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民二胡作品《幻想敘事曲》創作和演奏研究

劉 寧

一、王建民和二胡作品《幻想敘事曲》

王建民，江蘇無錫人，中國當代著名作曲家，上海音樂學院教授。早年在南京藝術學院求學，畢業后分配至無錫市歌舞團，后入到上海音樂學院進修，對中西作曲技法進行了系統而深入的學習。其創作領域十分廣泛，西方音樂和中國音樂都有涉獵。其中中國音樂創作主要以竹笛、古箏和二胡為主。從創作數量來看，二胡作品是要明顯多于其他作品的，包含五首狂想曲、《姑蘇吟》《幻想曲敘事曲》等，也顯示出了他對這門樂器的偏愛。在創作中，其將中西兩種音樂創作技法熔為一爐，在提升了二胡演奏技巧和音樂表現力的同時，也讓作品得到了專業演奏者和廣大觀眾的普遍認可，為當代二胡藝術的繁榮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幻想敘事曲》是王建民受旅日二胡演奏家許可先生的邀請而作，于1998年首演于日本仙臺國際音樂節。在此之前，王建民的多首二胡作品都是以狂想曲為主，但是這次創作卻選用了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長恨歌》為素材，表現的是唐玄宗李隆基和楊玉環之間的愛情故事。并在創作中將民間音樂素材、戲曲素材和現代和聲手法相融合，作品既有地域和戲曲風情，同時又不乏創新，充分表現出了其雅俗共賞的審美追求。作品自問世以來，便受到了普遍好評，廣泛奏響于國內外的各類舞臺上，是當代中國二胡作品中的一顆明珠。

二、《幻想敘事曲》創作分析

該曲以《長恨歌》為母體，表現的是唐玄宗和楊貴妃之間的愛情故事，所以結構劃分也是十分明確的。分為國色天香、歌舞升平、生離死別、此恨綿綿四大部分。

引子 （1）國色天香 (2)歌舞升平 （3）生離死別 （4）此恨綿綿1-2 3-40 41-189 190-297 298-361

引子以空靈的音色開始，音量由弱到強，像是將人們帶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大唐盛世，故事緩緩地拉開了帷幕。第一段“國色天香”是該曲的主題樂段，四四拍，慢板。先由鋼琴引入，然后由二胡奏出優美的主題旋律，將千嬌百媚的楊玉環生動地呈現在了觀眾面前。隨后旋律先后出現了大小二度音程，這既是主部主題的原型，也是主題發展動機。旋律在此基礎上更加豐富，并以高八度的形式對第一句進行了再現，最后用相似的節奏型收尾，使情感得到的升華。在和聲方面，本段主要運用了調式交替的和聲手法，突出了和聲的色彩性功能，使形象塑造更加生動和靈活。第二段“歌舞升平”描寫的是唐玄宗和楊貴妃的幸福時光，分為三個樂段。第一個樂段速度較快，節奏輕快，調式色彩明亮，展示出了皇宮內夜夜笙歌的場景，以四度上行達到了本段的最高點。第二段先是進行了轉調，然后借鑒了秦腔的素材，使作品的地域和民族風格得到了突出。第三段則帶有轉折和鋪墊的色彩，特別是對秦腔中“4”和“7”兩個“苦音”的巧妙運用，暗示了此刻已經是危機四伏。正所謂“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沉溺于歌舞酒色的唐玄宗已經引起了朝野的不滿，一場危機即將來臨。

生離死別部分中，描繪的是唐玄宗和楊玉環被迫分開的情境。一開始，作者用增四度的低音持續進行作為伴奏，襯托出緊張不安的氣氛。隨后通過完全由新材料組成的五個樂句，將兩人的激動情緒予以了淋漓盡致地展示。激動過后，旋律線被拉寬，調式也發生了變化，表明了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想到這種無可奈何，二人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在經過一個承上啟下的段落后，伴奏部分的十六分音符像是暴風驟雨一般傾瀉而出，二胡以四分音符和連續加重音的顫弓構成動機，經過向上進行的二度模進到達了最高潮，將唐玄宗那種不忍殺又救不起的矛盾心理和痛苦心情予以了準確而深刻地揭示。最后一段此恨綿綿，描寫是唐玄宗睹物思人想念楊玉環的情境。該段的旋律凄美而深情，充分發揮出了二胡的歌唱性特點。320小節處，迎來了全曲的第二個華彩段。正所謂“此恨綿綿無絕期”，這段話抓住了這個“恨”字，用泛音點題又用泛音結束，好像是進入了夢境一般。唐玄宗夢到道士幫助自己尋找楊玉環，通過對主題動機的變奏和反復，使情緒逐漸平和下倆，最后以漸弱極為，正是輕音有余，回味無窮。

其次，從旋律來看，王建民先生是公認的民樂旋律大師，在該曲中，旋律方面的特點主要包含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是對民族民間音樂素材和技法的運用。王建民曾多次表示，在中國音樂作品創作中，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民族風格。所以其作品常見一些民族民間音樂素材的擴展和借鑒，并將一些作曲技法與現代作曲理念相融合，最大化地展示出作品的民族風格，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一種對民族文化和精神的認同，體現出了極其深刻的文化責任感。其次是對西方作曲技法的運用。一方面，王建民是一位學院派作曲家，曾系統學習了西方作曲技法；另一方面，中西兩種音樂從來都不是對立的，而且有著融合的可能。如果能找到這個連接點，則會讓作品呈現出中西合璧的效果。對此王建民也是有著深刻認識的，其經常創造性的運用西方調式與和聲，使旋律的色彩化得到了凸顯，將中西兩種音樂真正完美融合在一起。再次是對音色的不斷探索。對于民樂來說，音色無疑是一個關鍵要素。對此王建民也是極為看重的。以泛音為例，其在包含這部作品在內的多部作品中都有著精彩的表現，同時也從客觀上推動了二胡演奏技法的革新，充分提升了二胡的音樂表現力。所以該曲的旋律呈現出了傳統與創新的有機統一，也獲得了演奏者和觀眾的充分認可。

三、王建民二胡作品《幻想敘事曲》演奏分析

（一）引子

在樂曲的開始部分，作者并沒有編配伴奏，而是將二胡設置為主角，選擇二胡獨奏，給人以清凈之感。該部分對演奏者的基本功提出了較高要求，包含音準、音色、力度、氣息等多個方面，要處理的細膩、準確而到位，特別是第一個音是帶有裝飾音的弱奏音，要注意起弓時力量的控制。

（二）國色天香

該段整體的音樂感覺是唯美的，并不帶有哀怨和悲傷色彩，所以演奏速度不宜過慢，以免給觀眾造成先入為主的印象，從而影響敘事效果。為了獲得這種效果，在運弓方面要做到平直勻滿，力度不宜過強，揉弦的幅度要小，頻率不能過快。同時為了獲得統一的音色效果，要都采用內弦演奏。24小節處，伴奏聲部和二胡聲部之間形成了復調關系，像是唐玄宗和楊玉環之間的欲拒還迎。二胡的聲部走向呈現出了三角形，對此要注意音量的強弱變化。隨后作者用長音的裝飾音模仿了古琴的滑音，此處的演奏要保持手腕的柔緩，盡量減少滑音的痕跡，充分展示出楊玉環嬌媚的姿態。30小節處，旋律開始朝著高音區發展，也象征著兩人的情緒更加高漲，對此應適當加大音量，加快弓速，多用滿弓。伴隨著音區的升高，手指接觸弦的面積也要逐步變小，避免出現扁而燜的音色。

（三）歌舞升平

改樂段的描繪是十分生動和形象的。從43小節開始，旋律以八分和十六分音符的形式交替出現，而且速度也逐漸加快，旨在描繪出宮廷里夜夜笙歌的場景。所以此處每一句的起弓在音頭上不宜過硬，并注意內外弦換弦時力度和音色的差異，音色要盡量統一，清脆透亮。從51小節開始，演奏方面是撥弦緊接著連頓弓，要從容而有韌性。54小節是主題動機的四度上行，演奏時要體現出動感色彩，并與之前的主題呈現出差異感。同時此處的節奏較快，要做到干脆有力，不能拖沓。從79小節開始，樂曲借鑒了陜西特色戲曲秦腔的風格，同時通過四二拍和四三拍的混合運用，打破了原本的節拍規律。在用外弦演奏時，要奏出高亢明亮的效果；再用內弦演奏時候，要奏出內在渾厚的效果。而作者之所以借鑒戲曲唱腔，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在于給演奏者提供更加豐富的表現空間。從實際效果來看，演奏者可以在三度滑音中加入滾揉和壓弦揉弦，從而使戲曲色彩更加突出，同時做到舒展連貫，抑揚頓挫。122—141小節的演奏要一氣呵成，并考慮到秦腔中因不穩定的特點，在演奏中可以適當偏離傳統率制的音高，體現出一種游離感。150小節處的連頓弓要輕巧而有彈性，右手手腕部分充分放松，換弦時運弓幅度較小，音色透徹明亮。此外，該段的尾聲部分還要體現出一種樂極生悲和危機四伏的感覺，為下一段的到來做好鋪墊。

（四）生離死別

在歌舞升平一段的末尾處，作者已經對動亂的到來進行了鋪墊。唐玄宗不理朝政而導致了安史之亂，與楊貴妃的離別也成了必然。對此本段的一開始，作者便使用了一個“戰亂動機”來描繪緊張激烈的戰爭方面。所以此處右手運弓要短促有力，音色既要清晰又要有顆粒感，富含彈性。191小節開始后的兩句，要在層次和力度上突出對比，換把時盡量不要有痕跡，樂句之間銜接要自然。同時，提出還借鑒了戲曲中“緊打慢唱”的手法，二胡旋律和伴奏部分要體現出這種色彩。254小節處，旋律以四分音符和連續加重音的顫弓構成動機，意在描繪唐玄宗無計可施的狀態，對此應適當減弱音量。270小節處，作品的節奏變化成了散板，演奏時要突出節奏的自由性和節奏感。右手運弓手腕要高度靈活，能夠快速甩弓，表現出鏗鏘有力的音色效果。282小節處，作者運用了滑揉的技法，滑揉的頻率要快，但是過程則要適當拖沓一些，以表現出唐玄宗在江山和美人之間難以抉擇的矛盾心境。

（五）此恨綿綿

該段是全曲最精彩、最具情感表現力的一段。唐玄宗貴為帝王，但是卻不能護自己愛人的周全，不僅讓人唏噓感嘆。所以在該段的演奏中，要將情感全部傾注到雙手上。開始部分中，要做到輕起，運功弱而不虛。左手按弦要深，將那種無奈和悲痛之情予以淋漓盡致的展示。運弓幅度要盡可能小。305小節處，旋律呈四度上行發展，情緒越來越激動，此處強調右手的分寸感，既要保證音量，又不能過于響亮。隨后是樂曲的第二個散板，也是一個炫技段落。對此要提前做好技術準備。特別是針對泛音的演奏，為了獲得回音的效果，手型要做到自然、放松和靈活，才能使音色干凈和清晰。隨后的拉奏和雙弦的交替要注意連貫性，樂句劃分要做到準確清晰，節奏上則可以自由一些。最后一段描寫的是道士幫助唐玄宗尋找楊貴妃，如果說之前是悲哀的心情，那么此時則多了幾分期許。此處演奏的重點是突出不同聲部之間的交流，要在力度方面體現出對比，表現出希望和失望交織的心情。尾聲部分中，情緒相對緩和，作曲家通過主題音調的變化和拉長，讓楊玉環的形象再一次呈現在觀眾面前。演奏要點在于要將泛音充分保持住，左手要穩中有松，輕中有實。右手的運弓要均勻干凈，順利結束全曲演奏。

結 語

綜上所述，二胡作為最具代表性的民族器樂，自誕生以來已經有了數千年的歷史，而之所以能夠傳承至今天，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其始終處于創新的狀態中。而王建民則是當代的代表。多年來曾先后創作出了多首二胡佳作，為這門藝術在當代的繁榮和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幻想敘事曲》既取材于傳統文化，同時又運用了現代作曲技法，實現了古與今、中與西的融匯，也因此呈現出了獨有的藝術風貌和特征。所以在今天的二胡鑒賞和演奏中，應該對其人其作有充分的重視，這既是其人自作的價值和意義使然，也是推動當代二胡藝術繁榮發展的需要。只有創作者、演奏者和欣賞者齊心協力，同向同行，才能為這門古老的藝術注入源源不斷的生命力，體現出當代人對其發展做出的獨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