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叢選魁

曉飛

待嫁番邦

唐貞觀年間，有一位宗室公主名叫蘭兒，是江夏郡王李道宗的愛女。她生來娉婷，自幼飽讀詩書。

貞觀十五年，蘭兒年已及笄。這天，一騎快馬飛奔至門前，長安派人來報：“皇上封李蘭兒為‘文成公主，令李道宗立刻護女進京，不得延頓?！?/p>

蘭兒的父親李道宗心里暗道“不妙”。彼時唐王朝四敵環伺，李世民遂效法漢朝，將宗室公主下嫁番主，以求一方安寧。宗室之女突然被封為“公主”，往往將與番邦“和親”，遠嫁邊疆。

君命難違，李道宗趕緊收拾行李，陪同女兒前往京城長安。

進京途中，蘭兒忐忑地問：“不知此次將去往何處？”

李道宗搖搖頭，憂心忡忡地說：“這次前來求親的，有七個番國的使臣，圣上尚未決定將你遠嫁何處。”

為考驗各國番王和使臣的誠意、耐心和智慧，從夏末到深秋，李世民在兩個多月的時間里，出了好幾道刁鉆古怪的難題給七個使臣。

先是“九曲穿珠”，要求把一根松軟的毛線穿過一顆內藏九曲孔道的明珠。睿智的吐蕃使臣祿東贊，在明珠孔道的另一出口抹上蜜糖，把一根極細的馬尾系在螞蟻的腰部，又把毛線系在馬尾上，將螞蟻輕輕送進曲孔入口，讓螞蟻往曲孔深處爬行。最終，螞蟻從曲里八拐中鉆出九曲孔，帶出了毛線。

再是“母馬尋駒”，把一百匹母馬和一百匹小馬駒兒混放在馬棚里，要求七國使臣辨認出每一匹母馬的親生馬駒。祿東贊根據馬群的特性，把母馬和馬駒兒分開關了兩天，斷絕了馬駒兒的飼料和水，卻給母馬喂足飼料，讓它們奶水充足。第三天一大早，祿東贊打開閘門，母馬急切地呼喚著自己的馬駒兒，饑渴難耐的馬駒兒則拼命奔到自己母親的肚皮下，母與子緊緊相貼，難題迎刃而解。

又有“速尋歸途”，長安大街小巷縱橫交錯，李世民不打招呼，晚上請使臣們進宮飲酒，酒醉后要使臣們原路返回館舍，先到者為勝。心細如發的祿東贊在第一次入宮時，已經派人在每個拐角處做了記號，盡管他也飲醉了酒，卻輕車熟路，最先回到住處。

難題被祿東贊一一破解，吐蕃使臣暫且占得先機。但是，等待各番國使臣的，還有一個更難破解的謎題。

公布謎題

李世民宣布，文成公主出嫁的時間定在正月十五上元節，并鄭重公布了最后一道難題：“花叢選魁”。

臘八節那天，在大明宮前的廣場上，各番國使臣要從五百名蒙著同樣面紗的宮女中，辨認出誰是文成公主。李世民將親臨現場，親口宣布花落誰家。

文成公主的花容月貌，朝中大臣無人見過。要從五百名蒙著面紗的宮娥中找出誰是文成公主，比登天還難！七國使臣想盡辦法，只為打探到一絲有關文成公主的線索。

祿東贊四下布探，花費重金得到了一個消息，說文成公主的身上從小就有一種特殊的芳香，走在花園和阡陌之中，頭上常常縈繞著蜜蜂和彩蝶?？涩F在正值隆冬，哪里有什么蜂飛蝶舞？祿東贊沒有了前幾輪解題得勝的喜悅，在館舍中坐臥不安，心急如焚。

興慶宮中，蘭兒也焦急不安，不知自己將遠嫁何處。通過父親，蘭兒了解到在前幾輪激烈競爭中，吐蕃使臣破關奪隘，連解三道難題，便對吐蕃贊普松贊干布多了些留意。

蘭兒找到人稱“吐蕃通”的大唐使節馮德遐，想知道松贊干布是什么樣的人。馮德遐說：“松贊干布文武雙全，重情重義，愛民如子，喜歡詩歌和民歌。而且我打聽到一個重要消息，也許能看出松贊干布的誠意?！?/p>

蘭兒急切道：“什么消息？”

“松贊干布依照唐朝皇宮的樣式，正在建造一座名叫‘布達拉宮的雄偉宮殿，宮殿將有九百九十九個宮室，金碧輝煌，足見他對此次和親充滿了誠意?！?/p>

蘭兒隔簾聞之，感佩不已，芳心已有所屬。蘭兒知道，自己的命運，與臘八節那天的“大考”結果息息相關，她萌生了一個念頭，又問馮德遐：“此次吐蕃使臣過來迎親，都帶了些什么東西？”

馮德遐說：“吐蕃使臣祿東贊，此次帶來五千兩黃金，成群的牦牛，好幾車藏羚羊皮毛和藏紅花。對了，他還帶來一樣雪域高原特有的東西……”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蘭兒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真假公主

臘月初八，大明宮前的廣場上人頭攢動，李世民攜長孫皇后興致勃勃地登上觀禮臺。

主考官一聲令下，五百名年輕美麗的宮女蒙著同樣的面紗出興慶宮由東而西，從觀禮臺和各番國迎親使臣面前列隊款款經過。幾個番邦使臣瞪大眼珠，從眼花繚亂的宮女隊伍中，挑選看起來體態婀娜、衣著華貴的，指認為文成公主。

只有吐蕃使臣祿東贊對走過眼前的宮女無動于衷，他微閉雙眼，氣定神閑。

就在宮女隊伍快走完時，祿東贊手里牽著的一條幼年“吐蕃獒犬”興奮地叫了起來。小獒犬徑直朝一個女子奔跑過去，溫順地依偎在她的腳下，發出“狺狺”的叫聲。吐蕃迎親使團立刻迎上前去，將那女子圍在中間，匍匐在地，高呼：“吐蕃萬眾恭迎文成公主！”

主考官讓七位被選中的“文成公主”一一揭開面紗，只見個個宛如天仙，難辨真假。眾人都好奇，誰才是真正的文成公主？

主考官朗聲宣布：“吐蕃迎親特使祿東贊所選之女，是大唐皇家的文成公主！”

先前祿東贊得到的情報不假，蘭兒自幼身上確實有一種奇異的香味——那是她父親李道宗親自為愛女用百花調制的香水。香水中有兩味特殊藥材——洛陽牡丹和藏紅花，讓香水芳香異常，引得蜂蝶縈繞。

那天，當蘭兒得知吐蕃使團的迎親貢禮中，有一條準備送給長孫皇后作寵物的藏獒幼犬，便將一小瓶自己用的香水交給馮德遐，托他親手交給吐蕃使臣祿東贊。

祿東贊一見香水心領神會，他讓使團里的女奴穿上漢族宮女服飾，蒙上面紗，每天往身上噴灑那瓶特制香水，并讓女奴用上好的牦牛肉干和駝奶喂養小藏獒?！盎▍策x魁”時，當文成公主在宮女隊伍中走來，嗅覺靈敏的小藏獒老遠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撒著歡兒地撲了過去，匍匐在真公主的腳下。

“花魁”選出，主考官宣讀圣旨：“正月十五日，文成公主下嫁吐蕃贊普松贊干布，令江夏郡王李道宗持節護送進藏，馮德遐為送親副使，欽此！”皇宮內外響徹“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之聲。

文成公主在心中默默念道：“此去經年，莫問歸期，唯愿唐蕃世代親如一家……”

（發稿編輯：陶云韞）

（題圖、插圖：謝?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