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梅 鐘敏 生秀杰
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婦科,廣州 510150
子宮頸神經內分泌癌(NECC)是臨床上罕見的、極具侵襲性的宮頸惡性腫瘤,發病率極低,在宮頸惡性腫瘤中僅占0.9%~1.5%[1-2]。1997 年,美國癌癥研究會對NECC 分類如下[3]:典型類癌、非典型類癌、大細胞神經內分泌癌(neuroendocrine carcinoma of large cell type,LCNEC)及小細胞神經內分泌癌(neuroendocrine carcinoma of small cell type,SCNEC),2014 年世界衛生組織(WHO)婦科腫瘤分類將其分為低級別神經內分泌癌(典型類癌、非典型類癌)和高級別神經內分泌腫瘤(LCNEC、SCNEC)兩類。有研究發現國際婦產科聯盟(FIGO)Ⅰ~ⅡA 期、ⅡB~ⅣA 期和ⅣB期的5 年生存率分別為36.8%、9.8%和0.0%,而相比宮頸鱗癌65.0%的5 年生存率來說,預后極差[4]。因此,分析影響NECC的預后因素,對于尋找有效治療方式具有重要的臨床意義。本文就16例NECC 患者的臨床病理特點及預后進行回顧性分析,探討其預后影響因素,尋找改善預后的治療方案。
回顧性分析2012年7月至2021年8月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婦科收治的16 例NECC 患者的臨床病理、初始治療及預后資料。患者及家屬知情同意,且簽署知情同意書;本研究經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
主要依靠組織學及免疫組化進行診斷。病理均由2 名高年資副主任醫師共同閱片診斷。按WHO 分類標準(2004年版),病理類型包括:小細胞癌、大細胞癌、非典型類癌和混合型。
采用電話及門診復診等方式對患者的生存及復發情況進行隨訪。統計患者的總生存期(OS)及無進展生存期(PFS)。
采用SPSS 17.0 統計軟件,用Kaplan-Meier 方法計算生存率,生存率比較采用log-rank 檢驗,用Cox 比例風險模型進行多因素預后分析。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共納入16例NECC 患者,其臨床病理、治療及預后資料見表 1。年齡 23~63(42.94±1.2)歲,中位年齡44.5 歲;腫瘤長徑 1.0~10.0(5.03±1.9)cm。16 例均以陰道流血包括接觸性出血為首發癥狀,其中4 例伴陰道排液,1例出現神經內分泌癥狀,表現為大量腹水及頑固性低鈉血癥。10 例患者高危型人乳頭狀瘤病毒(HPV)陽性,僅2 例有分型(16 型陽性 1 例,18 型陽性1 例)。14 例為非妊娠期診斷,2例為妊娠期診斷。

表1 16例NECC患者臨床病理、治療及預后
FIGO 2009 病理類型:10 例(62.5%)單一型NECC(小細胞癌 9 例、大細胞癌 1 例),6 例(37.5%)混合型(鱗癌伴NECC 4 例,腺癌伴NECC 2 例)。患者免疫組化結果顯示:突觸素(Syn)、嗜鉻粒素A(CgA)、CD56 的陽性率分別為93.8%(15/16)、18.8%(3/16)、87.5%(14/16)。FIGO 2009 分期:ⅠB 1期2例,ⅠB 2期7例,ⅡA 2期2例,ⅡB期1例,ⅢA期1例,ⅢB期1例,ⅣB期2例。本研究將期別≤ⅡA期劃分為早期,>ⅡA 期劃分為晚期,早期11 例(68.8%),晚期5 例(31.2%)。15 例手術治療患者中出現宮頸深間質浸潤(浸潤深度>1/2)者10 例(66.7%),出現淋巴血管間隙浸潤(LVSI)者 13 例(86.7%),出現盆腔淋巴結轉移者 8 例(53.3%)。
在初始治療中,15 例患者接受手術治療:13 例手術方式為廣泛性子宮切除術+雙側附件切除術+盆腔淋巴結清掃術,2 例妊娠期診斷NECC、產前大量流血行緊急剖宮產+全子宮切除術,1 例ⅣB 期僅放療1 次放棄治療。5 例接受新輔助化療:3 例TP(紫杉醇+卡鉑)方案,2 例行EP(依托泊苷+順鉑)方案。15例術后患者接受輔助治療的有14例,其中4例接受聯合放化療,6例接受單純化療,4例接受單純放療,1例放棄術后輔助治療。化療方案:3例TP方案,7例EP方案,3~6個療程。
中位隨訪24.5(2~97)個月。中位PFS 18.5(0~78)個月,中位OS 24.5(2~83)個月,2 年生存率50.0%,5 年生存率12.5%。15例手術患者中,6例無復發及轉移;1例發生盆腔轉移仍帶瘤存活;8例死于多發轉移所致的多器官功能衰竭(4 例肺、肝、腰骶椎、骨盆轉移,4 例腹腔、膈角、縱隔、鎖骨下多發淋巴結轉移);1例未手術患者(ⅣB期)僅放療1次放棄治療,隨訪3個月因多器官功能衰竭死亡。
通過Kaplan-Meier 法進行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年齡(≥40 歲)、FIGO 分期(2009)>ⅡA 期、盆腔淋巴結轉移、術后化療對PFS、OS有顯著性影響(均P<0.05)。新輔助化療、腫瘤長徑≥4 cm、淋巴脈管間隙浸潤、深肌層浸潤、術后放療、含小細胞癌成分、病理類型(單一型或混合型)對PFS 及OS均無顯著性影響(表2)。將與預后相關的單因素納入Cox比例風險模型中分析,發現FIGO 分期>ⅡA 期(HR=0.168,95%CI:0.038~0.743,P=0.019)是影響 PFS 的唯一獨立因素,術后化療(HR=5.034,95%CI:1.137~22.282,P=0.033)則是影響OS的唯一獨立因素,見表3。

表2 16例NECC患者預后影響因素單因素分析結果

表3 16例NECC患者預后影響因素多因素分析結果
NECC是宮頸癌的一種罕見特殊病理類型,僅占宮頸癌的0.9%~1.5%[1-2]。各年齡段均可發病,但中年婦女更常見,文獻報道 NECC 發病的中位年齡為 45~50 歲[5]。本研究16 例患者的發病中位年齡為44.5 歲。有文獻報道,與宮頸鱗癌類似,在大多數小細胞和大細胞NECC 中檢測到高危 HPV DNA[6]。一項薈萃分析中,Castle 等[7]分析了 403 例小細胞和45 例大細胞NECC 的高危型HPV 感染情況,結果顯示高危型HPV感染在小細胞癌和大細胞癌中的占比分別為85%、88%,并且感染的主要亞型是18 型和16 型,推斷高危型HPV 感染是大多數NECC 病例的根本原因,從而推測大多數NECC 都可以通過一級預防措施——接種HPV 疫苗來預防。但也有研究認為NECC 與HPV 感染無明確相關性[8]。本研究中有10 例(62.5%)高危型HPV 陽性,因多數未進一步分型,HPV 感染及其亞型是否與NECC 有關有待聯合多中心、擴大病例數做進一步研究。
與其他類型宮頸癌一樣,最常見的臨床表現為陰道不規則流血、接觸性陰道出血、陰道排液增多,偶有盆腔痛或腫瘤壓迫癥狀,僅極少數患者伴有庫欣綜合征、低血糖癥、視覺障礙、副腫瘤綜合征等一些罕見神經內分泌癥狀。本研究中16 例患者均以陰道不規則流血為首發癥狀就診,僅1例出現神經內分泌癥狀,表現為大量腹水及頑固性低鈉血癥。目前,臨床報道NECC 患者出現副腫瘤綜合征的病例極為罕見,究其原因可能是因NECC 雖然具有分化成內分泌細胞的潛能,但并不分泌肽類激素,或分泌的肽類激素缺乏生物活性或活性不足[4,9]。
本研究16例NECC 患者都以陰道流血或伴陰道排液就診,婦檢發現宮頸病變,均為宮頸活檢確診。NECC 的診斷主要依靠病理組織學檢查,并結合免疫組化結果。在排除其他部位原發性神經內分泌腫瘤轉移后,需達到的診斷標準:≥2 種神經內分泌標志物(CgA、NSE、CD56、胰多肽、胃泌素、血清素、5-HIAA 等)加上≥1 種上皮性組織標志物(AE1/AE3、CAM5.2、EMA、CEA、CK7、CK20、TTF-1 等)即可確診。其中NSE、Syn、CD56 是最有意義的神經內分泌標志物[10]。CD56和Syn敏感性較高,但因CD56在其他類型宮頸癌中也有表達,故其特異性最低[11]。
本研究結果顯示NECC患者預后較差,中位PFS 18.5個月,中位OS 24.5 個月。一項回顧性研究納入了188 例SCNEC顯示,FIGOⅠ~ⅡA 期、ⅡB~ⅣA 期和ⅣB 期的 5 年生存率分別為36.8%、9.8%和0.0%,相比宮頸鱗癌65.0%的5 年生存率來說,預后極差[4]。本研究對年齡、FIGO 分期(2009)、盆腔淋巴結轉移、術后化療、新輔助化療、腫瘤長徑、淋巴脈管間隙浸潤、深肌層浸潤、術后放療、含小細胞癌成分、病理類型(單一型或混合型)進行預后分析。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年齡、FIGO 分期(2009)、盆腔淋巴結轉移、術后化療對PFS 及OS 均有顯著性影響。多因素分析顯示,FIGO 分期>ⅡA 期是影響PFS 的唯一獨立因素,術后化療則是影響OS的唯一獨立因素。這就提示腫瘤期別晚(>ⅡA 期)是影響PFS 的獨立預后因素,期別越晚PFS 越差,術后化療可改善OS。
由于NECC 發病率低,缺乏前瞻性大樣本研究,因此,目前國內外對于NECC 尚無公認診療指南可遵循,缺乏統一標準的治療方案,專家共識和回顧性研究也并沒有得出一致推薦的診療策略,但共同建議是采取包括根治性手術、化療、放療等多種治療手段的個體化綜合治療[12]。2011 年美國婦科腫瘤學會(SGO)和2014 年國際婦科腫瘤協會(GCIG)發布的共識,總體治療原則是推薦對于各期NECC進行綜合性治療,早期以根治性手術聯合化療為主,中晚期則以放化療為主[13-14]。
2018 年一項薈萃分析,共納入112 項臨床研究共3 538 例NECC 患者,研究結果顯示NECC 最常見的初始治療是根治性手術聯合化療,目前尚無統一的標準化療方案,最常見的是鉑類(順鉑或卡鉑)聯合依托泊苷[15]。
有研究表明,NECC 極具侵襲性、極高的淋巴和血行播散能力,早期病例中一半以上的已經發生脈管轉移,骨、腦、肝等是最常見的遠處轉移部位,即使早期診斷病死率也較高[16-18]。本研究中,初始治療緩解后復發的9 例患者中,8 例(88.9%)出現遠處轉移,體現了NECC 極易出現遠處轉移復發的特點。因此,化療作為控制隱匿性遠處轉移的主要治療手段,在各期別NECC 治療中應用普遍,即便是早期患者,也常聯合化療。大多數回顧性研究結果肯定了化療 對 NECC 預后 的積極 影響。 Lee 等[19]研究 報 道,對102 例≤ⅠB 2 期SCNEC 患者進行預后分析結果顯示,術后接受化療的患者生存率顯著高于未化療者,FIGO 分期、化療是SCNEC 影響預后獨立因素。與本研究結果一致,提示化療可改善預后。
同樣由于發病率低,缺乏前瞻性研究數據,放療在NECC 治療中的作用存在爭議。另有研究認為腫瘤長徑>4 cm的早期患者,初始治療行根治性放化療組的預后優于根治性手術切除組[20]。一項基于SEER 數據庫的研究顯示對于出現遠處轉移(M1)的晚期NECC 來說,放療是影響OS 唯一獨立因素,能改善遠期生存[21];但如未出現遠期轉移(M0),聯合放療并沒有提高生存優勢。另一項國內回顧性研究納入89 例NECC 患者生存分析結果顯示,腫瘤分期Ⅰ~ⅡA 期、長徑>4 cm 的患者,接受新輔助化療并不能改善遠期生存率,淋巴結陰性的患者,接受放療OS 較未接受者更差(P=0.118)[22]。本研究中,無論單因素或多因素分析均提示術后放療不是影響PFS、OS的因素,也就是說明術后輔助性放療作用有限,并不能改善患者的預后。為探討放療對于NECC的作用,亟需更多研究提供更多臨床證據。
目前盡管采用了手術、放化療聯合的個體化綜合治療方案,但其5 年生存率僅30%[4],因此探索新的治療手段十分必要。Frumovitz 等[23]研究報道,在初治中使用過順鉑或卡鉑聯合依托泊苷化療方案的復發性NECC 患者中三聯療法——“拓撲替康、紫杉醇和貝伐珠單抗”優于鉑類為基礎的方案。近年來,靶向治療、免疫治療等在治療上也有一些探索[24-25],納武單抗、甲乙酮抑制劑曲美替尼在復發性NECC 獲得持續緩解,但這些都是基于個案報道,其臨床應用指征及價值需要更多研究提供更客觀的臨床證據。
綜上所述,NECC 發病率低、惡性程度高、預后差,是一種非常兇險的特殊類型宮頸癌,目前無統一標準化治療方案。本研究通過回顧性分析NECC 患者的臨床病理、初治方案及患者預后情況,結果顯示腫瘤分期和術后化療是影響患者預后的獨立因素,意味著提高腫瘤早期診斷率,并在根治性手術后輔助化療可以改善患者的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