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生 徐銘辰
黨的十九大以來,為加強社區治理體系建設、持續推進新型智慧城市建設,數字城市治理實踐不斷推陳出新。城市不僅是與社會治理互構共生的主要力量,而且也是推動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創新主體。網絡信息迭代傳統紙質文件的功能之一是重構并再造了治理環境[1],城市治理中的數字化工具大大拓展了技術賦能應用場景,而一些新型制度體系、組織結構、資格權能關系也相應被催生。
從某種意義上說,智慧治理并非當前城市治理的可選項,而是必選項。進入信息化時代后,傳統城市治理模式逐漸受到信息技術和治理理念的雙重挑戰,社會發展對城市治理提出了新要求。由于缺乏技術性支撐,傳統城市管理活動在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成本的同時效能耗散,治理主體結構欠佳、參與互動不強、內容信息化水平低[2]等傳統治理窘境被凸顯。與傳統一元化治理主要訴諸穩定不同,智慧城市建設突破“強行政主導”并拓展吸納多主體參與治理。這種技術賦能的城市治理削弱了科層制特征,增強了權力運行扁平化屬性,促使城市治理由“被動”轉向“主動”、從“等待”進入“行動”,由此不斷融匯居民的參與熱情,推進智慧治理的協同進程。
歷史地看,隨著信息城市、數字城市、孿生城市建設的梯次演進,信息技術融入城市治理已成為發展趨勢。近年來,“粵省事”“渝快辦”“皖事通”等政務服務系統逐次推出,而諸如海口“城市大腦”項目、上海嘉定“雪亮”工程、泰州城市應急等智慧城市實踐也此起彼伏。發展地看,如何提高城市信息化水平,聯通與共享城區內外資源,打造縱向貫通、橫向協同的“數字社區”已然成為當前智慧城市治理的迫切需求。因此,面對蕪雜的城市治理場域,如何平衡權力的“收”與“放”、治理的“數”與“情”?怎樣增進與耦合“速度、力度、溫度”?如何從資源到調度、以數據推應用?怎樣從人力到組織、經網絡得效率?這些治理效能提升問題,都需要城市管理者和理論研究者共同挖掘數據背后的智能化工具與精細化流程,換言之,拓展應用信息技術的社區治理創新、協同共構治理新格局是智慧城市治理題中應有之義。基于此,本文擬以中新天津生態城(以下簡稱“生態城”)為樣本,立足智慧城市治理的場域,試圖從“技術支撐、管理穿針、數據引線、社區落地”的數字化城市治理實踐出發,描述制度空間內的組織調適與技術賦能等智慧城市治理機制,解構治理過程中權力、技術和制度的共生互構邏輯,為推進智慧城市治理能力研究貢獻力量。
生態城是中國和新加坡兩國政府在天津合作建設“兩型社會”的生態城市示范項目,占地30 平方千米,下轄16 個社區居委會。著眼于民生核心需求、城市永續發展、智能化交互共享,生態城對城市設施、環境、產業、生活的數字化實時處置與利用,無人餐廳、圖書分揀智能化、智慧跑道、智能管家、會“說話”的井蓋等AR 交互,實現了生態城資源、數據和職能的“物、數、人”三維整合,為城市設施物聯、數據匯集和智能治理提供了行為工具與決策支持。“智慧城市創新版”的生態城,以國標形式實現了其治理模式“能復制、可推廣”愿景,由此成為全國智慧城市建設的標桿,而“吉寶·季景峰閣”小區則是生態城首個落地的智慧小區范例。
與傳統的城市管理不同,智慧治理是在數字技術這一特定場域下的社會組織與居民、其他社會組織共治城市事務的耦合過程。如果場域可以被定義為在各種位置之間存在的客觀關系的一種網絡或構型[3],那么,智慧城市治理場域則可以描述為由基層黨組織與社會組織、公益協會與業委會等社區中介組織、物業公司與社區服務站等社區經營服務組織、市民與社區居民共同參與的權利分配網絡。諾斯將那些在制度變遷過程中預見潛在利潤、提出并選擇決策、承擔支配角色的主體稱之為“第一行動集團”,而將那些輔助“第一行動集團”獲得預期利益并作再分配的組織和或個人視為“次級行動集團”。由此,分別地看,作為生態城智慧治理關系形成的主導者,城市基層黨組織與基層自治組織按照法定的權責和程序,經由制度安排承擔著“第一行動集團”治理資源分配或權力維持功能;而場域內的其他行動主體則主要充當“次級行動集團”角色,憑借技術或服務策略組合獲取智慧城市治理權能。
1.第一行動集團的“放權讓利”
場域內多主體的權能及其組織資格的互構共生是智慧城市治理的基本特征。它體現為多行動主體在不斷地試錯與學習基礎上“確權明責”,且司職盡責、互信互商、互利互惠地增進智慧城市治理效能。其中,街居及其黨組織等第一行動集團擁有并行使組織、統籌、協調等整體性權能,其行動策略表現為利用競爭性資源配置以及數字化網絡治理平臺,引導市民等其他次級行動集團共同達成智慧治理合作解。按此邏輯,生態城治理場域中的街居及其基層黨組織等因地制宜地進行了以“放權讓利”為內容的治理權能分解。
一方面,生態城智慧運營中心動員引導市民參與智慧城市治理。生態城運營章程表明,保障社區物業、商業及其他城市服務等市場力量經營合法化、程序透明化地參與智慧城市建設是生態城智慧運營的基本內容之一。基于任務導向和“互聯網+黨建”平臺,以16個社區106 個基礎網格的黨組織為主體的第一行動集團為代表,生態城積極推動著全流程一體化“O2O 線上線下同步”的治理參與網絡,著力打造以人民為中心的智能新城。
另一方面,“放權”只是確權的基本內容之一,更重要的是需要進一步考察“讓渡”的質量。為此,在放權事項上,生態城兼顧“抓”和“放”的兩手,不僅通過“ICT 技能框架”吸納專業技術型服務組織參與城市事務協同,而且搭建了諸如“生態城萬事通APP”“‘城心辦’智慧申報平臺”等便于市民網絡參與的治理平臺。為增進服務權能下放的配置效率,街居及基層黨組織等第一行動集團聚焦于集中資源引導和監管城市服務與經營組織等次級行動集團的服務供給效率,形成共同最大化權能平衡基礎上的市民利益“公約數”。
2.次級行動集團的“承接共治”
與城市管理時代的權力結構較普遍呈現為精英參與式多元結構不同,區塊鏈、網絡、大數據賦能延展了權力束,在街道居委會、基層黨組織等第一行動集團之外又量增了為數眾多的市民、業主代表、社區達人和智慧網絡服務提供商等治理權力分享者。在技術賦能和制度增效的加持下,層級邊界被打通,從“松散組合”到“精英團隊”的物業、業委會等次級行動集團的治理參與能力不斷躍升。
其一,市民既是服務的需求者也是治理的供給者,既需要遵從治理規則,也分享并行使著相應的治理權能。一方面,作為服務需求方的市民,在治理權能分享維度,除擁有來自物業企業等城市服務生產者直接供給的基本服務權外,訴諸便捷智能化平臺參與社區治理以增進其發展性權利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另一方面,社區居民通過智慧治理平臺民主參與治理,擁有了列席、監督、質詢、聽證、直報、評價等社區治理參與權,如生態城“吉寶·季景峰閣”社區居民通過閉環式“民情E 點通”等智能化工具便捷地實現了社區服務質量監督,進而策略性地開展游說、影響或施壓等行為。在技術疊加和民主參與城市治理的治理權能的“收放”之間,生態城社區居民逐漸從一個分散的潛在利益表達集團凝聚為具有較強組織屬性的“次級行動集團”,最終部分地與第一行動集團分享了生態城智慧治理權能。
其二,物業服務企業是智慧城市治理過程中的重要參與主體,其管理方式、服務理念和“智慧”水平不僅直接反映著市民生產生活的便捷性和智慧治理的敏捷程度,也體現了智慧城市的治理能力。收取管理費用、制止違章行為、吸納業委會協助、選聘專營公司以及履行物業服務合同等社區物業權,是經營、管理和服務“三位一體”的權力束。在整合現有準入物業公司業務的基礎上,生態城智慧城市運營中心的智慧社區物業服務系統精準、精細地對城市人、財、物進行信息處理,因而大幅度提高了辦公事務、報修收費、人事財務、設備管理、信息處置和資源共享的智慧社區服務效能。與此同時,以獲得社區居民和行業認可、擴大企業美譽度為激勵目標,生態城內的萬達集團、吉寶置業等城市服務企業通過組織創新、技術更新為社區帶來智能燈桿、電梯“黑匣子”等諸多智慧服務。按照“企業運營、政府購買服務”的協作供給模式,由太極股份設立的太極智慧城市運營服務中心活化了大數據共享、共用、共識機制,獲得了由第一行動集團轉移而來的生態城智慧城市運維、服務等職能。
其三,智慧網絡服務提供者承接了由傳統城市管理向網絡化城市治理轉型而被讓渡出來的可市場化的技術性權力。生態城智慧城市運營系統及其治理結構表明,生態城虛擬系統的數字化管理服務供應商在組織系統中不可或缺。運用算法選取、大數據處理優勢與信息資源分析能力,生態城智慧網絡服務提供者為社區智慧治理與城市基層建設提供著技術保障,引領著智慧城市現代化發展進程。在智慧城市運行中,生態城區域內各網絡電子開發商、電信運營商等智慧網絡服務提供者主要或公益或有償地提供精細化多樣化城市公共服務。其中,網絡開發商主要負責為智慧城市治理開發便捷性智能終端軟件提供數字化城市管理設備及卡頓、延遲、中斷、宕機等技術瓶頸的解決方案,系統地集合設備維護等服務模塊;而太極智慧城市服務公司等技術運營商則主要承擔健全和完善城市網絡并維護數字平臺運行等服務,不被時間和位置的變化掣肘,疊加地理圍欄和歷史事件,將日常GIS 應用拓展為快速精準地輔助社區作出決策。
生態城的治理實踐表明,技術賦能是創新互聯網、大數據分析、云計算等信息技術的開發與應用的方式,也是將生態城城市制度優勢轉化為智慧治理效能現代化的治理載體。其中,區塊鏈、互聯網等大數據技術的應用,為生態城智慧城市治理提供著高彈性服務,支撐了其治理系統的高可用性和高延展性。
1.搭建功能互嵌的智慧城市治理平臺
近年來,資源協調難、服務對象多元、監管環境蕪雜等難題對生態城的智慧城市治理創新不斷提出新要求。事實上,治理平臺結構是優化城市管理與服務的必要條件,因而如何捕捉智慧城市治理情境中的協同,搭建符合新時代基層智慧治理要求的功能互嵌型網絡平臺,成為生態城智慧城市建設首要面對的命題。
一方面,生態城智慧治理的技術賦能體現為以完善虛擬社區建設,搭建基于“模塊層、插件層、單元層”的線上服務平臺,開拓了生態城的資源應用從“資源上云”到“云上治理”的轉換以及從“工具革命”到“決策革命”的治道延展。作為生態城區域城市一級中心,智慧城市運營中心整合了公共事業運維、城管等二級中心,以及公交、能源行業等三級中心,實現了智慧城市“三級聯動”與實時監控和動態管理。在此平臺下,它既保障了二、三級中心業務處置的獨立權屬,又可充分發揮一級城市運營中心的治理支撐權能。比如,除指數運算、趨勢分析、診斷報告等功能外,生態城運營中心也可以按照預設的決策數字信息診斷機制,綜合運用算法結果與趨勢分析城市運行狀態,運用決策模型作二次運算并形成面向問題處置的城市治理決策建議。進一步,以系統配置城市治理資源為目標,生態城在人工智能算法基礎上形成的“資源整合、過程管控和服務管理”三大平臺,則行使著城市治理權能配置和流程再造等功能。另一方面,基于ArcGis for Server 構建空間數據服務、GeoEvent Processor 處理實時數據流、GIS Tools for Hadoop 挖掘大數據、Portal for ArcGis 服務管理應用、Web 服務空間數據共享及混合模式應用系統的技術路線,生態城智慧運營中心不斷提升生態城有序合作的管理效能和服務質量,推進其城市治理技術的迭代升級。以政府數據和用戶數據安全為前提,生態城智慧系統開放共享生態城城市數據,借助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云計算等新技術,開展了面向包括政府、行業組織以及城市管理者和市民在內的指標化數據服務。
2.城市治理問題的網絡化磋商
以技術耦合智慧城市服務,通過線上數據共享的網絡化磋商機制,生態城不斷緩解服務市民“最后一米”難題。智慧社區運營中心整合相關社區的組織功能,將碎片化的生態城公共服務、便民服務和志愿服務等部門資源通過網絡技術作了無縫隙對接與無障礙共享。秉持問題意識,生態城運用數字和信息技術觀察處于變化中的社區環境和居民需求平衡指數,及時診斷預警偏差問題。社區居民可以隨時隨地打開“生態城萬事通APP”,將發現的社區問題定位拍照上傳生態城智能運營中心后,“城市大腦”利用智慧系統進行數據分析并擬定預案,基本實現了無時滯地召集問題社區所在地業務行政部門、居民及社區組織等涉事主體協同參與問題處置。
在智能化提供安保、綠化、運維等社區服務的同時,物業部門還可代表社區居民與公安部門、街居及市政等部門對接,服務于滿足居民不斷增長著的社區生活需求;街居與市政等第一行動集團則聚焦協調溝通,著眼于社區網絡化磋商平臺搭建;社區居民則按合同規定以市場化的付費服務機制激勵社區物業更優質提供智慧社區服務[4]。這樣,在第一行動集團的智慧治理統籌下,堅持“民想我謀、民求我為”的服務理念,生態城不斷強化基于互聯網平臺多維度交叉的分類治理,以數字化智能化磋商平臺可復制地破解了眾多蕪雜治理難題。由此可見,這種線上“吹哨”、線下“報到”的共時智慧協作機制,充分展示了技術賦能的生態城治理反饋體系。
著眼于可操作性,生態城建立了智慧城市評估模型并確定了分解落實各項指標的方法,進而形成了較詳細的智慧城市治理路線圖。以軟件資源、虛擬化服務、基礎設施的“三層”疊加智慧城市門戶與應用為“兩翼”的總體架構,生態城智慧城市運營系統設計并運營了以Portal 為中心的智慧城市門戶、城市綜合指標監控、業務部門智慧應用和市民普適應用等跨平臺異構與多元協同的治理制度。
1.制度化智慧城市治理空間
智慧城市治理協同效應的發揮,需要有一套調整行動者間以及行動者與資源間的秩序、規范,并依此構建符合智慧城市治理制度所確定的技術性治理空間及其生態系統。制度增效既要合理配置場域內各治理主體的治理權能、明確智慧城市運行流程和問題解決的依據及方法,又要因地制宜地經由條例或規約對居民行為作出獎懲激勵兼容的制度變遷。
如果說《中新天津生態城智慧小區建設導則》定義了智慧城市建設和運營的框架,那么,以“設施、數據、治理、環境、經濟、民生”為內容的《中新生態城智慧城市指標體系》則為其智慧城市治理框定了治理工具。與此同時,《中新生態城智慧社區評價標準》又從應用對象的價值尺度對智慧治理制度的界限依據作了界分。在世界首套可量化的22 條控制性指標和4 條引導性指標的“城市運管智能化”體系發布后,生態城被推薦為國際標準“ISO37106——智慧城市運行指南”聯合牽頭單位。以新加坡大部制管理經驗為鏡鑒,基于組織精簡、職能明晰,生態城再次推進了分工確權。在治理制度供給維度,政府、街道社區和物業公司分別承擔著設立規則標準、指導支持規則落地以及宣傳引導業主依規行動等制度內容。職能精簡后的生態城社會組織更是“精準”地將資源配置于城市制度建設、智慧治理議程的統籌規劃,更精細化地履行了智慧城市、智能治理等核心任務。實踐表明,涵蓋市容、環衛等多部門管理權限的生態城大城管數字化治理模式,因其權能相對集中的信息化服務更加契合市民的發展性需求。
在治理工具方面,諸如生態城閉環式“民情E 點通”等工作制度有效破解了以往各自為戰、用力分散的城市治理頑疾,增進了生態城智慧城市“溫度、速度、力度”建設。智慧城市服務有利于增進需求主體的滿意度、認可度和信任水平[5]。誠然,面向以人民為中心的新城市實踐,生態城智慧城市治理體系設定了“城市管理事項公眾年在線參與度”指標;引入智慧信用評價體系,以生態城居民誠信管理系統激勵并內化市民“主人”使命感和“文明市民”榮譽感。
2.拓展智慧城市治理制度動能
如果制度變革是經濟發展新動能的根本動力,那么在智慧治理場域則需要回答如何把城市制度優勢轉化為智慧城市治理動能這一問題。動態地看,生態城智慧治理制度運行表明,運用信息化技術,生態城運營中心通過城市治理智慧政策執行、追蹤監測規章等制度運行活動,為最大化實現智慧治理目標提供制度動能。歷時地看,在生態城智慧治理制度變遷的“討價還價”過程中,網絡技術和治理理念的疊加使得以市民為代表的次級行動集團,逐漸由被動的“被管制者”變為主動的“制度購買者”,并進一步由此實現了從非制度精英到制度化參與智慧城市治理的角色進階與功能轉變。
按照諾斯關于制度效能的解釋,生態城智慧城市治理的制度動能可以從行政權力內含的強制性、在城市組織威權影響下市民遵從的權威性和基于理念自我趨同的認知性等三維度考察其智慧制度的效能提升。其一,強制性制度是影響智慧城市治理的基礎制度,它規范并調節社區治理參與行為。黨員到社區報到、下沉認領社區微公益,通過信息技術不斷完善以黨建功能室為紐帶的共治共建制度。發揮威權主體強制性制度效能是生態城街居組織等第一行動集團引導智慧城市發展方向、提升城市治理效能的有效抓手。其二,權威性制度規范主要著眼于城市治理場域中義務性或自覺合作等活動,為行動者輸入既遵從公序良俗又符合智能城市治理的價值偏好,并逐漸規約形成市民行為規范。生態城治理實踐表明,參與智慧服務生產的社會團體、專業協會等次級行動集團的有序參與為城市提供了智慧化服務方案,將傳統城市治理的事后監督延伸為包括事前、事中在內的全流程監督,由此拓展了網絡服務企業和城市居民的治理參與空間。其三,市民智能化參與城市治理增進了城市認同與歸屬感。智慧城市是一個服務產業和治理活動的系統工程。小區的智慧黨建小屋、智慧健康小屋、光伏座椅藍牙音箱、高空拋物監視管理、智慧信息發布屏、智慧人車管理等智慧應用場景建設,全方位打造并推動了“智能鄰里自治、智慧和諧生態”的智慧城市進程。這樣,“數字城市”的認知性城市文化將“第一行動集團”“次級行動集團”等各級行動者凝聚于智慧城市治理場域,并協同共進于城市“精神共同體”建設和智慧治理能力提升。
從運行結構上說,智慧城市治理內在地規定了其治理內容,也為各主體行為限定了活動空間。事實表明,在特定的制度時空內,生態城智慧治理整合了互聯網拓展、新技術融入黨政社群力量,將其嵌入城市信息管理系統。某種意義上,這種以權力(利)分配、技術賦能和制度增效為運行邏輯的生態城智慧城市的耦合治理,其實質是一個城市管理效能升級的治道變革過程。
智慧城市治理的目標是增進治理的有效性,即城市運行有序、穩定且具有較強的處突與應變韌性。為此,這一目標的達成需滿足如下三個關鍵條件:一是公共性治理權能的結構化共享,即智慧城市治理結構中的多元行動者“共同分享”符合所在場域的城市治理權;二是智慧城市治理目標需要以技術賦能下的智慧城市治理效能作為網絡支撐;三是優化智慧城市治理的協同工具,構建兼容“共治”“自治”的政策生態及其制度設計的智慧城市治理共同體。基于此,綜合“概括—具體”與“本質—現象”的雙重邏輯,生態城智慧城市治理的運行機制可解構為智慧治理場域中多元行動者策略背后的權力分解、技術賦能和制度增效等活動。因而,“權力—技術—制度”范式則可描述為城市治理共同體在科層制內涵的規范下,利用數字網絡工具實現基層治理末端有效運行的一種方式,以及制度性資源優化配置的實踐過程(見圖1)。在此運行過程中,以行政性治理權力為邏輯起點,以互聯網、區塊鏈為技術支撐,在行動規范與治理準則的制度空間內,從制度優勢到治理效能,智慧城市治理系統地推進了智慧城市治理的迭代升級;相應地,在技術賦能著眼于提升數據共享與流程再造的同時,體現資源配置的組織制度和利益結構則熨平了“被執行的技術”[6]“社會技術實踐”[7]等管理過程中的“協同鴻溝”;在治理制度增效方面,從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的兩維分解與共享智慧治理權力,不僅為確權提供著制度依據,也支配與引導了網絡技術賦能的制度空間。在治理權力的內容方面,技術實踐性與制度支配性是治理權能增進的構成要素。一方面,既有制度賦予并規定了治理權力(利)以相應的城市資源配置資格;另一方面,網絡技術借以“城市大腦”“智能運營中心”等應用,不斷拓展著公共權力在智慧城市治理中的效能。從系統功能學的角度看,智慧城市治理的性質、方向及其可能性空間是特定場域中有效權能、智慧引領和制度協同等治理系統疊加與耦合的結果。

圖1 權力、技術和制度的智慧城市治理結構
在城市管理領域,延伸至城市治理末端的公共權力“鎖定”地主導著城市治理過程。居民委員會或其他社會自治組織的引入并未真正紓解城市行政管制權。智慧治理場域下的權力運行方式不再簡單地呈現為科層制垂直結構,橫向社會協同內涵同樣得到了體認[8]。概言之,協同治理新體系的建立,在形式上存在社會團體、社區組織及居民分散共享治理權能的特征,其實質要求是治理權力歸位,即在保證公共服務質量并厘清公權和私權邊界的前提下簡政放權,將部分治理權能分散賦予企業、社會組織等智慧城市治理共享主體。
1.分解治理權力
信息化時代的智慧城市治理內在地要求在職責明確的制度化基礎上分散行政權力,搭建多元主體信息交流平臺,開辟協商合作渠道。為此,在智慧城市治理語境中,應有效厘清行政組織角色、定位與職能邊界,分散其管制型權能,為平等、透明運行的數字化城市治理關系建立準備條件。具體地看,政府部門應簡政放權,從行政權能逐步向社會組織過渡;依靠社會組織自治權力均等化提供城市基本公共服務;激勵市民身體力行地投入城市治理活動。在此基礎上,應用網絡信息等新技術優化城市資源配置,以多元主體的協同合作機制調動人的智慧本性,來應對城市發展中的諸多治理問題。
2.共享治理效能
智慧城市治理的多邊合作關系表明,治理主體從獨立邁向了協同,其運行方式由分治走到了共治[9]。共享的智慧治理技術催生了信息、管理、勞動等資源的快速流轉與適配,奠定了治理資源統籌調配與治理活動的契合基礎。社會活動中的利益相關者天然地具有按其所在“場域”采取理性行動的能力。智慧城市治理語境下,那些從城市公共組織或類公權力組織手中讓渡出來的傳統城市治理權能,逐次被作為次級行動集團的市民、社區服務企業、網絡技術提供商等城市治理參與主體所承接。這樣,后者理性而務實地與第一行動集團共同分享著智慧城市治理的各項權能。作為一種“網絡化”治理新形態,智慧城市治理通過數據共享、資源聯動與組織功能再造,潤滑了公共事務的協作流程,推進了資源共建、議程共商、責任共擔的城市“共治”體系及智慧效能“共享”局面的形成[10]。
網絡技術為智慧治理創造了物質技術條件[11],不斷被應用的數字信息化平臺和個人智能設備推動了各類信息媒介走進城市居民日常生活。作為一種智能社會的驅動力,網絡技術趨勢性地出現在社會治理場域中,為智慧城市治理提供了數字化支撐。與此同時,網絡技術不同程度地突破了既有城市溝通的空間物理壁壘,充分展現了新型城市治理線上線下融通共構的功能。網絡技術不僅為創新性決策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間[12],也賦能了智慧治理的技術支撐。
1.大數據處理技術的研發應用
大數據是海量信息整合與表達的技術,其優勢在于通過數據信息真實、準確地反映社會運行狀況并及時發現生產生活需求,提供個性化路線定制、5G 熱點、地圖探索、AI 交互等互動服務,“精準”實現以技術為支撐的城市生產與服務安排。在信息化時代,“人”與“術”從“共在”走向“共生”[13],管理者也據此便利地組織或提供相應的公共服務。大數據突破了傳統思維的物化局限,以共通的視角、互聯的形式數據化地分析市民的生活方式,為每位市民量身定做個性化智能服務提供了可能。此外,大數據所塑造的智能化城市治理體系也為社區基層協商民主拓展了自治空間,市民可以便捷地以利益相關者的身份融入智慧城市治理的政策過程。進言之,市民參與形式、渠道、規模的透明、公開和可追索的轉變也逐步消解著公信力危機,疊加聚變的市民幸福感、成就感也大大增進了城市治理效能。
2.互聯網鏈接技術的升級賦能
互聯網鏈接技術主要為智能終端提供網絡連接及云端計算服務,物聯網則側重智能識別與控制等服務,而互聯網與物聯網相互交融的數據可視則進一步引領著社會公眾個性化、多元化、全面化發展空間。在眾多領域顛覆著人們傳統觀念與生活模式的同時,仿真推演也應運而生,這是為人類社會生產生活注入新能量的現代化生產方式。
由互聯網技術衍生的新業態智能化生活方式幫助人們更加快捷、高效地獲取各種需求信息。隨著網絡技術與城市治理組織、社區服務行業的深度融合,智慧城市治理模式創新為優化資源配置、提升管理服務效能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間。
耦合技術與組織結構是智慧城市建設的重要內容。從治理的邏輯看,技術賦能是智慧城市建設的必要條件而不是充分條件。在智慧城市治理的常規性可持續協同中,超越技術的制度變遷也因而呼之欲出。以技術性工具調適權力資源組合方式,智慧治理正不斷地從治理制度變遷視角增進基層資源配置和管理服務效能,由此迭代形成新城市治理伙伴關系。
1.政策生態的引育再造
就宏觀而言,城市治理的流程再造與服務體系優化,有賴于共生于城市生態的政策支持。智慧治理不應僅被視為一個提升城市信息化水平、處理居民公共事務的概念性描述,而更應看作是運用網絡技術創新基層治理模式與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治理過程。適時有效的法律調整、制度指引與政策糾偏可以規避智慧治理演進過程中的不規范行為。為此,城市規劃、工業信息等部門需要在梳理所在城市和社區實際情況的基礎上,制定智慧治理發展的總體目標,監測智慧城市規劃實施狀況,將智慧城市治理與基層公共服務體系“下沉”至制度措施,以此保障智慧城市治理在制度的規約下有序推進。
2.制度效能的迭代升級
從微觀維度說,信息社會中的城市內部事務處理也不應缺少智慧制度建設乃至協同。在智慧城市治理語境下,一整套智慧治理制度及其提供的內容載體與行為方式,規定了該場域利益構成中各治理主體的“禁止”與“可為”范圍,在利益驅動的前提下激勵其更多地作出話語共商的一致性活動[14]。如在生態城管委會與物業服務企業以及社會組織的協商溝通過程中,各方應遵從智慧治理制度,協同處置社區事務。此外,社區居民代表大會、業主大會等基層決策制度以及“指尖社區”等智慧社區監督制度的完善,也屬于提高智慧社區治理效能的基礎制度范疇。
“智慧城市治理”議題應運而生并受到了學界和公共部門的廣泛關注。通過解構“技術支撐、管理穿針、數據引線、社區落地”的生態城數字化城市治理實踐,扮演治理關系主導者角色的第一行動集團“放權讓利”與起輔助作用的次級行動集團的“承接共治”共構了智慧城市治理權能。相應地,功能互嵌的智慧城市治理平臺與城市治理問題的網絡化磋商共同詮釋了技術賦能的城市智慧治理新路徑,而智慧城市治理空間與智慧城市治理動能拓展從制度增效層面描繪了較詳細的智慧城市治理路線圖。由此,耦合以行政權力為基礎、網絡技術為支撐、治理制度為前提的智慧城市治理“權力—技術—制度”范式,不僅是實現基層治理末端有效運行的一種方式,更是使制度性資源得以高效配置的治理實踐。
發展地看,城市管理正從以行政權為中心的威權管控向政府、市場、公民共同參與的協作治理演進。在此制度變遷過程中,精細化共建、共治、共享社會治理業已被趨勢性承認;在城市治理場域,變“鴻溝”為“紅利”,信息技術一直扮演著賦能增效的角色,程度不同地影響了城市生產、生活和生態的諸多方面。從目前城市治理實踐看,智慧治理的進一步發展還存在諸多治理“梗阻”:如治理主體技術賦能機制有待健全;智慧協同的“齒輪”效應不強;居民參與智慧城市治理方式方法欠完備;信息技術等專業性人才短缺等。總之,如何以系統思維統領智慧城市系統,如何破解過度依賴第一行動集團投資而調動社會資本參與,如何協調產業和服務的自我造血,進一步創新服務的智慧治理并促進社會治理能力現代化仍需要我們進行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