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姬 應琛 王仲昀

據世界衛生組織國際癌癥研究機構(IARC)發布的 2020年全球最新癌癥負擔數據,中國無疑是“癌癥大國”。
我國肺癌的發病率及死亡率高居癌癥之首,2020 年新發患者約81.5 萬人,死亡約 71.4 萬人。
從手術治療到放療化療,再到分子層面的治療到免疫治療………無數臨床醫師、臨床科研工作者前赴后繼地探索,期待找到治療肺癌更為精準的方法。但肺癌的可怕之處在于,癌細胞會像人一樣進化,想方設法地逃避治療的攻擊,產生耐藥性和新的變異。
在這樣的困境下,一批肺癌醫生在臨床中不斷探索新的診療技術和手段,螢火微炬地幫助每一位病人。《新民周刊》采訪了四位在治療肺癌領域擁有豐富經驗的臨床醫生,他們幾十年的診療經歷體現了中國肺癌醫生的責任和擔當。
北京協和醫院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主任醫師張力教授,出身醫學世家,當年從很高的起點進入肺癌領域:1993 年,她成為北京協和醫院呼吸內科李龍蕓教授的第一個研究生。
在那個年代,肺癌在中國并不是一個常見病,因此研究肺癌的專家屈指可數。而李龍蕓教授從 1986 年就開展了前瞻性小細胞肺癌及非小細胞肺癌的治療研究,并參加了國家“九五”、 “十五”、“973”等有關肺癌攻關課題研究。這也讓張力教授跟著導師進入了我國肺癌研究的最前沿。
張力教授說,從跨入行業就意識到,臨床實踐、臨床研究和臨床藥理是完全糅合在一起的,分不開。
“我剛工作那會兒,協和醫院呼吸科的肺癌團隊人手特別少。最早,我和導師做臨床研究,我倆手上同時會有七八個研究項目。”張力教授告訴《新民周刊》,當時他們沒有 CRC(Clinical Research Coordinator,臨床研究協調員 ) 這樣的研究助理,病人入組、填表、隨訪、總結,都是她一個人完成。
“我自己特別得益于臨床研究的訓練。它既培訓了我的科研能力,也培訓了我的臨床能力。”讓張力教授感到幸運的是,她一開始跟著李龍蕓教授做的臨床科研項目,很多就是按照國際標準來做的,雖然要求很嚴格,但是為她后來 20 多年的臨床研究打下了規范的基礎。
在張力教授看來,“每一個臨床研究開始之前,必須要了解領域發展現狀,找到研究創新點,明確研究目的,然后才是整套研究方案的設計——是否符合科學、倫理,是否有可行性,整套內容下來,才是一個完整的臨床研究。這個過程,對整個領域最前沿的內容都有所了解,保證我的研究一定是前瞻性的”。
20 多年來,張力教授主持承擔了多項國家和部委級科研課題的研究工作,參加了 50 余項國內外臨床新藥的研發工作,有原研藥,也有仿制藥。回過頭去看,張力教授見證了中國肺癌臨床新藥研發從無到有的過程。
“我剛從事肺癌診療的時候,肺癌的主要診療方式就是化療,如果患者有不良副反應,醫生會配點止吐藥,白細胞低了就配點利血生。可以說,醫生開給病人的藥十分有限。” 張力教授回憶說,當時新藥臨床研究也十分緩慢,全國針對肺癌的臨床藥理研究主要集中在廣州、上海、天津和北京。北京協和醫院就是其中之一。

北京協和醫院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主任醫師張力教授。
當被問及 50 余項國內外臨床新藥的研發工作,哪一項最讓她難忘時,張力教授提到了國產小分子靶向抗癌藥的研發,她也因此榮獲 2015 年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作為重要的參與者,張力教授最先把這個靶向治療藥用于臨床,并解決了一系列難題,為鹽酸埃克替尼后續研究的順利進行并成功上市作出了重要貢獻。鹽酸埃克替尼曾被衛生部原部長陳竺譽為“民生領域的‘兩彈一星’”。
當然,臨床新藥研發,很多時候可能會有挫折,而且,臨床新藥研發也會伴隨一定的風險。“比如說在某款藥物 I 期研究的時候,它有一個劑量爬坡,也就是說我們要探索到它對于病人的有效劑量之后,還要探索它對于病人的最大耐受劑量。在這個探索過程中,肯定是存在風險的。”在張力教授看來,臨床科研人員非常感激愿意接受新藥測試的病人,他們為肺癌治療的研究貢獻了自己的力量。沒有病人的配合,醫生無法“孤軍作戰”與肺癌做抗爭。
之前,肺癌創新藥研發第一梯隊在美國和日本,歐盟是第二梯隊,中國只能算第三梯隊。而近五年來,中國在肺癌的臨床研究上逐漸躋身第二梯隊。“以前叫‘十年磨一劍’,可能新藥需要十年才能上市,現在這一時間已經大大縮短。”張力教授指出,一方面是我們國家新藥研發的技術不斷提升,另一方面是愿意參加新藥研發的病人也越來越多。她舉例,自己團隊做的某款靶向藥的臨床研發,需要 400 例病人入組,一年時間就滿員了。

20多年來,張力教授主持承擔了多項國家和部委級科研課題的研究工作,參加了50余項國內外臨床新藥的研發工作,有原研藥,也有仿制藥。
而張力教授收治的肺癌晚期病人,從最早的中位生存期只有 8 個月,到了現在延長到三年左右。
隨著治療手段和藥物選擇的不斷增加,隨著治療經驗的積累,如今已經是資深專家的張力教授,為每位病人看病的時間反而花得更多了。遇到第一次來的肺部腫瘤病人(一般都在外院做過多次檢查和治療),張力教授會先把既往片子一張張按照先后順序擺開,然后,一一對比。針對患者病灶的變化,她要弄清變化出現的時間點,這期間接受過什么治療,是屬于治療不夠充分,還是出現了新的耐藥靶點,還是因為病人漏服了藥物……“我剛開始工作時可能一次門診看70 個病人,現在頂多 30 個,因為每個病人的情況都要研究透,和他說明白,對他負責。”
由于教育程度的普遍提高,不少患者都會自學一些醫學知識,但有時候醫生也不得不因為病人的“自學”而花費更多的精力去做溝通。“我有個病人做過肝移植,他提出想要做免疫治療。這個病人是知識分子,很有主見。為了說服他,我和我帶的研究生特意去查了相關文獻,把他情況做了 PPT 幫助他理解,告訴他可能出現的問題和結果。他的家人也感嘆我們工作那么細致。”
接受采訪的當天,姚煜教授送走最后一名患者已是下午5點左右,原定采訪的時間也因此推遲了半個多小時。“是我的一個老病人了,治療后一直恢復得不錯,定期會回來復查……抱歉拖了點時間。”姚煜教授告訴《新民周刊》記者,門診病人多的時候一天要看上百號。由于有不少外地慕名而來的病人,姚煜教授每次都會堅持把病人看完。
姚煜,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腫瘤內科主任、主任醫師,同時也是中國臨床腫瘤學會(CSCO)理事、CSCO肺癌專業委員會常委。“我們科是西北地區最早開展腫瘤化療的專業科室,早在1957年就開始開展工作了。”姚煜教授介紹道,目前,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腫瘤內科已成為西北地區綜合醫院規模最大的腫瘤龍頭學科。隨著學科的發展,每年的門診量也在快速增長,患者除了覆蓋西北五省,還有來自內蒙古、山西、河南、湖北等其他地區的患者。
出生于醫學世家的姚煜從小就立志成為一名醫生。但父母都是兒科醫生的她坦言,成為肺癌醫生有些“陰差陽錯”,但好像又是“冥冥中注定”。
姚煜的舅舅在她上小學的時候因為肺癌去世。在她童年的記憶里,舅舅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手術疤痕,但手術最終并沒能挽救舅舅的生命。“而且當時能做放化療的醫院非常少,在陜西地區只有我們醫院的腫瘤科,因此每次都需要排隊一兩個月。”姚煜教授直言,當年腫瘤患者遭遇著缺醫少藥的困境。

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腫瘤內科主任、主任醫師姚煜教授。

姚煜教授說:“從肺癌治療的發展歷程中,也可以看到我們科技的進步和制藥企業的進步,給肺癌治療帶來了一個無比巨大的空間。”
1993年6月,從臨床醫學畢業后,姚煜參加工作的第一天,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腫瘤內科召開臨床研究的啟動會,實驗的藥物是卡鉑。第二年,她所在的科室在陜西省首次使用紫杉醇藥物治療一例難治性卵巢癌。因為擔心藥物會出現過敏反應,全科醫護人員嚴陣以待。令人欣喜的是,患者最后取得了非常好的療效。
“因為紫杉醇要從植物中提取,這就造成了它非常昂貴。我記得一支要3000元,那時我的工資一個月才120元。但至少我們有了治療的方法,紫杉醇對多種實體腫瘤都是有效的。”在姚煜教授看來,紫杉醇是腫瘤化療時代一個新的里程碑,之后越來越多的抗腫瘤藥物研發上市,開創了腫瘤治療的新局面。
2004年,在肺癌領域,最早的靶向藥是吉非替尼。“當時在全球它的有效性很低,大概在10%左右。其中對亞洲人群的有效率特別高,達到了27%。”姚煜教授說,為了找到原因,被譽為肺癌治療史上代表“中國貢獻”的吳一龍教授帶領團隊開展了IPASS臨床研究(吉非替尼泛亞洲研究)。結果發現,針對EGFR敏感性突變的肺腺癌患者,其一線治療有效率高達60%左右,也開創了精準靶向治療肺癌的里程碑。
現在針對EGFR、ALK和ROS1等基因突變陽性的患者已經研發出多種不同的靶向藥物,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精準治療。
2014年,免疫治療出現后,肺癌治療再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姚煜教授認為,免疫治療給那些沒辦法做靶向治療的患者打開另一扇窗。在化療時代,晚期肺癌患者五年生存率極低,僅5%左右。但對非小細胞肺癌患者采用免疫治療后,其五年生存率可達30%左右,足足提高了6倍。
“從肺癌治療的發展歷程中,可以看到科技的進步,給肺癌治療帶來了無比巨大的生存空間。”姚煜教授覺得,作為肺癌醫生非常自豪,因為如今有太多的治療手段了。也因此,姚煜教授呼吁大家一定不要再談癌色變,因為有很多晚期肺癌患者生存已經超過5年,甚至10年,早診早治是提高預后的關鍵。
姚煜教授還記得七八年前,一位50多歲的企業家被診斷為肺癌肝、骨、腦轉移。因為不了解腫瘤治療技術和藥物的最新進展,他放棄了治療。拖延了兩個月,當企業家的兒子找到姚煜教授時,病情已經相當嚴重。姚煜教授趕緊讓他做了一個基因檢測,結果是ALK融合陽性。
收治入院時,因為感染,病人高燒39°,同時因為肝轉移,還有嚴重的黃疸。“黃得跟奧斯卡小金人一樣,腳也腫得跟面包似的。”姚煜教授告訴記者,當時治療ALK陽性的肺癌藥物特別貴,從醫療的適應證來說,這位患者已經不能使用這種藥。
“但這種藥對六七成的病人都有效,我大膽地讓他先用一盒試試看。”根據患者情況,姚煜教授每天讓他吃八分之一片。非常幸運的是,三四天之后,患者的病情開始好轉,體溫恢復正常,黃一點點退下來。通過CT檢查可以看到,肝臟的腫瘤也變小了。
一個月后,這位患者奇跡般地出院了。但遺憾的是,三年后,患者因耐藥,無藥可治,最終還是去世了,沒能等到今年在國內上市的第三代ALK抑制劑洛拉替尼(Lorlatinib)。
在姚煜教授看來,她經歷了ALK抑制劑的迭代發展,可以說,如今的第三代ALK抑制劑創造了“ALK陽性肺癌患者的奇跡”。因為只要是ALK陽性的非小細胞肺癌,這種藥物幾乎都有效,在晚期肺癌治療全程管理中都能發揮重要的作用。
截至2022年7月,國內上市的進口和國產抗癌藥物已經多達30種。隨著越來越多的藥物納入醫保目錄,靶向藥物太貴的困境也逐漸得到解決。
姚煜教授在選擇新藥時,生存數據是第一考慮的因素,第二是安全性,第三要保證患者的生存質量。
采訪的最后,姚煜教授堅定地表示,如果再選一次,她仍然愿意成為肺癌醫生,“因為在患者非常悲觀,對人生不抱希望的時候,我們有機會讓他的生命再次變得絢麗多彩,能夠讓他們繼續幸福的人生,我覺得還是很自豪的,也是自我價值的體現”。
美劇《豪斯醫生》中,主角豪斯醫生和助手們如同偵探一般去查明病人患的是什么病。現代醫學要求查病因、找誘因、判斷可能的發病機制,結合患者具體情況后才能對癥下藥,盡快治愈疾病。
而在腫瘤領域,很多致病機制至今并不清楚。隨著科學對腫瘤生物學行為的認識加深、診療方式方法增多以及新藥的不斷涌現,治愈率在提升,但仍然不能滿足臨床需求。
臨床上沒有哪種疾病像惡性腫瘤那樣涉及那么多專業科室,手段多且復雜,沒有良好的專業之間的協作難以達到最優效果。為此,山東第一醫科大學附屬省立醫院(以下簡稱“山東省立醫院”)腫瘤中心化療科主任王彩霞教授深耕腫瘤診療,就像是國內肺癌領域的“豪斯醫生”——她所在的醫院已經形成了完善的MDT(多學科會診)制度,良好運行多年,幫助肺癌患者獲得更高效、合理有序的精準個體化綜合治療。

山東第一醫科大學附屬省立醫院腫瘤中心化療科主任王彩霞教授。
從小夢想成為城市規劃設計師的王彩霞,機緣巧合成為醫生之后才發現,做醫生、做好醫生更能發揮自己的想象空間,去探索未知之謎。“我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成就感會驅動一個人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還能時常幫助身邊所有的人。”王彩霞教授告訴《新民周刊》。
在博士階段,王彩霞選擇的是消化專業,她發現胃癌在我國發病率不斷增高,因此畢業論文寫的就是胃癌。到了腫瘤中心工作后,王彩霞發現,我國癌癥患者中肺癌發病數量和死亡人數最高。為了幫到最廣大的癌癥群體,王彩霞轉而研究肺癌診療。
王彩霞教授發現,過去,到化療科就診的肺癌患者往往是中晚期。近年隨著查體意識增強,早期肺癌、肺結節越來越多被查出,診療變得復雜起來。在腫瘤領域發展迅速、專業劃分越來越精細的今天,細分既是好事,也是掣肘。那么,初治、難治的患者的最佳治療策略如何制定?這就成為一個問題。畢竟,癌癥患者“有,且只有一次最佳治療機會”。
2021年4月,中國抗癌協會授權“中國肺癌罕見突變靶向門診”落地王彩霞教授所在的山東省立醫院,這標志著濟南地區首家針對肺癌罕見突變患者的靶向診療門診正式服務山東全省及周邊區域。
王彩霞教授的門診上,幾年前常有來自基層醫療機構的患者,存在“沒有病理診斷就治療,沒有基因檢測就用靶向藥物,沒有全面分期就手術”的現象,她也遇到不少為此錯過最佳治療機會的病人。為此,王彩霞教授提出要加快腳步推廣精準診療理念,踐行多學科協作模式。
2016年,王彩霞教授率先成立“山東省醫師協會腫瘤精準醫療醫師分會”,走精準個體化診療道路,倡導多學科協作,提升醫療質量,打造學術高地。
MDT有多重要?王彩霞教授拿最近一個病例來給記者舉例。
這個病人起初只是查體發現左肺上葉孤立混合結節0.7cm,相隔1月余的CT變化不大,符合早期肺癌影像改變。當地醫院建議病人趕緊手術,并表示切除就能治愈。家人不放心,慕名找到王彩霞教授。在山東省立醫院進一步檢查后發現,病人的寰椎和左側枕骨斜坡多處骨質破壞,做PET-CT也支持上述臨床診斷,晚期肺癌似乎無疑,就等針對肺結節穿刺的病理確認了。
在等待病理結果的同時,王彩霞教授組織了MDT,從影像上基本能夠排除結核病、布氏桿菌病、骨髓瘤,但還不能排除骨感染性疾病。綜合MDT專家的建議后,王彩霞教授讓這個病人先進行抗感染治療后再復查。5天后病理結果顯示:病人肺結節呈急慢性炎性改變。
“看來抗炎后復查的決策是對的,幸好病人當初在當地醫院沒有手術。”王彩霞教授表示,集體的智慧讓患者付出極小的代價,最早獲得整體的診療計劃,讓病人少走彎路。如果一開始診斷錯了,治療錯了,病人不僅要付出金錢和時間的代價,而且會更加遭罪。
近年來,隨著醫學診斷技術特別是分子診斷技術的發展,肺癌精準醫療成為熱點。而王彩霞教授倡導的MDT模式,對患者細分人群、按期、分層治療走規范化道路,目標就是實現肺癌精準且個體化診療。從常見的靶向基因檢查到其他分子標志物的檢測,精準的分期、分層到亞人群的選擇都要做好前期的準備。
罕見突變的患者群其實是一個非常大的群體,雖然患者的每一種基因突變頻率在3%以下,但加起來也能占總體非小細胞肺癌的20%-30%,患者總數在20萬人左右。針對不同的罕見基因,PCR、NGS、FISH等檢測平臺的精確度有很大差別,患者認識不足,有的醫生也認識不足,常常導致診斷困難,就醫耗時更長、過程更為復雜,治療手段有限等各方面問題。因此,如何在基因檢測分子分型指導下實施精準有效的治療、提高這部分患者的療效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

2016年,王彩霞教授率先成立“山東省醫師協會腫瘤精準醫療醫師分會”,走精準個體化診療道路,倡導多學科協作,提升醫療質量,打造學術高地。
王彩霞教授團隊是肺癌罕見突變靶向治療的領先團隊。2021年4月中國抗癌協會授權“中國肺癌罕見突變靶向門診”落地王彩霞教授所在的山東省立醫院,這標志著濟南地區首家針對肺癌罕見突變患者的靶向診療門診正式服務山東全省及周邊區域,提升基層醫院罕見基因突變肺癌的診療能力的同時,讓患者有病可醫,求醫有門。
與此同時,隨著基因檢測技術的廣泛應用,越來越多的突變頻率較低的肺癌驅動基因突變會被發現。而針對這些基因突變,已有相應的藥物已經上市、即將上市或者正在進行新藥的臨床研究。
王彩霞教授是農工黨山東省委醫藥衛生專門工作委員會主任,也曾是濟南市政協常委,她呼吁將使用靶向藥物前的基因檢測納入醫保范圍,為患者減輕經濟壓力已經實現。
王彩霞教授希望,“在醫學不斷進步診療手段越來越多的今天,合理有序的診療,在合適的時候用到合適的病人身上,多學科協作必不可少。另外,也應該強調對患者進行全程管理,唯有如此,才能實現讓患者活得更長、活得更好”。
一名出色的肺癌醫生,成長過程是漫長而艱辛的。
每周四上午,林根教授會按時走進自己科室的會議室。在這里,他會組織剛從學校走到臨床一線的年輕醫生,分享各自近期讀過的文獻。通常,每個年輕醫生選取一篇最近看過的文獻。如果還有多余時間,大家還會結合最近遇到的病例,互相交流。
林根教授是福建省腫瘤醫院胸部腫瘤內科主任醫師、醫學博士,是腫瘤專業上“當打之年”的中堅力量。
每周從百忙之中抽取固定時間讀文獻的習慣,是他十多年來堅持的事情。如今,他也將這種做法在科室更年輕的肺癌醫生中推廣開來。
2019年中國醫師協會曾做過大樣本調研,對青年醫生最關心、最期待的問題進行了統計研究。在當時的調研中,“更好的成長和發展空間”被青年醫生廣泛提及。
在林根教授看來,良好的成長發展空間,首先體現在良師益友的教導和引領。記者在采訪中發現,“前輩精神”“前輩教誨”是青年肺癌醫生提到的高頻詞。在十分重視傳承與經驗的醫學領域,榜樣有著強大的引領力量。
“在我們腫瘤醫院剛參加工作時,我在大內科輪轉了兩次。當時各個科室的主任前輩言傳身教,不僅讓我的臨床思維得到很大的提升,更是幫助我奠定了自己日后行醫與做人的正確方向。”林根教授說。

福建省腫瘤醫院胸部腫瘤內科主任醫師林根。
當年輪轉期間,林根“強迫”自己,要抓住向前輩學習的寶貴機會,每天準備20個小問題去請教。有時候前輩們可以直接回答這些問題,也有的問題留給林根自己晚上回到家,再去教科書和文獻中檢索。
“每天20個問題,堅持幾年后,發現從老師們那里獲得了巨大的幫助。問題越來越少,學到的經驗越來越豐富。”林根教授說。
對于青年肺癌醫生來說,在學校時需要大量閱讀,參加工作后同樣沒法放松。林根教授說,尤其是當下,肺癌領域知識和過去相比呈現井噴式發展,如果三個月不看最新資訊,可能就落伍了。
除了專業醫學知識帶來的學習負擔,中國醫師協會會長張雁靈曾經指出,青年醫生在走上崗位初期,往往還要面臨住房、婚戀、育兒等諸多生活問題的考驗。
采訪中,林根教授也回憶起當年的畫面。“年輕人都愛玩,尤其剛參加工作,大家下班后也要社交。結束后回到家,一看家里還有孩子需要照顧。等全部弄好,坐在書桌前開始啃文獻,已經是晚上10點。40歲前,熬夜到12點后是常態。”
在醫學界,很多國際上發表的前沿文獻往往是英文,這對青年醫生的英語水平也提出了更高要求。林根本科學的是中醫,英語基礎本身就薄弱。他告訴記者,第一次完整地讀完一篇英文論文,花了足足一個月時間。
由于白天還有很多工作,林根只能想盡辦法,利用一切碎片化時間惡補英語。回家路上,騎摩托車等紅燈時,他都能掏出小冊子背單詞。“終于有一天發現看英文文獻也像看中文一樣順暢。”林根通過學英語和讀文獻意識到:青年肺癌醫生,成長過程宛如一條拋物線的前半部分,上升時先慢后快。
這些年來,林根教授在臨床工作的同時,始終沒有放松在科研上的自我要求。他已主持多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及省部級課題,以第一作者或通訊作者在國際頂尖雜志發表中英文論文60余篇。
盡管肺癌治療效果比十多年前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但肺癌作為是一種惡性腫瘤,意味著肺癌醫生不僅要大量掌握醫學知識、積累經驗,還要學習與患者和患者家屬溝通,甚至要學會處理很多超越醫學范疇的問題。
“我讀大學時,培養醫生的重點在于專業知識學習,醫患交流等內容更多是依靠多年來在臨床上的摸爬滾打學習到的。”林根教授說道。
隨著近年來醫療水平不斷進步,精準診斷和治療在肺癌患者身上愈發成為可能。對于不同患者,如何更好地結合實際情況,為其提供最合適的診療方案,考驗著每一個青年肺癌醫生。

在林根教授看來,良好的成長發展空間,首先體現在良師益友的教導和引領。
有些病人性格向來柔弱,就要靠醫生來幫助決定治療方案。有的病人非常有主見,會問很多問題。“對于這樣的病人,我要求科室里的年輕人提前做好準備,把涉及各種方案的文獻打印出來,嘗試用更通俗的語言與患者溝通。”
在和病患長期交流的過程中,林根教授逐漸意識到:溝通的智慧和人文關懷和醫療技術一樣重要。
2021年,福建省腫瘤醫院在全省率先成立了肺癌罕見靶向突變門診。提及該門診,林根教授認為其能夠更加合理地集中與利用醫生資源,對患者的教育與診療形成更加專業化、精細化的管理。
“一名好醫生不僅僅需要‘治病’,還需要對患者進行引導。此前由于缺乏對應的就醫渠道,很多肺癌罕見突變患者手足無措。隨著這個門診的開設,我們希望‘求醫無門’的現象越來越少。”林根教授說道。
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網絡直播和短視頻平臺更是迅速興起。林根教授自己多次參加過科普類的直播。“對于肺癌,醫患之間的信息是不對稱的。對每一個新的肺癌病人來說,肺癌知識可能是一片空白,所以我們必須要盡可能地去做科普。”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擔當。醫學知識、醫療技術雖日新月異,但青年肺癌醫生的成長中,“打鐵還需自身硬”的精神會一直激勵著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