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攝影作品中黑白與色彩的關系

□秦元釗/文

在攝影創作之中，色彩配置對于作品的表達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無論是黑白還是彩色，均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文中，主要就針對攝影作品中黑白與色彩的關系進行了探討，希望可以為攝影創作提供借鑒。

1 黑白灰的概念

廣義上來說，“黑白”只是一種特定的簡稱，它旨在強調著任意一幅黑白畫面中的兩類極為重要同時又必不可少的極端影調子。同時，黑白灰中的多種色階也隸屬于這個“黑白”的概念之中，“黑白”真正的差異只是在明度上而已，其他并無任何明顯區別，是藝術領域合理表現物象的一種有效方法。因此，我們應在理解和認識色彩的基礎上，來分析“黑白”的概念。我們在不同的灰中可以發現無數級的灰色譜系，存在著數不勝數的等級。

對灰色等級的感悟和表現，人的肉眼對其分辨得最細致，膠片的感受能力次之，而用文字表達灰色等級時則顯得更為直接和概括。用文字表達時可以列出例如黑、深黑灰、深灰、中灰的概念，而且可以用自己的劃分標準去區別這些不同等級的灰色。關于這些灰色的存在意義，灰色系在“黑白灰”中的定義以及多樣性的表現形式是由它的明度和位置所決定，之所以想到灰色系的存在意義主要是因為灰色的優勢往往被人們所忽視，作為一種介乎于黑白兩極之間的過渡，灰色的存在往往是畫面中真實性強度的體現，自然物體的色彩在正常情況下轉化為消色狀態時，呈現為黑色或者白色的確實不多，不同等級的灰色轉化更接近于原物的真實質感，由于這些灰色也改變了原物體的真實色彩，所以在真實性之中又摻進了主觀的情緒，相對于自然物體轉化為消色狀態時大部分的顏色通過黑白兩個極端影調表現時的過度概括，需要灰色來豐富和遞進畫面的層次，同時灰色由于大面積的存在，欣賞者可以較快地通過灰色的影調在意念中把物體和原場景進行主觀的還原。

2 黑白語境的情感表達

在展示黑白的感覺時，不容許有其他顏色的出現，哪怕是出現一點不和諧的元素，也會“本末倒置”。

前文中提到的灰色等級的無窮性，讓灰色在畫面的表現中占有了重要的位置，因為每一個觀者都會根據自己內心的感受得到一個答案并且感受出其中某一個明度的特殊重量感，于是，當沒有“黑”來做比較時，深灰可能被誤認為是“黑”，如果用黑、黑灰、深灰作為畫面背景時，白灰可能被誤認為是“白”，例如在大橋在深黑的天空映襯下，代表著“白灰”的橋梁往往就被看成了“白色”的代表。不同明度的顏色之間的相互轉化往往取決于欣賞者的視覺錯覺，我們利用了觀者的這些錯覺來進行藝術創作。根據創作實例我們可以得出，所謂“黑”與“白”的無色其實是一種特殊的混合色，“黑”的無色是吸收了全部光色之后產生的新色，“白”的無色則是反射了全部光色之后產生的新色，在黑色的背景中可以有無數的白色（包括灰色）的組織形式，反之亦然，那么同理，“灰色”的背景中也可以放置無窮的擁有黑色白色元素組成的不同構成形式，它們同樣成立。

從主觀的角度來看，黑色就似神秘且未知的黑洞，具有強大且往往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力。黑色給人以沉重感，因為它吸收了所有光色，能讓觀者不自覺地想象的這個黑色背后到底蘊藏著什么神秘的人和事物。黑色的感覺，如同夜色給人寧靜、深沉、成熟、神秘，好像這個顏色里蘊藏著許多故事。而白色在黑色的環境中，因為白色明度最高，也相對較為突出，所以白色往往象征著光明、樂觀與真誠。灰色，不管在白色，抑或是黑色的背景上，它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黑白在畫面上相互突出，這時灰色便能在黑白的背景上起到遞進畫面層次，過渡黑白的作用。灰色柔和、自然，是調節畫面和諧的重要色調，一幅好的黑白攝影既是創作者對這三種黑白灰的感覺和理解，同時黑白灰影調下的作品又能把這種感覺傳達給觀者，讓他們更好地融入創作者的語境之中，引發更多的思考。

3 色彩語境的情感表達

“接天蓮葉無窮碧，印日荷花別樣紅”“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關于色彩的情感表達在中國古典詩詞中大放異彩，擁有不同地域文化的人們往往把感情傾注到不同地域特征所代表的色彩語境之中，大部分的色彩表現又是人們根據自身的某種情感經驗所聯想而抒發的一種情懷。

“色彩”是具有情感特征的，每一個人對每一種色的理解，聯想或者推理都是有差異的，例如對于藍色的感覺，有的人認為這是純真、干凈、清新的象征，也有的人認為這是跳動，傲慢的象征，有的人看到藍色便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浩瀚的海洋，或者是無邊無際的天空。因為人們的性格、經歷以及生活環境的不同，所以對色彩的理解與偏愛也存在差異。

達爾文說，“一定社會的人由于周圍條件的不同而決定了他們有著這些條件的審美而非其他條件的審美”，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不同的地理環境也造就了各個民族對于顏色審美的不同傾向，各種顏色也因為不同的文化內涵產生了不同的象征意義。例如阿拉伯人由于身處沙漠地區，常年干旱，因此對于生機盎然的綠色有著特殊的情感，他們的國旗也以綠色為主。俄羅斯地域廣大，橫跨溫帶和寒帶，俄羅斯的國旗以白、藍、紅三色組成，分別象征著冰山上的茫茫白雪，高寒嚴寒氣候和溫帶的宜人氣候。中國古代封建社會透過顏色的差異也有著明確的等級體系，例如中國古人把紫微星所處的正北方看做權力至高無上的象征，因而紫色也成了高貴、至尊的象征。黃色則是中國文化里更為顯著的色彩符號了，例如，我們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黃種人，我們的祖先叫黃帝，我們的母親河叫黃河，這些文化符號都給黃色帶來了不同于其他顏色的文化象征意義，更不用提其中特殊的“明黃色”作為皇權至高無上、神圣而不可褻瀆的政治意味了。

4 黑白語境與色彩語境的關系

達·芬奇在他的《繪畫論》中定義了優雅和顏色的關系，認為善以用色獲致優雅者，那就是要尊重對待“顏色的友誼”，適當處理顏色與顏色的差異性，這個用色倫理，不僅看重物理材質特性，而是在于顏色的差異性。這對于黑白攝影與彩色攝影的關系來說它們從來都不是對立的，而是息息相關的，因為黑白攝影的前提是“必須了解色彩轉化為黑白的規律”，只不過按照達·芬奇的觀點，黑白語境實際上最大程度拉開了這種顏色倫理的維度，畫面上從彩色世界轉化的黑與白之間的相互碰撞直接把色彩的運用拉到了一個極致，所以從形式上來說，黑白攝影本身就是優雅者身體力行的一種實踐。

格式塔學派所做的一個實驗，告訴了我們觀看圖像內部結構的一個視覺方式，實驗內容為“一群人同時面對著一些復雜的，還原性高的圖像和一些經過簡單概括處理過的圖像，觀察了一段時間后發現，無論這些人是否追求按照某種刻意的觀察視角去閱讀一些簡單圖像或是實驗性的圖像報告，最終的結果發現他們都會對眼睛在觀看一幅簡單的線條畫或是幾個大色塊的簡單構成或是強烈對比的黑白圖像之類的任意一種簡單的圖像印象深刻，而那些畫面復雜還原性高的圖像卻很難讓人記住。”我們從格式塔學派所做的這個實驗中可以得出一個結論，“要素在整體圖像中所處的位置和起的作用最終讓我們在肉眼觀察中形成了各種不同類別要素的形狀和樣子，任何一種成立的視覺圖像都不是對于現實世界我們觀察到的物體做直接復制，一定是創作者經過某種創造性的概括總結，這種概括總結所遵循的規律一定是來源于創作者記憶中某種實踐過，具有非凡的想象力、創造力所延伸出的某種代表‘美’的圖像。”

從早期的色調，亮度，飽和度三種模型的測定標準一直發展到后期的孟塞爾（Albert Henry Munsell）球體色彩模型，人們試圖尋找出一種非常理性的分析顏色的幾何模型來解釋如何準確的尋找或者說定位和諧的色彩。黑與白作為這一系列色環中明度最低與最高的色則是一種極端化的取樣形式，黑與白在畫面中的融合作為以上模型中反差最強烈的搭配反而是最能體現出色彩戲劇效果的一種創作原則，觀察一幅圖像，如何把其中各種復雜顏色之間的反差巧妙的整合使之形成一幅統一的整體性明確的畫面來說是必不可少的，這對于復雜的外界自然世界來說，若是如實的反映自然界的眾多色彩到一張狹小的圖像中，不免亂花漸欲迷人眼，它們難以自發的形成一個各種圖像色彩要素相互配合的整體，不論是在一個高明的畫家或是攝影家那里，如果不能把一個大千世界的多彩繽紛局限在某種色相、亮度和飽和度的有限范圍內的話，那么他的作品一定不算成功。

魯道夫·阿恩海姆曾言：“藝術是一種貼近生活或高于生活的行為，是藝術家們認同自己思維及觀點的渠道，在創作過程中，利用這種我們對自身認同的忽略，可以將這些被忽略的物體質感重新展示出來。”黑白語境下的質感表達也是通過這種自發和后天設計的畫面得以更好實現，如果僅僅把彩色影調轉化為黑白影調看作是一種程式化的后期處理，那就明顯是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了，因為這不單單是圖像的簡單轉換，更是后天人們根據自身內心的好惡感受以及對于美的追求所安排的一種新的圖像秩序，就像彩色圖像或是彩色攝影的處理，往往都是在考慮色溫、色別、色明度之間的控制一樣，黑白攝影則完全將這一創作重點概括成了控制光源以及對于物體和場景形成的黑白灰造型與空間效果。

人們在觀察景物時，往往被物體的色彩，大面積的環境，特定的光照等種種因素所引誘，經常忽略對事物本體質感的認識和欣賞，恰恰黑白影調滿足和利用了這種忽略，因為它改變了物像的原色，更大程度的再現質感，會很容易地給予觀者一種熟悉而又新奇的物體，這就很像繪畫的初學者為什么要用單色筆做一些基礎素描練習的道理一樣，排除了一些外在因素，更有利于訓練對于對象本身外形上凸起或者凹下的塑造，摒棄色彩的干擾，僅僅通過描繪光影和物體結構來表現畫面的視覺空間，反而加強了人們認識物象空間的能力。

我們這里不妨探討下黑白攝影相較于彩色攝影的優勢，某些攝影表達僅僅只是將事物的原有面貌客觀的反映出來，而某些攝影表達則可以在物像表面的支撐下，對其內涵進行深刻解讀，給觀者帶來心靈上的沖擊。與顏色絢爛的彩色攝影相比，黑白攝影由于色彩配置的不同很容易就能將事物中心輕松的呈現出來，就以亞當斯拍攝的自然風光來看，在一系列的拍攝過程中，亞當斯洞若觀火，獨具匠心，他把自己那種對于大自然的熱愛通過黑白影調這一形式從容的展現在世人面前，給后人留下了一幅幅或是純凈或是生動的黑白攝影作品。從攝影師的角度來看，假若攝影目標的框架結構得以確立，他們能夠以自身理解為依據而展開創作活動，也就是說，黑白照片和繪畫上的調色盤是一樣的，調色盤是多樣化的灰度色調，攝影師們能夠對創意進行全面發揮，把景物按照自己的預想那樣進行涂抹，特別是風景攝影，其優勢就會變得非常明顯，就客觀條件而言，鑒于自然風光具有極強的變化性，攝影師的創作空間會更加寬廣，即便只是在天氣稍微變化一點的情況下，鏡頭中也會呈現出一番截然不同的畫面。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在攝影創作之中，色彩配置對于作品的表達的確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無論是一張攝影或是一幅影像作品，黑白調還是彩色調，均發揮著各自在畫面中不可或缺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