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籍室里的“蘭花故事”

文/圖/蔣珊珊

辦公桌上擺著兩盆蘭花，一盆春蘭，一盆墨蘭。春蘭枝蔓纖細，風韻獨特；墨蘭裊裊身姿，瑩瑩碧綠。兩盆蘭花亭亭玉立，錯落有致，為小小的戶籍室增添了無限生機。其實，這兩盆蘭花都是別人所贈。每每看到這兩盆婀娜多姿的蘭花，那些發生在戶籍室的暖心小故事便一幕幕展現。

春蘭是小街理發店的唐師傅送的。小街理發店距派出所不到五米。唐師傅手藝好、收費合理，理發店經營三十年生意一直不錯。平日里，我和唐師傅只算是臉熟，見了面點點頭打個招呼，真正和唐師傅熟稔起來是因為一件小事。這天，唐師傅早早來到戶籍室，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小蔣，想請你幫個忙！”“什么忙？”“我家孩子現在上高中，學習挺緊張，我想幫他辦身份證又怕耽擱學習，想和你商量一下，請你抽下班時間幫孩子辦辦證……”看他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我還以為是多大的難事，原來是這么一件小事。辦個身份證能耽擱多少時間？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理解他的心情。“小事一樁！”我爽快地答應下來。為方便預約時間辦證，我和唐師傅相互加上了微信。

我們用微信約好時間后，唐師傅準時去學校把孩子接來所里，不一會兒，身份證就辦理完畢。對我來說，無非是抽個休息時間辦個身份證。對唐師傅來說，老覺得是我幫了他一個大忙，對我萬分感激。

自從加了唐師傅的微信后，我發現他挺有閑情逸致的，平日里愛擺弄花花草草。他家院子里養的蘭花，蘭葉葳蕤，枝葉纖長，讓人心生美好，我禁不住給他點了贊。沒想到第二天，唐師傅竟興沖沖地捧過來一盆蘭花，說蘭花擺在辦公桌上既美觀又可以凈化空氣，開花了還滿屋皆香，送給我最恰當不過。推脫不過，我只好樂呵呵地收下，順手把蘭花擺在辦公桌上，隔幾天澆澆水、施施肥。但是時間一長，就有些疏于照看了。

就在蘭花“奄奄一息”的時候，這天有位年輕男士過來辦身份證。他看了看桌上的蘭花，惋惜地說道：“這蘭花有半個月沒澆水了吧？”被他這么一問，我怔了一下，最近忙著七七八八的雜事，蘭花確實是沒去打理了。“咦！你會養蘭花？”看著眼前這位外表淳樸的男子，他給我的感覺是——不僅會養蘭花，而且能把蘭花養得很好。說到蘭花，男子仿佛換了個人似的，眉飛色舞起來。他先是用手輕輕地敲了敲花盆，告訴我花盆小了點，得換個大點的紫砂盆。“換盆？我怕換花盆會把蘭花弄死！”“哈哈，現在是春天，換花盆沒事。”男子摸了摸蘭花纖細的綠葉接著又說：“瞧，這是春蘭。假如養得好的話，現在該開花了……”“春蘭？你咋知道是春蘭？蘭花，不都一樣嗎？”“這個……”男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時候看熟了，眼順，一瞧就知道是春蘭。”

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我幫他辦好身份證。男子連聲道謝，臨走前又瞅了瞅蘭花，“嗯，這土質不行，養蘭花的泥土要到深山里去挖，最好是用松針土咧。”“到深山去挖泥土？這還……還真是個難題。”我嘀咕著，犯了愁。男子笑著說：“嘿嘿，我家有現成的，下午給你送點土來！”

還不到一刻鐘，男子就回來了。只見他右手提著裝泥土的紅塑料袋，左手拿著兩個網狀套子，細心叮囑我：“先把這個放在盆底，然后再放泥土……”

原本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換盆，如今我想，可不能辜負了蘭花，以及懂蘭、愛蘭之人的一片良苦用心。第二天，我立馬到花店挑了個紫砂花盆，然后換盆換土。花草樹木皆有靈性，你用心去待它，它就會懂得回報。令人欣喜的是，這株春蘭換盆換土后，枝葉變得細長油綠，長勢很是喜人。來年春天，纖長的蘭葉中更靜靜綻放出一朵淡黃色的小花，芬芳四溢，滿室生香，惹得前來辦事的群眾駐目觀看，紛紛送來贊美之詞。之后，每到春節前后，蘭花都綻放花苞，雖然只開一朵，卻是清香益遠，予人滿心歡喜。

已亥年春，伴隨和煦春風，蘭花如約綻放，香氣盈盈，整個辦公室都仿佛生動起來。這天，一張熟悉的面孔在戶籍窗口閃過，他就是那位送泥土的“蘭友”。“蘭友”一進門便習慣性地朝蘭花望去，看到綻放的花苞，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咦！蘭花開了！”“是啊，全靠你送來的泥土，自從這株蘭花換了紫砂盆和泥土后，年年都開呢。得好好感謝你！”“這，小事一樁嘛！”“蘭友”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咧開嘴笑了。這時，我注意到他身后抱嬰兒的女子，看表情就知道他倆是恩愛的兩口子。

“恭喜你啊！添了個大胖小子！”我邊幫他辦理著出生落戶手續，邊為幸福的一家三口送上由衷的祝福。手續辦好后，我把戶口簿、身份證等相關證件遞給“蘭友”，他感激地說：“這么快就辦好了，太謝謝你啦。你再準備一個花盆，我家種了一株墨蘭，墨蘭開花特別漂亮，分一枝小墨蘭給你！”

隔了幾天沒見他來，想他大概沒空，也就沒在意。

幾周后的一個上午，“蘭友”竟然真的過來了，只見他手棒一株小墨蘭說：“這是剛分出來的墨蘭，看，葉片上還有露水呢！”仔細一瞧，翠綠的葉片果然有滴晶瑩欲滴的蘭露。我欣喜地接過墨蘭，把它種到一個新的紫砂盆里，然后把兩盆蘭花擺到一起。這樣的話，凡是到派出所辦事的群眾都可以欣賞到風姿綽約的春蘭與墨蘭，感受到這道亮麗的風景線了。

去年9月，我離開工作近10年的派出所，踏上了新的征途。為適應新崗位，我全身心投入新的業務知識的學習，忙得不亦樂乎。大約一個月后，我接到唐師傅的電話，他責怪我說：“調走了也不告訴一聲，我還欠著你一盆蘭花呢！”經他這么一說，我想了起來，前陣子唐師傅到派出所辦理銷戶手續。借著辦事的空當，他和我分享了家里的喜事——學醫的女兒八年本碩連讀終于畫上句號，兒子大學畢業也找到了好單位，可謂是雙喜臨門。我贊他有顆草木之心，不僅蘭花養得好，一對兒女皆培養成材，是大家學習的榜樣。這么一夸，唐師傅不好意思起來，便聊起最近剛養的蕙蘭，說蕙蘭好養，花期又長，到時送一盆給我。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我就沒放心上，沒想到他一直惦記著。

這天，唐師傅特地大老遠來到我的新單位，給我送來了那盆蘭花。這哪里是蘭花，分明是一份沉甸甸的警民情誼……我頓覺百感交集，一種柔柔的、暖暖的情愫在內心涌動。

“寄君青蘭花，惠好庶不絕。”自古以來，蘭花就寓意吉祥，代表著人們對美好事物的向往與追求，同時寄寓著一份真摯的友誼。每每看到桌上碧綠的蘭葉舒展纖纖玉手，搖曳生姿，便有種由衷的感動與自豪。彈指一揮間，我已從警22年。22年來，從橄欖綠到藏青藍，從青春年少到不惑中年，我有21年堅守在基層派出所，經歷了基層公安的酸甜苦辣。在這個離群眾最近、最接地氣、最具人間煙火氣的地方，我從初出茅廬的新警一路跌跌撞撞地成長，從第一次坐在窗口的緊張不安到后來的獨當一面、游刃有余。我漸漸學會如何放低姿態與群眾打成一片，真心實意和他們做朋友，結下家人般質樸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