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貿企業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估及分析★

宋文華 吳開堯

（上海對外經貿大學）

一、引言

長期以來出口是助推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然而新冠肺炎疫情仍有長期存在的趨勢，世界經濟下行壓力凸顯，在此背景下，我國外貿企業遭受沉重打擊。與此同時，數字經濟極大地加速了各領域“復工復產”的進程，在對外貿易領域，數字化技術使企業的管理和生產更加高效,成為后疫情時代推動外貿行業復蘇和創新發展的新動能。《“十四五”商務發展規劃》中也提到，應當推動貿易主體實施數字化轉型，實現數字強貿。在國家政策和技術發展的推動下，越來越多的外貿企業走上數字化轉型的道路。

隨著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層面，長三角地區搶抓數字經濟變革的時間窗口，加快推動傳統產業轉型升級，成為全國數字經濟發展的新高地。由于其在外貿數字化方面發揮著示范引領作用，產、學、研、政各界都在不斷研究長三角地區外貿數字化的發展變化情況。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外貿數字化研究團隊深入探究外貿數字化評估理論和測度方法，利用每年一度的“訪萬企，讀中國”暑假調研活動開展大規模的問卷調查和深度訪談，積極參與到長三角外貿數字化發展評估的行列中。

本文通過構建評價指標體系、問卷調查、深度訪談等方法對長三角地區外貿企業展開深入調查，評估我國長三角地區外貿企業目前的數字化轉型現狀，并分析企業的數字化水平對產業、區域發展效應的影響機制，對推動外貿企業數字化轉型以及區域一體化發展具有重要的政策參考意義。

二、評價指標體系構建

通過數字化轉型提高企業自身的經營水平已是業界普遍認同的趨勢，本文認為對外貿企業的數字化能力構建全面、科學的評估體系，有利于分析我國外貿企業數字化轉型現狀，是發掘企業轉型瓶頸、制定改進措施的重要手段。本文構建的外貿企業數字化成熟度評價指標體系如表1。

表1 數字化成熟度指標體系

該指標體系概括了企業數字化轉型所需的重要條件及其內在邏輯。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服務于企業整體的發展，離不開特定的外在環境推動和內在條件、數字化基礎的支撐。在客觀評判企業所面臨的的外在機會和威脅、內在的優勢和劣勢之后，擬定符合企業自身發展現狀和目標的數字化戰略，落實為具體的數字化轉型規劃和路線圖，并通過相關的數字化投入和運營，塑造相應的數字化能力。此外，與其他企業、行業加強協同，營造數字化生態，在取得自身經營和發展效益的同時，對產業發展、區域一體化產生正外部效應。

三、調查方案設計與實施

在充分查閱文獻資料、逐步完善問卷之后，向長三角地區183家外貿企業發放正式問卷（表2），并采用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對企業的管理層人員展開訪談。調研預期達到以下四個具體目標：一是通過問卷調查與一對一訪談，深入了解我國長三角地區183 家外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現狀以及所面臨的瓶頸。二是對處于不同行業的外貿企業在數字化成熟度評價體系各指標上的表現情況進行對比分析，以了解我國不同行業間外貿企業在數字化水平上的差異。三是研究影響外貿企業數字化水平和正外部性的關鍵環節和作用機制，以期通過加強關鍵過程域的發展來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及區域一體化發展。四是通過定性分析與定量研究相結合的方式為加快我國外貿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可借鑒的建議。

表2 最終問卷調查項目表

為進行后續的數據建模和深度分析，對問卷中企業數字化成熟度測量維度表進行信度和效度檢驗以及模型適配度檢驗。其中，采用 KMO 樣本測度法和 Bartlett 球形檢驗法對影響企業數字化成熟度的各因素進行效度分析；采用科隆巴赫系數(Cronbach"Alpha)進行信度分析；并通過檢驗結構方程模型的適用性度量指標來確保模型的可行性和穩健性。

四、受訪企業數字化轉型現狀

(一)受訪企業總體數字化轉型現狀分析——基于訪談文稿

通過對所有受訪企業的訪談內容做詞云圖（圖1），可以清楚地看出：以“數字化轉型”為背景，受訪者最常提到的詞匯有“客戶”“業務”“生產”“產品”“需求”，說明大多數受訪企業圍繞主營業務和市場需求等方面開展數字化轉型，“戰略”“管理”“人才”等反映企業對數字化轉型的認知和定位，“信息系統”“數據”“平臺”“研發”等詞匯體現了企業在探索數字化轉型路徑中的主要舉措。此外，“長三角一體化”“行業”“政府”“政策”等詞表明國家層面對長三角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高度重視。最后，通過詞云圖可以發現，“提升”“推進”等正面詞匯較多，受訪企業普遍認同數字化轉型對經營效率的提高，并希望收獲數字化轉型在“采購”“營銷”“物流”“服務”等方面帶來的效益。

（二）受訪企業總體數字化轉型現狀分析——基于調查問卷

本環節發放正式問卷共計183 份，其中回收有效問卷175 份，有效回收率為96%。樣本缺失的主要原因是少數企業的被訪人員對問卷中的個別題目不了解或者不愿意回答導致問卷被剔除。

根據企業在外貿領域的角色來劃分，受訪企業的類型包括外貿生產企業、外貿流通企業、外貿物流企業、外貿配套服務企業、外貿綜合服務平臺企業、非外貿直接相關企業，涵蓋外貿領域各業務流程所涉及的企業類型。根據企業所處行業來劃分，受訪企業的類型包括制造業、農林牧漁業、建筑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批發和零售業以及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調研企業的人數規模與經營規模分布范圍較廣，代表性強，其中員工人數20—300 人的企業占比39%、員工人數300—1000 人的企業占比26%、員工人數1000人以上的企業占比25%。

在受訪企業中已有22%的企業表示已經針對數字化轉型制定了系統的規劃和詳盡的路線圖，并在逐步實施；另外分別有37%和19%的企業表示正在完善規劃或正在制定規劃?？梢姶蠖鄶灯髽I已制定數字化轉型的相關戰略，以此幫助企業在信息時代建立長遠的規劃、清晰的發展戰略與科學的決策機制。

受訪企業目前應用的數字化技術主要有“大數據”“電子商務”“云計算”“物聯網”和“機器人”。由于受訪企業的類型覆蓋對外貿易全鏈條，此統計結果可以充分體現我國長三角地區外貿企業在開展實際業務時所需的數字化技術。

在詢問企業推動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遇到的瓶頸時，意識以及數字生態環境等宏觀問題被反復提及。如缺乏數字化的認識和意愿、不知如何結合業務高效制定轉型的戰略和路線圖以及多信息系統間無法實現數字化集成與互聯互通。以上問題說明目前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這一條道路上缺乏標桿參照，同時相應的理論支撐不足，各部門、行業之間的信息流通速度和質量有待提高。

五、外貿企業數字化成熟度得分

由于不同行業的市場環境以及對國際貿易的依賴程度不同，主業處于不同行業的外貿企業在數字化轉型中的表現也存在著一定差異。本部分選取受訪企業占比最大的四個行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制造業、批發和零售業以及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對不同行業間外貿企業的數字化成熟度水平進行對比分析。

根據以往的文獻資料，常用的賦權方法主要有主觀賦權法、客觀賦權法以及基于模型平均思想的組合賦權法。由于現階段學術界關于外貿企業數字化成熟度評價指標體系的研究較少，本文首先采用主觀賦權法中的層次分析法，即結合專家的意見對各指標的權重做出預判；然后基于150 個處在四大行業的受訪企業問卷結果，利用熵權法對各指標的信息量做出客觀賦權，最后將兩種方法得出的權重取均值（表3）。

表3 各指標權重

對相應問卷問題的答案進行量化處理，計算四大行業受訪企業的數字化成熟度得分（表4）。

由表4可知，受訪企業的數字化成熟度整體處于中上水平，但行業間的差距較大，其中批發和零售業的數字化成熟度得分最高。其次是信息傳輸、軟件、信息技術服務業和交通運輸、倉儲、郵政業，制造業的數字化成熟度得分最低。

表4 各行業數字化成熟度得分

以批發零售業為主業的外貿企業在數字化成熟度各指標上表現較好。隨著“新零售”的興起，該行業市場化程度高，競爭激烈，企業需要找到與業務模式適配度更高的數字化渠道，在提高營運效率、重塑供應網絡等方面實現突破。對企業的數據獲取與挖掘能力、行業數字化生態的實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正是由于該行業在實際轉型過程中面臨多重困難，倒逼該行業中的企業加快了數字化轉型步伐，成為數字化轉型的先鋒。

以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為主業的外貿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存在著先天優勢，其在資源上擁有人力和技術等優勢，行業中部分龍頭企業還可以借助品牌效應，為數據獲取和業務發展提供保障，因此該行業數字化就緒度得分較高。

以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為主業的外貿企業近幾年得益于我國網絡交易、智慧物流的發展，產值不斷提高，但其在數字化成熟度各指標上的表現略顯遜色，說明該行業中的企業仍存在組織架構、數字化能力與數字化需求不相適應的問題。在數字化轉型的浪潮下，該行業需整合全渠道資源，構建上下游產業協同體系，通過數字化生態來實現產業的轉型升級。

以制造業為主業的外貿企業在數字化成熟度各指標上表現較差?；趩柧斫Y果，制約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主要因素是管理者及員工數字化認識不足、組織架構和職能設置不合理以及數字化人才的缺失。目前我國經濟已經由高速增長階段邁入高質量發展階段，制造業企業應加強對數字化轉型的重視和推進，借助數字化技術提高企業效率，優化商業模式，促進產業升級。

六、外貿企業數字化貢獻度影響機制

為引導長三角地區外貿企業更好地發揮產業數字化的示范作用，探究企業內在條件對企業所在產業、區域一體化發展影響的作用機制，此部分選取企業數字化重視度、數字化就緒度與數字化強度作為潛在自變量，數字化貢獻度作為潛在因變量，測試問題項同問卷題項。通過構建結構方程模型，研究企業關于數字化轉型的感知水平、戰略規劃、投資計劃、數據使用情況等對企業經營效率和產業、區域發展的影響。

模型結果表明（表5），數字化重視度和數字化強度對數字化貢獻度的影響十分顯著，路徑系數高達0.85 和0.77，而數字化就緒度對企業數字化貢獻度的影響并不顯著。其中，數字化重視度通過影響數字化就緒度，進而影響數字化強度的路徑系數分別為0.84 和0.76，并且都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在指標體系設置時所考慮的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的重要因素及其內在邏輯是合理的。

表5 模型檢驗結果

七、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調查結果顯示，絕大多數企業都認同數字化轉型的價值并正在逐步實施數字化轉型戰略，但在思維認識、戰略部署上仍存在短板，并且存在企業組織架構不合理、資金投入不足、數字化人才短缺、行業缺乏生態等現實問題。

根據本文所構建的數字化成熟度評價指標體系，計算得出四大行業外貿企業數字化成熟度都處于中上水平。通過數字化手段賦能傳統零售業中的“人、貨、場”，批發和零售業實現了業務模式的顛覆性重構，在數字化成熟度各指標得分最高。主業為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的外貿企業得益于其在資源和技術上的先天優勢，在數字化就緒度和數字化強度的得分較高。主業分別為交通運輸、倉儲、郵政業與制造業的外貿企業在各一級指標的得分相近，都處于較低水平。其完成數字化轉型離不開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新興基礎設施的廣泛應用，從而實現在生產、運輸過程中的數字化控制和智能化管理。但由于行業中存在數字化認識薄弱、缺乏上下游產業協同等原因，其在數字化成熟度各指標上的表現較差。

長三角地區外貿企業的數字化能力對區域一體化發展的影響效應及作用路徑如下，企業的數字化重視程度、數據分析能力、數字化技術應用水平對企業所在產業的發展以及區域一體化的進程有著重要的推動作用；企業對數字化轉型的重視程度通過影響企業的數字化就緒度，進而影響企業的數字化強度和數字化貢獻度。

（二）建議

針對受訪企業目前在推動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現狀以及遇到的問題，筆者建議，短期內助力企業在貿易保護主義抬頭、新冠疫情持續肆虐的影響下增強自身抵抗風險的能力，改善經營狀況；長期內推動數字化技術賦能傳統產業轉型升級，使長三角地區成為產業數字化發展的前沿陣地。

認知升級，轉變組織管理模式。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涉及企業的組織模式、人員設置和團隊管理等方方面面，其中高層的數字化重視程度、是否具有前瞻性的戰略規劃對企業數字化轉型成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依托先進科技，增強數字化核心能力。數據是信息的載體，在海量數據的時代，企業應不斷收集消費者數據，滿足多樣化的市場需求；從業務場景出發，對獲取的數據進行有效地挖掘和利用，使其發揮出對業務的決策和指導作用，進而增強數據價值，推動業務發展。

以人為本，完善數字化人才培養體系。企業要將以人為本、數字驅動的理念相結合，制定合理的數字化人才管理制度和激勵手段。同時企業還要完善現有的人才培養體系，全面制定適應不同職能員工實際需求的數字化人才培養計劃，為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提供人才保障。

構建數字化平臺和網絡，營造數字生態。政府應構建數字化平臺和數據共享平臺，加快各地域、各行業、各部門之間的信息流通質量和效率，彌補中小企業的信息劣勢，借助數字化生態的強外部效應，推動企業數字化變革和發展。

繼續發揚長三角地區在數字經濟發展方面的標桿模范作用，應重點培養外貿企業對數字化轉型的重視度和數字化技術應用能力。積極推動數據要素的跨域流動和融合應用，重視數字貿易發展，不斷培育數字貿易新模式、新業態，提高我國外貿企業的國際競爭力和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