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福

山東/張 子

道光元年。某省巡撫夢見后花園墻上掛著一把匕首，那把匕首閃著紅光直刺他的胸膛。他大喚一聲，驚動了半座小城。

清晨，有一書法家受邀來到巡撫府邸。小廝引他路過幾間廂房，書法家抬頭望見香燭輝煌，錦幛繡幕。明日除夕，各街各間各戶火紅燈籠高照，上下人等皆打扮得花團錦簇，一夜人聲嘈雜，語笑喧闐，爆竹聲聲，真是熱鬧。

書法家心想，一開春，京城大考，我定中的，師父也說我的火候到了。想到這里，書法家就不感到饑餓了，內心有股洪流在涌動。

小廝帶著書法家來到后院的一間小房，有暖簾，有火盆。小廝先送來糕點與小茶。糕點是糯米糍粑、茯苓夾餅、蛋黃酥、羊羹，小茶是清香的碧螺春。許久，書法家左手按兵不動，右手輕抬，大拇指與食指夾著一個蛋黃酥，輕輕地緩緩地放到嘴里，一股酥油的味道直入胃腸。他太餓了，又夾了一個茯苓夾餅，細細品嘗。他把自己想象成了老爺。

第二日一早，巡撫府邸的小廝們忙活開了。他們將書法家所創作的楹聯與“福”字張貼在各處。當第一穗陽光落在朱漆大門的楹聯上，小姐、婦人、丫鬟、小廝們都聚集來看。巡撫老爺剛起床，聽到有人在喝彩，他尋聲而來。昨夜沒有噩夢，他感覺很好，心情也不錯，想到今日便是除夕了，這算是一個好兆頭。

書法家還沒有醒，他的嘴角有些笑，他夢到自己中了進士，黃沙鋪地，銅鑼開道，他昂首走在人群中。

“不錯，不錯，應該獎賞！”巡撫大人捋著胸前的官珠，心定神穩。

管家想討好巡撫老爺，他邀請老爺隨處走走。當走到后花園時，巡撫被一個碩大的“福”字震驚了。管家在觀察老爺，老爺眉頭緊蹙。管家說：“這是天下第一‘福’，乾隆老佛爺御筆題寫后，天下人鼎力模仿。”

書法家剛夢到金榜題名，下一步便是洞房花燭夜了，他娶了貌美如花的公主，嘴角的哈喇子浸濕了棉絮。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把鐵鏈子將他從床上拖了下來。被拖下床的一剎那，他叫嚷：“為何？為何！”

管家一拍驚堂木，審訊便開始了。“是誰指使你寫下如此之‘福’字？”

“有什么問題？”書法家有些疑惑。

“‘福’字，‘口’下原本是‘田’，為何要改筆成‘刃’，你這是人為的詛咒，老爺這幾夜都處在噩夢中。”

“這是乾隆爺所創，并非我所為，天下第一‘福’是也。”

“你以為這番簡單說辭能騙過我，不大刑侍候，你是決然不招。”管家話一落，眾位小廝掄起木棒就是一頓毒打。

一板子，書法家所喝的酒水吐了一地；又一板子下去，書法家的腸胃翻江倒海。他自語，快了，京城大考后，我也能像巡撫那般做個有頭臉的人物了，到那時，我定不饒你們。可是，再幾板子下去，書法家無聲無息了。

小廝去探鼻息，回身告訴管家：“他死了！”管家也不在意，報告巡撫老爺。巡撫說：“罷了，罷了！”書法家被裝入一個竹席內扔到城外了。

一座高崗上，有兩匹雙眼閃著栗黃色光芒的野狼，盯著近處的小茅屋。小茅屋內，是書法家餓了三天，奄奄一息的妻子和兩個兒子。

這是一篇軼聞新編的故事，這類小說不好寫，既要有歷史感，又要能給現在的讀者啟發。小說寫了一個迂腐的“書法家”每天在幻想中生活，仿寫皇帝的字體，卻在現實中碰壁，最后身死，家中親人也造禍殃。小說通過書法家的遭遇，勸勉不切實際的人，給我們以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