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草木對光陰那樣鐘情（組詩）

◇ 崔修建

像草木對光陰那樣鐘情

能夠把握的日子屈指可數

寬闊的河床一下子就消瘦了

那么多樹一夜之間便落光了葉子

找不到家的炊煙神色黯淡

被埋沒，注定比被發現更容易

就像藏在石頭里的誓言

一座山比一朵云走得更遠

一句詩比一千把刀更鋒利

一聲嘆息能夠遮住滿天星光

那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道路

像草木對光陰那樣鐘情

生長或者凋零

凝視

一條河流莫名的消失

一個村莊無助地遠去

老樹斜倚夕陽，巖上青苔暗生

凝視的炊煙滄桑盡染

臨水的野鶴，在秋風中獨自起舞

慵懶的貓與墻上的魚相看兩不厭

一條泅渡孤獨的棧道

比一朵無家可歸的云更寂寞

倒在草叢里的石碑

沉默的發言，仍有青山的莊嚴

像黑白照片里的老愛情

塵埃又在，越來越深的凝視

是舊綢緞上的暖，閃著逼人的涼

如一件剛剛出土的青瓷

慶幸

我慶幸一些歡喜的遇見

不早不晚，行走在必經的路口

比如，細雨打濕的一樹桃花

白雪藏起的林間小徑

我目睹過一朵窗花寂寞地盛開

見過一枚落葉細微的憂傷

甚至為一條小河嘆過氣

如今，我陷在慶幸的漩渦里

彎下腰，撫摸一株茁壯的稻穗

拔掉濫竽充數的稗草

兩只蝴蝶心事輕盈

一群低飛的麻雀和步履搖擺的白鵝

讓我忍不住想沖著天空尖叫

不經意地仰起頭

星空浩瀚，包不住秘密的月光

將一個無法言說的慶幸

撫摸成爛漫的花河

閑坐

那本書也累了，陽光安詳

牽牛花躲進蔭涼里打盹

樹上的鳥飛走了

葉子們也停止了喧嘩

鋤頭閑臥墻角，雜草稀疏

莊稼正信心十足地向秋天挺進

炊煙散淡，像放棄了煅打的鐵匠

石磨生了霉斑，老井一身寂寞

沒了蜘蛛的網蕩在風中

魚的輕愁，休憩的釣竿知曉

一朵云，在追趕一團云

又慢慢落伍，沒緣由的風

毫無章法地吹著

我突然多起來的白發

不著急的多肉植物，陪我閑坐

看那些細碎的事物

怎樣生動地鍍亮眼前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