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陽刻剪紙應用的望江挑花圖案快速生成方法

王 羅, 丁 雪, 喬錦浩

(湖南大學 設計藝術學院,長沙 410082)

望江挑花是具有鮮明皖西南地域風格和審美特征的一種傳統針法工藝,距今已經有1 100年左右的歷史,因制作材料簡單、裝飾性強而被廣泛應用于衣褲、頭巾、沙發靠墊等紡織品上[1]。望江挑花憑其獨特的形態結構,清雅別致的色彩被三度選入人民大會堂,并于2008年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第五批名錄。

隨著工業化的發展,成本低廉的工業品沖擊傳統手工藝市場,本土勞動力外流對望江挑花手工藝的保護和傳承影響很大。因此,保護、傳承和創新望江挑花對研究民間藝術文化與促活經濟發展具有積極意義。據望江挑花圖案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王世福所述,望江挑花圖案創新是望江挑花技術活化傳承的核心,望江挑花圖案設計者須兼具美感意識和諳熟針法工藝,倘若圖案設計無法實現適時性創新,將直接導致望江挑花面臨全面蛻化和衰落。了解到當代年輕人學習和投身望江挑花的意愿較低,而且熟練掌握望江挑花構圖規則進行設計創新的門檻較高,望江挑花或將面臨衰落甚至消亡。基于此,本文提出一種對望江挑花進行數字化保護及創新的方法,試圖解決目前面臨的問題。目前,關于望江挑花數字化保護及創新的相關研究分為兩類,一類是以王旭等[2]為代表的搭建包含望江挑花針法模型的針法圖案設計系統,用戶在系統內手動選擇針法填充區域和針法即可自由設計針法圖案,但針法圖案實際繡出效果則取決于設計者是否諳熟針法工藝及運用規律;另一類是以袁惠芬等[3]為代表所提出的將分形理論融入望江挑花圖案設計方法,該方法能設計出具有幾何美感的圖案,但其所涵蓋的望江挑花構型和針法較少。

本文研究發現,陽刻剪紙與望江挑花在圖案題材、圖案特征、構型與構思方面有一定的相似性及關聯性,可應用于望江挑花的圖案設計中。中國剪紙根據剪刻手法分為陽刻、陰刻和陰陽結合剪紙。陽刻剪紙具有“線線相連”的特征,即將剪紙中物象輪廓線以外的部分剪去并用細線相連各物象組成整體[4];陰刻剪紙剪去物象且線線相斷;陰陽結合的剪紙則兼具兩者的特征。多數剪紙因采用陽刻為主陰刻點綴的剪刻手法被籠統地歸類為陽刻剪紙。陽刻剪紙相較于望江挑花,其存世圖案更為豐富,因而能為望江挑花圖案設計帶來無限的創作空間。本文運用望江挑花的圖案構型和針法模式來搭建以陽刻剪紙圖案為素材的望江挑花圖案創新設計與快速生成系統,在縮短望江挑花圖案設計耗時的同時,實現望江挑花圖案設計的大眾化和活態化。

1 陽刻剪紙與望江挑花圖案的關聯性分析

1.1 圖案題材的同源性

望江挑花圖案源于望江婦女的自由創作,題材分為自然景觀和生活習俗兩類,前者包括動植物、環境、氣象圖案等,后者包含符號、風俗禮儀、吉祥祈福等描繪人們物質及精神世界的圖案。陽刻剪紙(本文簡稱“剪紙”)圖案來自于勞動人民對生活的洞察和認知轉化為造型藝術的創造。李凱[5]將剪紙按內容細分為九大類,同樣可歸納為自然、生活兩大類,故兩者圖案題材具有一定的同源性。

1.2 圖案特征的相似性

1.2.1 整體性

望江挑花繡布的雙面皆呈圖案,為避免針線多次收尾產生線頭影響雙面圖案的整潔,挑制圖案要求一針到底,即圖案內相鄰紋樣之間由“針路”(一般為寬1單位的且由挑針或游針構成的線條)相連,一次起針和收針即可挑制完成紋樣,這使望江挑花的圖案具有整體性。同樣,陽刻剪紙圖案內各相鄰區域線線相連也使其圖案具有整體性[6]。此外,望江挑花和陽刻的圖案整體呈單一色彩,望江挑花為青色,陽刻剪紙為紅色。

1.2.2 對比性

望江挑花圖案及針法的搭配應用使圖案疏密有致,粗細對比得當,挑針和鉆針的密鋪呈現“粗”、游針的細致勾勒呈現“細”的效果。挑花圖案與底布的色彩區分明顯,形成“青”與“白”的強烈對比,使圖案整體富有節奏和韻律。剪紙圖案內物象與連接線也呈現“粗”與“細”的對比效果,剪紙內部圖案與鏤空區域的色彩同樣由“紅”與“白”來形成對比。

1.2.3 留白感

望江挑花具有“底簡圖繁”的特點。“底簡”指留白,留白分為兩種,一種是在團花與角花、邊花之間的間隔區域;一種是在紋樣內部使用挑針和游針制作挑花時需要從圖案中間起針,再回到圖案中心收針,因此紋樣中常有連接中心和邊緣的均衡分布線條,這些線條將紋樣均衡分割出若干留白區域。“圖繁”指望江挑花圖案區域與空白底布對比而呈現出“繁”的特征。剪紙圖案的留白主要是指圖案內部相連的線條將圖案分割成的若干區域。兩者在留白位置和分布上也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均使圖案主體更為凸顯和細膩。

1.2.4 對稱性

望江挑花對稱圖案分中心對稱和軸對稱。團花通常所占畫面比例較大,常呈現為中心對稱、旋轉對稱;邊花是由相同紋樣在水平方向上重復排列組成,呈軸對稱。剪紙中常通過多次對折剪裁的手法來實現圖案的中心對稱和軸對稱。

綜上所述,陽刻剪紙與望江挑花在整體性、對比性、留白感和對稱性上存在著一定的相似性,具體對應關系如表1所示。

表1 望江挑花圖案組成與四類陽刻剪紙圖案的對應關系Tab.1 Correspondence between Wangjiang cross-stitch pattern components and four types of paper-cuts

1.3 圖案構思的象征性

1.3.1 符號化

望江挑花和剪紙均使用具象事物來象征吉祥的寓意,如望江挑花的梅花、竹枝來表達“喜見紅梅多結子,笑看綠竹又生孫”的美好祝愿[7],萬字紋“卍”和“蝙蝠”組合為“萬福”來表達萬事吉祥如意。剪紙中也常用象形、會意、諧音等手法選取物象來表達美滿的寓意,如取“魚”的圖案諧音“余”來傳達“年年有余”的吉祥含義。

1.3.2 抽象化

望江挑花根據圖像特征進行幾何抽象化圖案,如高山等[8]指出挑花者常對動植物、民族文化表征的形態或語意進行提取,通過抽象化處理,轉化為規則的三角形、菱形、矩形等挑花紋樣。同樣,剪紙通過“剪”和“刻”對三維事物的主要特征進行平面化、意象化、夸張化和概括化,來提取二維圖案[9-10]。

1.4 工藝制作的相關性

望江挑花屬于刺繡中的一種,在除望江挑花外的多種刺繡工藝中,陽刻剪紙則常作為刺繡圖案制作的重要輔助媒介,如晉北地區的繁峙刺繡[11]、達斡爾族民間刺繡[12]、貴州臺江的施洞苗族破線繡[13]、貴州水族服飾刺繡、豫皖交界地區傳統繡花鞋制作工藝等[14],常在刺繡前將圖案設計稿剪成紙樣貼在繡布正面或反面來輔助刺繡,湖南益陽安化地區的梅山剪紙和蘇繡服飾品刺繡等常將剪紙圖案作為刺繡的參考和造型啟發。

通過分析發現,陽刻剪紙無法直接用于望江挑花圖案設計制作過程,是因陽刻剪紙的外輪廓大量運用曲線,而望江挑花嚴格遵照底布經緯線設計使外輪廓嚴謹方正。因此,為將陽刻剪紙用于望江挑花圖案設計,需先將剪紙圖案外輪廓按一定的經緯線參照而由曲轉直,方能賦予剪紙望江挑花圖案的風格特征。

2 陽刻剪紙應用于望江挑花圖案設計與快速生成方法

2.1 生成方法

趙海英等[15]指出,傳統圖案的生成通常由色彩、構圖和紋樣三部分構成。因望江挑花的色彩較單一,暫不納入快速生成的要素中。與傳統平面圖案的差異在于,望江挑花紋樣很大程度上受針法工藝限制。因此,本文主要通過將構圖類型(圖1(a))與紋樣(圖1(b))整合,再使用圖案網格化技術(圖1(c))進行轉換,然后將其與針法工藝(圖1(d))相結合,來實現望江挑花圖案快速生成。

圖1 望江挑花圖案設計與快速生成方法Fig.1 Design and rapid generation method of Wangjiang cross-stitch pattern

第1步,望江挑花經典構型整理(圖1(a))。《望江挑花》一書收錄了由王世福創作的800余幅望江挑花圖案,是目前包含望江挑花針法圖案數量最多和構圖類型(簡稱“構型”)最全的書籍,本文從中歸納和提取出7種經典的望江挑花圖案構型,如圖1(a)所示。灰色區域為紋樣填充區域,其中三角區域填充角花剪紙,條狀區域填充邊花剪紙,方形區域填充團花剪紙或單獨紋樣剪紙。圖1(a)中,1～5為由兩類紋樣組成的簡單構型,如團花+角花;6～7為由團花、角花、邊花三類紋樣組成的復雜構型。

第2步,剪紙圖案處理與構型嵌入(圖1(b))。使用Ai圖像處理軟件的路徑偏移功能將剪紙外輪廓向內收縮,實現單位網格內的圖像面積縮小,從而使后續填充針法生成的針法圖案線條更細致,再使剪紙圖案自適應嵌入構型模板的對應區域。

第3步,圖像網格化(圖1(c))。借助圖像網格化和預設閾值模擬人工設計圖案過程中對圖案進行抽象化表現的過程,如圖2所示。通過圖案灰度化、圖案二值化將嵌入構型中的剪紙圖案去色,再把黑色圖案切分為若干方格,然后將每個方格內黑色像素值與預設,判斷后將單元網格填充“黑色或白色”,得到全部黑色方格即針法填充區域,最后對固定閾值進行比較。

圖2 圖像網格化原理Fig.2 Pattern meshing method

第4步,望江挑花針法填充(圖1(d))。望江挑花有挑、鉆、游、織針4種常用針法,由于織針是屬于編織針法而其他三者是刺繡針法,故織針不納入本文討論。本文對文獻資料整理及對王世福和湯彩霞(望江挑花代表性傳承人)深入訪談,提煉出望江挑花針法工藝,如表2所示。

表2 望江挑花針法工藝介紹Tab.2 Introduction of stitch craft of Wangjiang cross-stitch

挑針、游針和鉆針法均由單元針法構成,并按一定行針規律而成,本文通過如下步驟可實現針法圖案生成。

2.1.1 構建針法單元

按表2中挑針、游針、鉆針的針法圖樣構建針法單元圖案樣式,如圖3中共計8張,其中游針有正針、平針和切針共三類且每類2種圖,挑針和鉆針各1種圖。

圖3 挑針、游針和鉆針針法的單元圖案Fig.3 Unit shapes of Tiao, You and Zuan stitch

2.1.2 建模針法模式

1) “挑針”針法模式,調用挑針的針法單元圖案并填入經第三步圖像網格化后所得的黑色方格中。

2) “游針”針法模式,因游針有多達6種單元圖案且使用方式靈活而無規律可循,故限定游針針法填充模式限定為對黑方格的整體外輪廓描邊,等同于黑方格中被填入游針中的正針和平針。

3) “挑針(主)+游針(輔)”組合針法模式,由于游針的“正針”和“平針”單元圖案位于方格的邊線,易被填入已有挑針的方格使針路混亂交織,無法制出。故在此限定一種組合針法填充模式,即在圖2(a)的基礎上,沿最外圍挑針緊鄰的空白方格中隨機填入45°和135°兩種游針單元圖案。

4) “鉆針”針法模式同圖2(a),調用鉆針的針法單元圖案并填入黑方格中。

2.1.3 構建針法模式與填入位置關系

構建針法模式與填入位置關系是規定全部黑方格中每塊獨立區域僅填入一類針法模式。

2.1.4 確定針法填入方式

確定針法填入方式為確保生成圖案全面覆蓋針法類型,通過排列組合模擬所有針法填入情況,可得最終生成結果。

2.2 生成系統

本方法所涉及圖像處理技術較常見,所以開發望江挑花圖案快速生成系統的方法十分多元,在此選用Python編程語言和PyQt5分別進行系統邏輯與交互可視界面搭建。

系統關鍵界面如圖4所示,系統生成圖案的操作步驟為:1) 選擇構型并嵌入剪紙圖案;2) 調整畫板及構型各區域尺寸;3) 圖像網格化處理;4) 填充針法并保存圖案。界面1是望江挑花快速生成系統的圖案處理界面,包含左側的功能操作區域和右側的畫板區域,如圖4(a)所示;界面2是生成的9種針法圖案展示界面,以圖1(a)中構圖3為例,此構型含兩塊獨立的黑方格區域,每個區域均可填入三類針法模式,共可得9種針法圖案,如圖4(b)所示。

圖4 系統關鍵界面Fig.4 Key interface of the system

2.3 生成實踐與效率

為分析系統的生成效率,本文使用同一構型與不同剪紙進行圖案生成研究,如圖5和表3所示。

2.3.1 生成耗時分析

影響生成耗時的主要因素是針法填充類型,例如游針針法圖案在所有針法類型圖案中生成耗時最大(如圖5(a)、圖5(d)),因為游針比挑針、鉆針的單元針法圖案種類多。

2.3.2 生成效果分析

影響生成效果的主要因素是剪紙圖案纖細度。圖5(a)與圖5(d)為同樣的針法,運用纖細的剪紙相較粗的剪紙,生成針法圖案效果更好,因為纖細的剪紙圖案相比粗的剪紙轉化后得到的黑色方格(待針法填充區域)少,從而使生成針法圖案的線跡更清晰細致。

圖5 望江挑花針法圖案生成實驗Fig.5 Wangjiang cross-stitch pattern generation experiment

表3 望江挑花針法圖案生成實驗的時間統計Tab.3 Time of Wangjiang cross-stitch pattern generation experiment

2.4 生成效果評估

為驗證系統的生成效果,本文使用不同構型進行圖案生成實踐,圖6為部分生成的針法圖案。

圖6 望江挑花針法圖案生成實例Fig.6 Examples of Wangjiang cross-stitch pattern generation

通過對圖6的觀察發現,生成圖案符合前文提出的整體性、對比性、留白感和對稱性的圖案特征,同時也符合望江挑花圖案特征,即圖案造型精巧簡練且有一定的抽象簡化、布局構成底簡圖繁、色彩淡雅秀美。

此外,本文還通過發放問卷的形式邀請專家對針法圖案從仿真度與落地性兩方面進行打分。問卷包含了三種針法的10張望江挑花生成圖案,并請5位受訪者逐一打分。實驗中未告知受訪者圖案來源,問卷統計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問卷統計結果Tab.4 Questionnaire statistical results

問卷結果可反映出本文提出的生成方法對望江挑花的還原度總體較好,且在圖案特征、布局構成兩方面表現最為突出,但挑、游、鉆三種針法搭配的靈活度與人工設計仍有差距,仍需在未來研究中改進。

綜上,剪紙圖案用于望江挑花圖案設計有較好融合性和表現力,望江挑花快速生成系統操作簡單、可處理剪紙圖案廣泛、對望江挑花圖案風格特征的還原度較高且生成圖案覆蓋針法類型較全。但未來仍需著力提升系統生成效果。

3 結 論

望江挑花屬于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針法圖案的創新設計是實現望江挑花保護和傳承的關鍵。但目前,對望江挑花圖案創新設計的研究有限,且已有研究中將望江挑花構型與針法工藝相結合的研究也十分有限。本文通過對比分析陽刻剪紙與望江挑花在圖案題材、圖案特征、圖案構思三方面的相通性,論證了以陽刻剪紙作為望江挑花圖案創新設計素材的可行性。基于望江挑花的經典圖案構型、常用針法、針法模式和圖案網格化技術原理,使用PyQt5搭建了基于陽刻剪紙的望江挑花針法圖案創新設計快速生成系統,再通過提取并處理與望江挑花構型各部分相對應的陽刻剪紙,將剪紙圖案在系統中進行快速生成,最終實現具有望江挑花風格的創新圖案快速設計,這為望江挑花針法圖案創新設計開辟了新的路徑,進一步促進了望江挑花的傳承與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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