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與火交融的建盞的審美*

潘圣浩

(福建省南平市建陽區(qū)潘圣浩建盞陶瓷工作室 福建 南平 354200)

從中國陶瓷史來看,建盞是一個傳奇,與宋代文化相契合。它促進了茶文化的繁榮和發(fā)展,受到無數詩人和文化階層人士的贊揚。

建盞具有獨特的民族審美風格和濃厚的東方藝術神秘感,它不僅豐富了民族文化寶庫,也對世界產生了一定影響,在國際上享譽很高。許多研究者從研究中感受到建盞的藝術性和價值,從中領略到建盞中蘊含的陶瓷藝術美,于是建盞研究成為陶瓷藝術家研究的重點和熱點。

1 宋盞的精神寄托

“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宋朝不僅是文化藝術的巔峰時期,也是茶文化發(fā)展中的鼎盛時期,宋朝以其特有的斗茶文化和蘊含的深厚文化底蘊佇立于中國茶文化之林。

建盞就是興盛于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大環(huán)境之中,上至皇帝貴族,下到平民百姓,無不珍愛著建盞獨特韻味的雅致之美。

建盞為何能在文化高峰的宋朝大放異彩,論其本質是建盞美觀性和實用性的統一。實用至上:宋朝之人樂于斗茶、點茶,而這其中的勝負,不僅在于茶葉和水源,更在于一方好盞,于是建盞迅速紅遍大江南北。

蔡襄以寥寥數語,表明了盞邊薄底厚,胎骨厚重、堅硬,具有良好的保溫性和隔熱性,完美適應了宋人斗茶之時的需求。同時建盞含鐵量很高,能吸附水中的氯離子,使水質更為甘甜,同時鐵離子也是人體必需的微量元素。讓人在飲茶之時,更能沉醉于茶獨特的味道之中。

2 建盞器物的審美表現

建窯建盞的興起、繁榮皆在宋代。歷史學家陳寅恪先生曾經這樣稱贊建盞,“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建盞就是以宋代看似質樸、實則豐富的“平淡美”作為土壤的。

有別于唐人的富麗堂皇,宋人更崇尚渾樸的自然美,尤其是黑釉瓷的代表——建盞。其釉色裸露、胎土粗質、整體厚重,與細膩瑩潤的青、白瓷形成鮮明對比,代表著宋人至拙、至樸的審美追求,與道家靜虛內斂、清靜無為、“在平淡中尋求生命真諦”等內涵相合;也汲取了禪宗、凈土宗之寂靜空靈,所謂“無內無外無空,本心常寂”,不飾裝飾、任由天然的建盞與“真心”撮合。

建盞的器型是秀麗典雅的,也是多種多樣的。主要有四種器型(見圖1)。其中代表的是束口盞,它撇沿束口,腹部呈微微弧度,腹下內收,口沿以下向內束成一圈淺顯的凹槽,整體表現出“V”字線形,給人以舒展、開闊、亭亭玉立的視覺印象。

圖1 建盞的四種器型

此外,建盞的造型還有舒展勻稱的撇口盞、渾圓小巧的斂口盞和直爽開闊的敞口盞。宋人追求的是淡泊質樸,擯棄唐代瓷器華麗的構造,追求自然又不單一的審美,最大程度地展現在了建盞之上。

釉面是建盞最大的特征,也是點睛之筆。建盞雖以黑釉為主體,但其紋樣與釉色卻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內藏乾坤。高達千度高溫的烘烤灼燒和宋代極致的燒制工藝,得到的是窯變后的瑰麗多彩,是自然的雕琢,也是匠人之心的體現。無論是宋代代表的兔毫盞或較為難得的曜變盞,還是流光溢彩的油滴盞,都如同黑夜中的繁星一般,照亮了整個宋朝的夜空。

就是這樣一方建盞,外表趨于平淡,盞內卻展現著星辰大海。建盞不同于其他造物的奢華貴氣,它一改唐朝以來的造物的繁華樣貌,完美地契合了宋朝這個浪漫平淡的文人時代,崇尚自然含蓄、淡泊質樸,追求自然純真的雅趣。這份至高無上的頓悟之境,寄托于飲茶之中,呈現于建盞之上,形成了獨具時代韻味的雅致之美。

3 建盞器物審美的文化特征

宋代是茶文化的形成時期,此時中國茶文化達到了頂峰,被茶界稱為“龍鳳盛世”。自宋朝建立以來,朝廷飲茶風氣漸盛。太祖趙匡胤喜歡喝茶,宋朝的皇帝也是如此。

作為文人斗茶的載體,建盞在文人茶席上舉足輕重。①茶要好茶:密云團、雙方團皆是當世之名品;②水也要講究,要是那“一品香泉”、最佳的泉水;③要“雪濺紫甌圓”,雪是煮茶時有白色泡沫浮于茶湯上,稱為“玉乳”、“雪花乳”。紫甌即是建盞,建盞多以黑、藍、柿紅為主,然而黑色并非全黑,而是類似鐵銹色的紫褐色。故而詞中所謂“紫甌”、“紫盞”、“紫盌”、“紫玉”“、紫建”皆為此物。建盞色青黑,與純白的茶湯形成鮮明對比,相映可成趣。建盞胎厚利于茶湯的保溫,更好地激發(fā)茶香,而蔡襄不愧為“茶博士”,不僅要“美”,也要適用。

茶餅被研磨粉碎進奉御用,可謂有功于社稷,風骨可與凌煙閣中為國粉身碎骨的忠臣功德并列,細乳配著金縷鷓鴣斑,風韻萬千。

不同人欣賞建盞有不同視角。有人覺得建盞本身就很美,如黃庭堅詞云,研膏濺乳,金縷鷓鴣斑;有人覺得建盞在使用時很美,如歐陽修詩云停匙側盞試水路,拭目向空看乳花。

建盞器物之美的巧妙就在于每一處線條,都將裝飾性與實用性高度統一,不增不減,恰如其分。而它的釉色之美,亦離不開線條。

建盞釉料很特殊,是由純天然的草木灰+含鐵量較高的紅色粘土(含鐵量達7%～10%)+優(yōu)質礦土形成的,在燒制過程中氣氛還原的時間,溫度的變化都能產生不同的筋脈和色彩,建盞成品的釉面會呈現出兔毫、油滴或曜變等斑紋,溫潤晶瑩,具有典型的中國民族風。

建盞的制坯工藝也十分嚴謹且古樸。燒制建盞時,窯內的溫度會有上千度,所以入窯的坯完整,不代表出窯時也能保持原裝,建盞的胎土內含有大量的鐵元素,在高溫中容易開裂、變形。

建盞器型從尺寸、比例、韻律等方面進行設計,線條求正不求奇、造型簡潔,其恰到好處的尺度把握,形成了建盞獨特的美。建盞器形的線條如倒三角,給人以穩(wěn)重的感覺,挺拔、向上、簡潔,創(chuàng)造了沉靜素雅的美學風格。

建盞擅長用簡單的線條勾勒出整個外部輪廓,線條筆直而靈活。曲線與直線和諧共存于一個整體中,直線使形直,曲線使形豐滿。線條細膩流暢,建盞工匠們以精湛得體的技藝,制成簡約、含蓄、內在的美器。

具有千變萬化斑紋的建盞,有立體感、層次感,又具有明顯的金屬質感,色彩中帶有強光和突變。其釉色如宇宙之星,讓人感受到靜謐低調的美感。建盞品質勝于幽蘭,高貴素雅,充滿中國文化精神,更加符合茶的品性。

建盞黑釉的單純與窯變的紛繁形成對比,其背后蘊藏的是一種和諧自然、樸素玄妙的審美情趣,是雅與俗、巧與拙的雙重藝術性的成功表現。建盞的這種簡素古樸之美與生俱來就和禪意的境界有著一種天生的默契。建盞的制造工藝是在追求不變中的變化,而且是在窯火中去捕捉最佳的影像。也可以說是在窯中作畫,追尋神變。建盞斑紋中微細的提高都非常困難,它的燒成受到許多因素的制約,所以無論古今中外,優(yōu)秀的建盞作品非常稀少。蘇軾曾言:“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建盞的美用它來描述再妙不過。細細品味樸實無華建盞背后的星光閃耀,如同另一個深邃天空,線條溫潤、深邃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