社會需求以一種積極的、有條理的方式有機結合,實現三方共贏的目標。
綜上所述,川影文創城形成的產學研共同體不僅是一個教育共同體,也是一個學習共同體,還是一個實踐創作共同體。
國家教育規劃綱要曾明確提出應創立高校與科研院所、行業、企業聯合培養人才的新機制。高校和企業將協同合作對人才進行培養,將資源整合用于共同體的形成和運轉上,完善理論學習和實踐創作以及市場化的培訓和磨煉[11]。
上文將川影文創城的產學研共同體定義為一個教育、學習、實踐創作的共同體。川影作為戲劇影視類高校,在人才培養方案上也曾指出目標為應用型人才的培養,也就是說,川影文創城的產學研共同體的目標是培養一批綜合素質較高的應用型人才,以便在實踐創作的過程中解決行業的實際問題。那么這樣的共同體又是基于什么而運行?運行方式又是什么呢?下文將嘗試對川影文創城的產學研共同體運行模式進行簡要設計,其簡單的模型設計如圖1所示。
由圖1可知,為了培養應用型人才對問題的思考與解決能力,川影文創城的產學研共同體的運行應當基于一個具體的問題點,由這個問題點所萌發的問題意識將作為整個體系運作的開始。明晰了問題之后,產學研共同體將根據具體問題提出一個共同的目的,整個流程將圍繞此目的而進行。接著,共同體內部將根據個體性和多樣性特征進行詳細合理的分工,在分工之后,根據前期所準備的問題分析報告完成行動的相關策劃工作[12]。接著是以共同目的為綱領、以行動策劃為準則采取措施,完成共同體內部的協同作業,以及協同作業的成果分析。最后,共同體將通過多方評估的方式對行動結果進行評估,并根據評估完成總結與反思。在總結與反思之時,需對照原本的問題思考進行回顧,以確認最終的行動效果[13]。
以上為川影文創城的產學研共同體最基本的運行模式,在此模式下,教師群體、學生群體、高校及企業群體都將被有機地結合起來,產業問題能被及時發現,在解決產業問題的過程中完成學生教育和實踐、創作工作,以及教師的自我提升工作等,讓產學研共同體真正積極地運作。
本文基于學院當前面臨的校企合作及應用型人才培養等問題,對研究對象川影文創城基地的定位和平臺性質進行了簡要分析,并在此基礎之上,提出依靠文創城形成教育共同體的概念,并提出形成模式與實施模型。本文結論如下:首先,將川影文創城定位為影視基地是不準確的,川影文創城可以被定位為一個以“共同創作、共同研究、共同發表”代替商品生產和商品大量復制再生產的媒介;其次,其在媒介性質上也具有雙面性,在不同場合中同時具有熱媒介的高信息量、單向傳播特征以及冷媒介的高參與度、包容性強和多向傳播特征;再次,川影文創城是教育、學習、實踐創作三者合一的共同體,并遵循著一定的運行模式,將三方群體有機整合,以人才培養及解決行業實際問題等為共同目的而積極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