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果子的人

吳 撇

看了一下午籬笆

在杧果樹下，等白天滴盡

像干涸的英雄或敵人

杧果花不動聲色，月亮要來采蜜

星星是人間花朵反射到天上

你一走動，我的談話就丟失

一個形容詞。我的話語那么干凈

像白天扔掉白，像黑夜專注黑

哦，干凈得空無一人

有人在我的鄉下燒荒

星星畢畢剝剝，豌豆在不遠處

結出月亮。我的河啊，藏在最冷的

豆莢里，你一開始就充滿魚

白天滴完光，每滴淚水

滾回眼睛。你說的大河上下

只是我的兩個手臂，我抱緊黑夜

籬笆仿佛我的肋骨

此刻眺望

我眺望山是為了移除內心的山

我眺望水是為了潑出內心的水

這些過期的山水

應該回到它們的故鄉

現在我的內心是一片荒原

所有人間草木一點一點

向上刻出呼喊

哎喲喲我要發芽

桑樹在今天發芽 是對的

一起舉手 一起打開課本

光線剛好 一滴一滴擠進眼睛

燕子把天空剪來剪去

不斷有寶物 誤入人間

我的故鄉一定也在發芽

東邊長出一片孩子

西邊降下一陣失落

越是草長鶯飛

越是心地荒涼

以前在海邊 在麻黃樹下

看漁夫各自用鑰匙

打開大海 雨說發芽就發芽

美人魚若被我遇上

今生都有腥味

可惜喜鵲 白頭翁 烏鴉

都不會發芽 如果會

那就拔高了春天

它們排隊朗讀我的院子

一鳥一首 秩序良好

你看 腳步一發芽

路就長了 要用白云去追

要用渡江的梅柳 或你的咳嗽

只有春天等在路邊

她操辦了這一切

摘果子的人

別怪他頻繁地開燈和關燈

他開燈，燈就結一個果

他關燈，果子就被他的心吃掉

想吃多個果，就反復開關

這個夜，沒人注意到

就是這樣

被他弄得坑坑洼洼

仿佛另一個星空

就在一個人的房間里

像受傷的臉

和我貼得這么近

我們比不上幾個果子

我們比不上幾個果子

果子抓住樹枝可以抓很久

果子之前還用花歌唱

果子被風吹動了就是被風吹動了

果子被羊吃了就是被羊吃了

葉子快掉光了

葉子吃不下秋天

北坡有條小河

喊果子游泳

游去別人的村子

被婦人和小孩捉進心里

我們比不上幾個果子

我們還在外面游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