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候的那個人（外一首）

楊啟文

我守候的那個人

還沒有到來，多年前的那個黃昏

他曾經來過我的村莊

我記得他瘦長的身影

我們不說話

我們只交換了眼神：

我的期待

他的絕望，像空氣

像水紋，一圈一圈

消失在夜色里

他身后，有遼闊的星空

無數個世紀

群山起伏

英雄落草

我也曾將命運和秘密

交給風和月光

如今秋天深了，繁花落盡

大地如此透明

悲傷也如此透明

那個要來看我的人

他還沒有來

我只把屋宇打掃干凈

在門口懸掛一盞馬燈

像從前一樣

在燈光下

細數秋天的雨水

一夜滴到天明

說說那一株轉世的青草

涼透了

時間帶著四季之光

在我的身體里四處躲藏

剝離了贅肉

多余的體溫

一根根肋骨

抵抗著秋風

即使我罪無可恕

也不要指望我

指認同謀

指認我出生的村莊

遼闊的人間

只有小草原諒了我的一生

我也心生感激

我會用溫暖的文字

種上母親喜歡的白菜

韭菜，蔥姜和辣蒜

為了每當午夜來臨

我用漏水的嗓子

開始歌唱

我也不跟青草爭寵或賽跑

無論在曠野

還是官道

當秋風送走了

浮世的蒼茫

骨頭的痛

那株轉世的小草

還守在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