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繪畫中被征服的『戰神』形象

文供圖 孫曉昕

密涅瓦大戰瑪爾斯雅克·路易·達維特 1771年 法國盧浮宮藏

古希臘神話中的戰神阿瑞斯有著顯赫的出身—他的父親是“諸神之王”宙斯，母親是“天后”赫拉。但阿瑞斯卻并不受歡迎，宙斯甚至聲稱“如果不是念及親情，他一定會把阿瑞斯打入囚禁泰坦神的地獄”。阿瑞斯生性殘暴，他經常身著閃亮的鎧甲橫行霸道，仿佛只有戰場上武器的碰撞聲、戰士的廝殺聲以及無辜者的喊叫聲才能讓他感到一絲愉悅。阿瑞斯雖司職戰神，但希臘人并不喜歡這個嗜血的戰神，也對他缺乏敬意。古希臘神話中存在兩個戰神，阿瑞斯是象征著帶來血腥殺戮的戰神，雅典娜則是帶來和平的戰神。有意思的是，阿瑞斯受到了羅馬人的歡迎，被改名為“瑪爾斯”。羅馬人崇尚武力，喜歡征伐擴張，他們自認是瑪爾斯的后代，奉瑪爾斯為戰爭、國土、農業和春天之神，他們將三月定為戰神月，是一年伊始，英語中三月“March”即出自瑪爾斯（Mars）的名字。

魯本斯畫“和平的寓言”盧卡·焦爾達諾 1660年 馬德里普拉多博物館藏

維納斯與瑪爾斯 波提切利 1485年 英國國家美術館藏

在西方繪畫中，溫柔的美神阿佛洛狄忒（羅馬名字：維納斯）與殘暴的戰神常常處于同一個畫面中，寓意“愛能戰勝殘暴的戰爭，給人類帶來和平”。波提切利的《維納斯與瑪爾斯》很可能是贊助人為慶祝婚禮而訂購的，奇特的作品形狀表明這幅畫原本是鑲嵌在房間墻壁上的一塊鑲板。畫中的維納斯深情地看向沉睡的瑪爾斯，一個小薩提爾（半人半獸的森林之神）偷偷戴上戰神的頭盔，另外一個小薩提爾在戰神耳畔吹響螺號。喧鬧的薩提爾與嫻靜的維納斯和沉睡的戰神形成鮮明對比，畫家巧妙地完成了動態與靜態的結合。不過作為婚禮的賀禮，這幅畫還有更深層次的寓意：當時人們普遍認為女性注視英俊男性的身體有助于生育男孩，延續家族香火。

盧卡·焦爾達諾的《魯本斯畫“和平的寓言”》是一幅構思奇特的作品，畫家在高337厘米、寬414厘米的畫布上完成了這幅充滿象征意義的作品。焦爾達諾描繪了享有盛譽的佛蘭德斯畫家魯本斯創作的場景，后者正向觀眾展示他即將完成的作品—美神阿佛洛狄忒驅逐戰神阿瑞斯。魯本斯構思的場景也出現在觀眾面前：阿佛洛狄忒向阿瑞斯做出拒絕的姿勢。畫面近景的一角用象征的手法表現了被戰爭摧毀之物：象征著政治的魔法球和權杖，象征著商業或者科學的星盤和渾天儀，象征著文學或和平條約的手稿，象征著各個藝術門類的面具、雕像和詩琴；畫面背景中的復仇之神奮力掙脫鎖鏈，炮火表明戰爭已經開始。

戰神阿瑞斯不僅能被愛與美之神征服，也常常成為女戰神雅典娜的“手下敗將”。雅典娜（羅馬名字：密涅瓦）戰勝阿瑞斯的主題被視為和平的寓言。《和平賜福的寓意》是作為西班牙外交官的魯本斯送給英國國王查理一世的禮物，當時西班牙與英國已經交戰5年，雙方都渴望達成和平協議。魯本斯用豐富的想象力描繪了和平賜予的繁榮與富饒：在密涅瓦的庇護下，和平女神安詳地哺育財富神普魯塔斯，并賜予人們豐饒的物產，薩提爾盯著這些新鮮的水果，面露喜悅之情，他對面的孩子們是未來的希望，手舉火炬的男孩可能是婚姻神許門。魯本斯在和平女神的身后描繪了身著戎裝的密涅瓦奮力驅趕阿瑞斯的場景，密涅瓦的上方有個手持雙蛇杖的小男孩，讓人聯想到信使神赫爾墨斯，他象征著談判中的互惠、公平原則。最終，魯本斯和這幅象征和平的作品促成了英國和西班牙的和解，兩國在1630年11月簽訂了和平條約。

一個世紀后，法國的繪畫天才雅克·路易·達維特在法國皇家繪畫雕塑學院的考試中完成了《密涅瓦大戰瑪爾斯》，他希望憑借這幅作品可以獲得渴望已久的羅馬獎學金，這是23歲的達維特第一次參加羅馬獎學金的競爭，但不是唯一的一次，直到1774年他才如愿以償。

和平賜福的寓意魯本斯 1629-1630年 英國國家美術館藏

1771年的考試要求考生們以“密涅瓦大戰瑪爾斯”為題進行創作。“密涅瓦大戰瑪爾斯”的題材出自特洛伊戰爭。特洛伊戰爭因諸神的紛爭而起，也吸引了眾神參戰，密涅瓦守護著希臘聯邦的軍隊，瑪爾斯則處處幫著特洛伊人。人類的英雄狄俄墨得斯在密涅瓦的幫助下，用投槍擊中了瑪爾斯，戰神受傷后發出陣陣慘叫，阿佛洛狄忒聞聲趕來，也被密涅瓦打翻在地。達維特的《密涅瓦大戰瑪爾斯》與其藝術創作成熟期的古典風格不同，略偏向于當時流行的洛可可藝術—密涅瓦嬌小的身體和粉嫩的皮膚如同洛可可風格繪畫中的宮廷貴婦。瑪爾斯丟盔棄甲，戰敗倒地，天空中急忙奔來的阿佛洛狄忒和小丘比特也無能為力。達維特的這幅作品雖然造型嚴謹，頗有古典趣味，但人物姿態略顯僵硬，神態也不夠生動，導致他最終與羅馬獎學金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