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省赤水市關工委 本刊記者 趙楊子 文
10年間,她走遍赤水山區每一所村小
孩子所有細節是她腦中的紀錄片
孩子碗里一菜一飯她時刻細心關注
她帶山里的孩子走出大山 看見遠方 樹立理想
她讓山外的孩子走進大山 腳踏實地 學會珍惜
山里山外 她把自己變成一座橋
她就是貴州省赤水市關工委副主任崔似蘭
記者撥通崔似蘭的電話時,她正從“女童保護講師”的考場出來。“考試是現場講課錄視頻,發給專家審定,合不合格要等通知。一次不行就再一次嘛。”崔似蘭笑著說。
今年夏天,貴州赤水的天氣格外熱。3天前,市氣象臺剛剛發過高溫橙色預警。
記者在與崔似蘭的交談中完全沒有感受到溽熱帶來的疲累,而是滿滿的干勁和活力。明天,她要參加市關工委的全體會議。后天,她要到法院作為后天,她要到法院作為陪審人員參與一個刑事案件的審理。大后天,她要和關工委的同志們一起到村里看望困難學生……記者還沒來得及問行程這么滿會不會覺得累,她已經開始語速飛快地向記者介紹,這次進村是回訪之前活動中發現的困難孩子,市關工委已經跟進幫扶很久了。

(赤水市關工委副主任 王茂祥 攝)
“這次要去看的一家是3個女孩,父親是智力殘疾人,媽媽是精神病患者,以前靠奶奶管,后來奶奶也沒了。我們第一次去她們家時,床上是光床板,被子只有棉絮。大冬天3個孩子都還穿著拖鞋,窗戶連玻璃都沒有。后來我們發動社會力量幫她們裝窗玻璃,送桌椅板凳、四季衣物和床上用品……”聊起孩子,崔似蘭就停不下來。
因為她一家一戶地看過、走訪過,所以她曾經幫助的200多個孩子家里的情況都像紀錄片一樣印在她的腦子里。一說起來,全都是充滿細節的畫面:“還有個孩子,父親是殘疾人,沒有母親,天天搗蛋亂跑。后來我們了解原來他是因為沒有電視和網絡,沒法上網課才在外面亂跑。我們就和廣電局協商,很快就免費給他家開通了半年的網絡,孩子能上網課了,不搗蛋了,性格也陽光開朗了。”
2013年春天,崔似蘭到鄉村學校調研。她發現孩子們午餐都吃得特別多,撐到肚子溜圓也不停下。為什么?她帶領組員在多所學校問卷調查,結果發現居然有70.5%的學生長期不吃早餐!因為家長覺得學校中午有營養餐吃,孩子就不用吃早餐。這怎么能行?崔似蘭查資料、訪醫生,寫了一份關于早餐與健康的宣傳資料,向學生發傳單,到學校做講座,讓家長學生認識到不吃早餐的害處。經過一個學期的努力,孩子們終于養成了吃早飯的習慣。
在一次“走出大山”活動午餐時,其他孩子都坐在餐桌邊吃飯,有兩兄弟卻只盛了一碗飯,夾了點菜就離開座位,遠遠地站到旁邊吃。崔似蘭走到倆孩子身邊,柔聲問:“為啥不上桌吃?菜不合口味嗎?”兩個孩子怯生生地看著她說:“崔老師,我們從來沒在飯桌上吃過這么豐盛的飯菜……”孩子神情怯懦,眼淚在眼眶子里打轉,生怕別人要端走他們的碗似的。崔似蘭眼淚一下就掉出來,她趕緊拉著兩兄弟回到餐桌旁上坐下,陪著他們,一個勁給他們夾菜。
后來,崔似蘭了解到,這倆孩子是一對事實孤兒,父親死的時候弟弟還沒有出生,母親生下弟弟5個月后就走了,再也沒有出現過。兄弟倆寄住在本不寬裕的姑姑家,這么大了,從來沒在桌上吃過飯……
許多困難孩子,都是崔似蘭從一餐一飯的細節里發現的。“有的孩子我們發現了,連學校都不知道,還有一些是意外返貧的,或者是脫貧后‘脫鉤’的家庭,我們發現了就去聯系學校、村鎮,趕緊幫孩子們解決問題。”崔似蘭說,“其實,我們關工委的工作很多都是自己找的。可你說,孩子的情況都看到了,怎么能放著不管?”
崔似蘭說得對,孩子的困難都看到了,怎么能不管!
這些孩子從小就經歷了愛的缺失,不愛說話,沒有自信。當和他們談到父母、談到生活、談到外面的世界時,他們只能回應以暗淡的眼神和茫然的表情。
“不能讓孩子就這么荒廢了。”崔似蘭想著,先把孩子們的志向立起來,人就跟著立起來了,要帶著他們開闊眼界,去看看山外面的世界。
2016年,“走出大山”活動開始了。
聯絡學校、實地調研、溝通家長、安排計劃……一切從頭開始,到處是需要操心考慮的細節。缺少經費,崔似蘭就在自己家做好豐盛的飯菜招待來自山區村小的6名留守孩子。她帶著孩子們參觀烈士陵園、市區標志建筑和學校,安排他們住宿在關工委教育組“五老”家中,為孩子們準備了嶄新的生活必需品。
走出大山看過外邊世界的孩子,馬上就不一樣了。
山里女孩小貴金,參加了“走出大山”活動。她看到了山外的學校,也知道有那么多愿意幫助自己的人。她不再盲目順從,她要爭取自己的人生。當崔似蘭在第3期“走出大山”活動結束,到石梅民族村入戶回訪時,貴金一頭撲進崔似蘭懷里對她哭訴:“崔奶奶,我和妹妹都想讀書,可媽媽說女孩子讀書沒用,讓我們小學畢業就回家干活,等著嫁人。求求您說服媽媽讓我們上學吧!只要媽媽同意,我們可以少睡覺,多干家務,不添新衣服!崔奶奶,我們想讀書,我們要讀書啊!”
小貴金的家,是一個有5個女孩的家庭,家長觀念的轉變,將會改變5個孩子的命運。
崔似蘭一邊耐心地勸說貴金的家長,一邊發揮關工委作用為貴金家提供幫助。終于,家長同意孩子們去上學。第二年9月的一天,崔似蘭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崔奶奶,您還記得我嗎?我是貴金啊,我能上學了!我要讀初中、高中,我要讀大學!”電話里,貴金是那么興奮,而電話這邊的崔似蘭早已淚流滿面。
“貴金很好,她讀書勤奮,成績很好,已經考上一中了,那是重點學校啊。只要她繼續讀,我們就繼續幫。”崔似蘭對記者說,語氣中的欣賞和自豪,就像在形容自己家的孩子。
“崔老師,我之前可喜歡吃土豆了,沒想到土豆挖起來這么累!”“咱們這還只是挖呢,從種到挖再到送到餐桌上,這里面是多少人的勞動呀。”崔似蘭帶著一群從來沒下過地的城里孩子在村小旁的田地里和當地孩子一起收土豆。據說那天,沒有一個孩子抱怨飯食,碗里的飯都吃到一粒米不剩。
這是2017年開啟的“走進大山”活動的一個縮影。
“來參加活動的孩子,很多都無法想象山里的生活。他們家庭條件很好,家里為他們提供的一切他們都覺得理所當然。有的學習稍微努力一點,還要去父母那里要獎勵。”崔似蘭嘆了口氣,“我們把這些孩子帶進山,讓他們跟同齡的山里孩子同吃同住同勞動,他們相互交流,很多成了一直聯系的好友。城里的孩子看到山里孩子的努力,也很受觸動。”
爬山路、挖番薯、收土豆、吃村小食堂,僅僅一天的交流活動,卻給很多山外的孩子極大的心靈震撼。他們知道了什么是來之不易,什么是勤奮刻苦,也收獲了真誠的情誼。
幾個城里小學生,看到山里的小伙伴家里那木板搭的房子,連洗澡的地方都沒有,摟著山里伙伴大哭。有的孩子,參與過一次山間勞作后,默默收起了自己的名牌衣服,再也沒跟父母要過零花錢。
“許多家長都向我反映,孩子參加活動后變化很大,懂得體諒父母的辛苦,也知道珍惜東西了,有的學習更努力了。還有好多家長主動找我,問我們什么時候組織活動,他們一定要讓孩子參加。還有的想讓我們的活動時間長一點,加長到兩三天。”崔似蘭說,“其實我們也想把時間做長,給孩子們更多交流體驗的時間。但是場地、安全啊,確實有太多細節問題需要我們再精細地考慮安排。也有人勸我們,組織這樣的活動太累了,不如直接外包給旅行社來做。但我們覺得,關工委組織的活動,是把對下一代的引導和教育貫穿其中的,外包出去,就變味了。所以我們再煩瑣也堅持自己做。”
現在,“走出大山”活動已經做到了第9期,“走進大山”也已經做到了第5期。在活動組織的過程中,崔似蘭發現過因為沒有父母在身邊無法落戶上學而獨自在竹林里徘徊的小女孩,改變過因為缺乏關愛而調皮搗蛋讓學校老師都直呼頭疼的頑劣少年。
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座橋。不僅連著山里山外的孩子,還把這些孩子與政府部門、社會力量聯系在一起。
“關工委既是一個‘五老’盡展所能的平臺。更是一座橋梁,讓社會很多具有愛心的團體和個人與需要幫助的孩子們走到一起。”崔似蘭說。
在市關工委的努力下,赤水市民政局、團市委、市婦聯等部門和許多團體、協會都加入關愛行列,“走出大山”和“走進大山”活動也越辦越充實。
“我所做的不過都是我內心感到很樂意的事。能看到孩子們陽光上進,我就很欣慰。”崔似蘭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