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組詩)

邢東洋

我媽

吃飯的時候

我觀察我媽

當時她已經(jīng)吃完

還坐在凳子上

眼睛看著別處

我看著她

我覺得她的眼神里

有一些我

理解不了的內(nèi)容

我沒問她

她已經(jīng)老了

她解釋不出

那些說不清的東西

我爸

我爸沒看見我

我也沒叫他

他騎電動車從外面回來

我在路邊看他

他臉上的表情

我覺得陌生

那是他沒看見我時的表情

撥浪鼓

晚上我給疫情

管控區(qū)的作家

打電話

給他講傍晚時我碰到的

賣撥浪鼓的男人

城市處在靜止中

他站在空無一人

的超市門前

格格不入的樣子就像是個真正的詩人

我停下來盯著他看

他反復(fù)搖響

手里小小的撥浪鼓

做核酸

做核酸時

有個女人牽著一條狗。

隊伍很長，她在比較

靠后的位置。

我從前面來，

往后走

轉(zhuǎn)彎，路過她和她的狗

找到隊伍的末尾。

老夏的煙店

幾年前有一次

我去醫(yī)院看病

做完檢查，拿著核磁片子

順路去我的朋友

老夏那里

他在醫(yī)院附近經(jīng)營一家煙店

我從醫(yī)院出來

給他打電話

告訴他我剛看完病

要去他那坐會兒

他的煙店離醫(yī)院可真近啊

電話還沒打完

我?guī)缀醯搅?/p>

請假

局長辦公室里

副局長也在

滿川對著兩位領(lǐng)導(dǎo)

講自己耳鳴的病情

和治療計劃

局長讓她不要擔心工作

安心治療

副局長也安慰她

給她講了個故事

說他當兵時有個戰(zhàn)友

腦袋里有

沒取出的彈片

能收到嗞嗞響的無線電信號

滿川說，如果收到的信號

是短波的

那戰(zhàn)友可能還能聽到蝙蝠

和某些昆蟲的叫聲

景觀

住院樓

北側(cè)緊鄰渾河

此時水面結(jié)冰

凍得結(jié)實

一艘觀光船泊于岸邊

已動彈不得

我們喜歡

這冰凍的景觀

從北側(cè)的窗戶

我們曾看見

那些涉冰而行的渡河人

他們踩著

冰面

小心地繞過那艘船

眾香國

有天夜里

我接到朋友電話

他聲音有些激動

他告訴我

他剛剛淋了一陣香雨

他聞到四處都有幽香

他認為我不信

接著對我說，你得來一趟

不然說不清楚

明早醒來

他自己可能都不會相信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