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新型消費的價值、挑戰與治理路徑

□ 文 陳金春

0 引言

作為近年來最為熱門的網絡概念，“元宇宙”代表著未來世界理論、技術與產業的發展方向。元宇宙暢想著一個與現實世界完全平行的虛擬網絡世界，在這一虛擬世界中人們可以打破過往空間乃至時間的限制，真正實現人的自由與解放。隨著5G、VR等技術的發展，元宇宙的實現成為可預見的存在，元宇宙中蘊藏的重大價值也不斷被人們所察覺。2021年，上海市將推動元宇宙發展寫入“十四五”發展規劃中，提出了側重元宇宙底層建設的規劃方案。2022年，清華大學成立全球首個元宇宙文化實驗室，未來將極大地推動我國元宇宙技術及理論的發展。作為元宇宙與現實交互的首要場景，元宇宙技術的發展將為消費領域提供巨大的經濟增量，也將使消費領域面臨前所未有的風險與挑戰。

1 元宇宙新型消費的內涵與價值

元宇宙這一概念最早出自科幻作家尼爾·斯蒂芬森的小說《雪崩》，該書出版于1992年，30年后的今天書中的概念突然大火，根本原因在于科學技術的發展使得過去科幻小說中的想象成為可實現的存在。有關元宇宙的定義尚未統一，喻國明教授認為，元宇宙是大數據、區塊鏈等互聯網要素的融合形態，是虛擬的新型世界。茍尤釗博士認為，元宇宙不僅是現實與虛擬世界的融合統一，更具備著一套獨立的經濟、社會系統。綜合來看，元宇宙的目的在于通過互聯網、人工智能等現有要素的不斷融合升級，形成獨立于現實社會的虛擬世界，并最終實現造福人類的目標。元宇宙的意義不在于虛擬世界本身，而在于通過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交互，達成促進現實世界發展的結果。

元宇宙發展的首要目標在于促進消費領域的發展，原因在于當前技術的進步仍主要依托于企業，而盈利是企業發展最為重要的動力，各大企業都將以消費者的滿意度作為技術發展的重要衡量指標。元宇宙的發展將為消費領域創造出前所未有的變革，依托元宇宙的技術，大批新型消費品得以產生，同時，傳統消費品在元宇宙中將以全新的形式得以體現，給消費者帶來更為優質的購物體驗。具體而言，元宇宙中新型消費的價值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1 改善消費體驗

傳統消費體現為人與人、人與物的溝通與交流，消費者通過直接近距離接觸商品或通過商家的介紹了解商品的特性，進而做出消費選擇。而在元宇宙中，消費體現為人與信息的直接接觸，更為準確的表述為信息與信息的接觸，因為人在元宇宙中也體現為信息的結合。消費者在元宇宙中所接觸的商品信息并不局限于其表面，而是能夠實質了解商品的內部數據以及功能效果。以購買電子商品為例，目前消費者選購商品時雖能夠通過閱讀各項參數了解到電子產品的主要功能及性能表現，但對于商品的耐久度及使用年限消費者根本無從了解。而在元宇宙中，通過模擬環境的設置，消費者能夠直觀了解到該商品在特定工作強度下能夠使用的時間，并確定其是否滿足自己的使用需求。元宇宙的實現能夠打破消費者與商家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減少消費者之間的溝通障礙，賦予了消費者可自由切換的“上帝”視角，消費者真正擁有了自由探索的可能。

1.2 創造新的消費需求

元宇宙的出現不僅突破了現實消費所存在的時間、空間的限制，更能重構各項生產要素，為消費者提供全新的消費品，創造新的消費需求。元宇宙的價值在于不斷打破物質對于人類思想的限制，以此為基礎，元宇宙中消費實質表現為信息與信息之間的需求，而非物質對物質間的需求，信息消費才是未來元宇宙消費的主要形式。而相較于物質消費，信息消費的優點在于能夠實現瞬時的滿足，信息消費根本不受時空的限制。更重要的是，相較于物質商品，信息商品能夠實現完全的客制化，針對消費者的不同商家可以定制不同的信息消費品，所需的代價僅在于一套智能算法工具，這對物質商品而言是無法做到的。基于信息商品，消費者的需求真正得以解放，人們在虛擬的網絡空間中不僅可以擺脫物質所造成的種種壓力，更使得人的想象力得以充分發揮。可以想象的是，隨著元宇宙技術的實現，音樂、美術、雕塑等藝術領域將會得到飛躍式的發展。

1.3 提高全社會的資源利用效率

傳統資源分配強調市場與政府的二元選擇，社會需要在市場主導或政府主導的資源分配模式之間進行選擇，對于社會而言能否在國家與市場的分配模式之間尋找到最優解尚且不論，即便確定了社會的最優資源分配方案在探索的過程中也已造成了大量資源的浪費，且隨著社會的發展，過去使用的資源分配模式可能不再適用于新的社會狀態。而對于元宇宙而言，并不是某個商家或某個平臺的營銷工具，而是社會算法的整合，其維護的是社會整體的利益。通過元宇宙的智能分析，資源得以精準匹配，資源的分配不再通過市場或政府主導，而是以元宇宙的智能分析為主、以市場和政府政策為輔的新資源分配模式。元宇宙的技術使得消費者與消費品能夠一對一地連接起來，并根據消費者的實際需求對商品進行匹配，不僅減少了消費者所需投入的時間精力成本，也避免了資源與需求之間的錯配。元宇宙的算法使得商家能夠準確預測未來消費市場的走向，避免供不應求或供過于求的出現，實現消費市場的穩定發展。

2 元宇宙新型消費所面臨的挑戰

盡管元宇宙新型消費有著迷人的魅力，但因為元宇宙本身的虛擬性及技術的不可預測性，元宇宙新型消費在發展過程中仍面臨著諸多挑戰。

2.1 技術挑戰

元宇宙作為未來技術的發展方向，當前發展面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技術水平的限制。元宇宙作為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子系統的整合升級，對各要素都有著極高的技術要求。僅以數據傳輸為例，當前5G雖已普及，且速度已超過4G數十倍，但仍然無法滿足元宇宙對于數據交流的要求，元宇宙的到來可能尚需等待6G乃至7G技術的成熟。技術的限制對于新型消費的挑戰是多樣的，一方面，技術的限制使得消費體驗升級仍處在構想中。以網購服飾為例，可以想象的是未來通過元宇宙人們可以在虛擬的空間試穿衣物，無需親臨商店即可體驗試穿的效果，但當前的虛擬現實技術還無法做到對客戶及商品的精準掃描，因此虛擬試穿仍只是對未來的想象。另一方面，技術的成本問題也使元宇宙的發展受到限制，物質條件問題使得部分消費者仍無法真正擺脫現實的束縛。以全息投影技術為例，當前技術水平已較為成熟，但成本極高，每秒的花費在8000元以上，這對絕大部分消費者而言依然是難以承受的。最后，技術的限制使得元宇宙新型消費面臨安全問題，因元宇宙消費體現為信息與信息之間的交易，而信息始終存在被竊取的風險，“黑客”問題并不會隨著元宇宙的出現而完全消失，反而因為元宇宙的推廣使得黑客對公共安全的威脅更大。

2.2 法律挑戰

當前各國法律均以互聯網背景下的現實世界為基礎而設立，難以適用于未來的元宇宙當中。現實中的消費場景被映射到元宇宙中，其法律性質可能發生改變，如何確立元宇宙中的法律體系是未來世界的主要社會問題。法律的滯后性使得未來元宇宙中的新型消費面臨兩方面的挑戰：一是過往立法與元宇宙虛擬世界之間的沖突，以現實為基礎的法律可能根本無法適用于虛擬的世界。二是元宇宙中出現的問題可能已經超出了當前的立法框架，屬于當前立法的空白區域。以人工智能為例，當前的人工智能只能執行部分基礎的、簡單性的工作，其本質仍是通過算法對輸入的信息進行處理后得到固定的幾個輸出結果，與“智能”仍相差甚遠。而在元宇宙中的數字人可能已真正具備的一定程度的智力，具備獨立人的外觀，此時因此類對立數字人引發的糾紛現行法律根本無法處理，如與獨立數字人的交易問題，獨立數字人的版權保護問題等等。

2.3 倫理挑戰

元宇宙作為與現實世界相平行的虛擬世界，其打破了現實生活中的種種規則，顛覆了人們對于傳統世界的認知，因此也必將帶來巨大的倫理挑戰。元宇宙新型消費面臨的倫理問題可分為兩類：一是傳統倫理問題經由虛擬世界的放大，其危害更加嚴重。以電子網癮為例，隨著元宇宙的實現，網絡游戲的吸引力將會更強，甚至能通過游戲實現自己的“第二人生”。是否購買網絡游戲本質上仍屬于消費者的個人自由，但如果游戲的技術使得大多數玩家拋棄了現實的一切沉迷于其中的話，其危害已不亞于毒品。因此元宇宙中雖然消費者享有購買游戲的權利，但仍有必要對此進行規制。二是元宇宙技術所引發的新型問題。如“電子永生”，即將自己的意識上傳到元宇宙中，從而擺脫物質對于人類思想的限制，實現某種意義上的永生。但若所有人都將意識上傳到元宇宙中，謀求個人的永生，即意味著人類種族的滅亡。此后再無新的人類產生，已經實現永生的人也只能被限制在元宇宙中，此后科技再無進步，人類發展從此停滯。因此從人類種族的角度出發，又應當限制個人將思想轉入元宇宙中，這與元宇宙設立的目的又是相矛盾的，并且此類矛盾在元宇宙發展過程中還將出現很多。

3 元宇宙新型消費的治理路徑

目前對于元宇宙中仍處于構想設計階段，但從現階段起，就有必要對其發展作出規劃。具體而言，對未來元宇宙中新型消費的治理可從以下幾方面進行：

3.1 政府引導，構建協同創新體系

元宇宙的發展離不開政府的指引與支持，單純依靠企業發展技術具有逐利性和盲目性，因此必須由政府牽頭設立發展規劃，協同全社會企業一起推動元宇宙相關技術的發展。各地政府可因地制宜，針對地方發展實際情況設立元宇宙發展計劃，趕上元宇宙發展這一時代浪潮。在國家層面上，必須充分認識到元宇宙對于挖掘消費潛力、提高居民生活水平、增強綜合國力等方面的重要作用，由國家牽頭出資，針對元宇宙發展過程中的重點難點問題，設立專門的實驗機構予以攻克，牢牢掌握元宇宙發展的核心技術，避免在關鍵領域出現“卡脖子”的情形。同時必須充分認識到創新的重要性，元宇宙的發展以當前技術為基礎，是對當前技術的融合升級，因此必須在穩步發展現實技術的基礎上，推動技術融合創新。為此必須不斷吸納專業人才，優化體制結構，降低社會創新成本，為優秀人才提供更大的發展空間。此外，必須重視與企業的聯合與合作，由政府與企業一起，重點針對當前元宇宙新型消費面臨的技術困境作出重點攻克，以實用性為目標，嘗試先行落地部分元宇宙新型消費實驗項目。

3.2 著眼現實，創建元宇宙法律體系

元宇宙技術的發展必須在法律的規范下進行，但我們在立法時無法想象未來元宇宙中所能產生的所有法律問題，因此必須著眼于當前的現實社會，針對當前元宇宙發展中所面臨的現實問題作出規制。針對元宇宙發展所引發的種種問題，一方面，必須透過虛擬世界的表象尋求其本質。元宇宙并非完全獨立于現實世界而存在，而是對現實世界的映射，因此對于元宇宙中的很多問題仍可以從現實世界中找到答案。元宇宙中的消費行為與現實社會的消費行為在本質上并未完全脫離，仍可參照適用現實世界的交易規則。對于數字人而言，其本質上仍是由現實世界的人所創造，其無法完全脫離具體的人而存在，通過數據關系仍可找到其背后隱藏的主體。數字人的行為仍應當受法律所規制，數字人本身有無權利尚存在爭議，但毫無疑問的是數字人本身受到法律所保護，因此數字人仍處在法律的框架以內。另一方面，對于元宇宙技術所引發的全新問題，可在立法時做出一定前瞻性設計，避免立法的空白。對于立法時無法預見到的問題，仍可堅持法律基本原則的指引。以民法為例，存在著公平、誠實信用等等基本原則，通過基本原則仍可以對相關問題做出一個相對妥當的處理。

3.3 虛實結合，以人類種族利益為指引

元宇宙設立的根本目的在于造福人類本身，通過虛擬世界的設立使人類能夠擺脫物質對于人類思想的束縛，因此對于元宇宙中的一切問題，都必須以人類種族利益為根本指引，避免因元宇宙的出現反而導致了人類文明的倒退。任何的新技術都必須以保障人的尊嚴為目標，元宇宙只是人類承托意識的一個領域，其由人類所共同創造，因此必須擔負起促進人類發展、維護人類尊嚴的根本目的。技術本身是中性的，關鍵在于人類如何對其進行使用，對于元宇宙而言，既有推動人類文明發展、提高人類生活水平的潛力，也有使人類脫實向虛，沉迷于虛擬世界并在虛擬的世界中走向滅亡的風險。為避免元宇宙成為所有人類的墓地，我們必須從人類種族的利益出發，對個人的自由做出限制，避免個人無限的沉迷于虛擬的世界中，對個人遷移到虛擬元宇宙中做出限制，將虛擬的元宇宙與現實世界相互結合，促進人類文明的良性發展。

4 結束語

元宇宙的發展將極大提高全人類的消費水平，但同時也將對人類文明的進步帶來挑戰。為此，我們應當在科學的政策指引下，立足現實，不斷完善法律法規，提高技術水平，維護人類倫理底線，最終實現人類文明的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