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式揩油

胡展奮

很顯然，在美國哪怕暫住，沒車也不行。上一輪在美的生活，曾試圖坐公交解決交通，門口有一輛車“482”。我上海有個好友“施國亮”，用上海話讀，“施國亮”與“482”太像了，我們就直接叫了它“施國亮”，親切。

“施國亮”非常準時，且價格不貴，7毛5分一位，可以坐全程，但20分鐘才來一趟，錯過了又得傻等。所以這次一到羅蘭崗，趕緊租車，聽說羅蘭崗獨多“二奶村”，很想帶上望遠鏡，單筒的那種，盡量不被發現，由著性子痛痛快快地窺探一番。

周圍的車行以“赫茲”最著名，小友珂珂陪同我們與老外打交道，接待的是個老莫，車乃普通雪佛蘭，日租金是38.5刀，先租7天，那就是270刀，不含車險。想想沒車險不踏實，便保險，七算八算七天居然593刀，加押金共793元。

先預設證據，“挖好坑”——然后“用證據說話”。

593刀就意味著4000元人民幣，攤入每天，就是85刀一天，人民幣578元可以上海蘇州打來回，然而在此地如果過日子成天算匯率那就干脆別過了，兩副大餅油條就要你88元人民幣，你要細想就得抽自己，感覺直接嚼鈔票。

于是開開心心地拿車，老莫殷勤地送我上車，油沒加滿，才顯示3格，珂珂說，沒事，你還時，給他3格就成，不要少給了。中國和美國有個通病，那就是有錢買豪車，耗油很計較，兩地都這樣。

七天里我們駕著車南加州到處跑，加過幾次油，美國加油都是自助的，付了錢你對里面報個油槍號碼，它就給油了，你拿起油槍自己注，到了刻度自動跳脫。

頭一次加的是91號油，朋友說，租來的破車加“98號”——此地的“91”相當于上海的“98”——和錢有仇啊？而87號油則相當于上海的92號，6刀1加侖，1加侖等于3.8升，約等于每升10元人民幣，明顯比國內貴了。

但畢竟玩得暢快刺激，洛杉磯88個小城市，我們按圖索驥跑了四十幾個，過了一把癮。須知洛杉磯的交通事故之多，路況之復雜，排名全美前十，在全美“最危險的道路”中，洛杉磯就占了2條。例如機場附近的“死亡高速”10號線，我們照樣能亂軍陣中飆車速，不免頗有成就感。

不料14日中午蜜雪兒陪我們還車時，雙方發生齟齬，老莫驗車時，說我們油箱沒有灌足油。這可就奇了，領車時明明就3格，我們自囑做人厚道些，還了它4格，怎么還嫌少？！蜜雪兒問我們，當時對油標拍過照沒有？我們說，這，哪里想得到呢！她說，人家倒是有照為證！我們蒙了。要求看證據。那老莫胸有成竹的模樣，先點點租車合同，上面寫著：油箱100%加滿的。然后又把那立式平板電腦緩緩轉過來，給我們指指油箱滿格的照片，下面居然還有拍攝時間。

那是一張駕駛臺的完整照，必須端端正正地拍，才能顯示油標的油格，可是包括珂珂的回憶，給車的前后根本沒見老莫拍照呀，而且大家的回憶都是“3格”！“您還得加上4加侖的燃料?！崩夏蝗葜靡傻匚⑿χ??！爱斎灰部梢愿跺X，”他繼續說，“一共35美元。”

蜜雪兒有點慍怒，對我們說，這就是“美式揩油”，先預設證據，“挖好坑”——然后“用證據說話”，電腦上要制作一張標有時間的清晰圖片太容易了，別看只賺你4加侖，當下油價飛漲，如果每輛車都讓他“揩一次油”，那可得賺多少！你們的問題是沒仔細看合同，還簽了字。

“4加侖35刀，那簡直是頂級的油價——98號油！”蜜雪兒說，我們自己加油，87號的4加侖，只需24刀。氣氣他！

把油箱注滿，心想，領教了，美國式揩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