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格 周天樂
我國新主流電影是主旋律類型電影與商業化結合的產物,既堅持了主旋律電影的宣傳功能又融入了商業化的傳播元素,是新時代產業環境催生的產物,在收獲票房的同時,更能完成價值觀念的塑造。本文將以“我和我的”系列新主流電影為例,從影片類型、敘事結構、思想內核等方面探究主旋律電影主流化的因素。
一、消解傳統類型:主旋律+喜劇復合型電影的探索
傳統的主旋律電影側重在敘事完整性、場面宏大性、人物英雄化等方面發力,將電影的價值塑造功能置于核心地位,影響了主旋律電影的力量與尺度。進入21世紀以后,我國電影藝術獲得了極大的發展。2002年,電影《英雄》出現在大銀幕上,意味著中國電影開始向市場化、商業化發展。此后,《云水謠》《集結號》《建國大業》等主旋律電影相繼問世,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直至《戰狼2》的爆火,既沖擊了人們的視覺體驗,又塑造了大國情懷,為“講好中國故事”提供了國際舞臺。2019年上映的《我和我的祖國》將主旋律電影推向另一個發展高潮,影片一改單一的故事情節,講述身邊的平民英雄,既有對國家主題的激情抒發,又有小我的細膩表達,聚焦國內民生。
以“我和我的”系列為主的新主流電影一改傳統主旋律電影的“說教式”形式,融入喜劇元素,是主旋律與喜劇相融合的復合型電影。喜劇片作為一種超類型,具備極強的類型融合度。主旋律電影與其他電影形態之間滲透與共融的趨勢,意味著主旋律電影在新的時代語境下變得更為復雜、多元,在給觀眾帶來歡聲笑語的同時,也給予觀眾笑中帶淚的體驗。《我和我的父輩》包括四個單元的內容,其中每一個單元的導演選擇不同的喜劇演員,巧妙設置矛盾、誤會、沖突,使主人公身陷囹圄,令挫折情境不斷加強并以此形成喜劇張力。例如,《鴨先知》延續“囧系列”喜劇風格;《少年行》是典型的帶有“開心麻花”風格的片段,未來時空與現在生活緊密結合,營造出歡樂的喜劇氛圍。
二、改變單一敘事:拼盤式結構的延續
電影是敘事的藝術,意在“講好故事”。“我和我的”系列電影一改往昔傳統的線性敘事方式,采用拼盤式的非線性結構,《我和我的祖國》中通過七個重大歷史事件塑造了平民英雄的形象;《我和我的家鄉》中通過五個不同地區的故事勾起了對故土的懷念。延續至《我和我的父輩》中,選擇抗日戰爭、新中國成立初期、改革開放以及未來世界四個不同的時間段,講述了父輩與子輩不同的故事。四個段落之間沒有必然的邏輯關系,每個片段都有自己獨立的時代背景、情節設計、人物關系。每個電影片段凝結著導演不同的創作思路,但都指向同一個精神內核:奉獻。這種奉獻不僅僅是英雄走進平民生活,以微觀視角切入,小我融入大我的家國奉獻;更是傳承的奉獻,是代與代之間的奉獻。這三部拼盤式電影充分體現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情懷的宏遠支撐著拼盤式結構勾起觀眾的家國記憶,是線性邏輯支撐下的非線性故事情節。
電影采用拼盤式的敘事結構,符合當今觀眾碎片化的閱讀習慣以及短視頻所傳遞出的美學特征。觀眾對影視劇作品有越來越高的期待值,倒逼導演運用更高質量的視聽語言構成強大的視聽效果。這種拼盤式結構讓每位導演只負責自己的部分,在有效的時間里講清楚事情發生的時代背景、人物層次,每個短片在有限的時間內調動所有的表達手法和技巧,把情感推向高潮后戛然而止,留給觀眾強烈的情感沖擊力。
三、營造歡樂氛圍:喜劇演員的選擇
人們天生擁有笑的本性,它與理性無關,是人們表達情感、解放天性的一種形式。
“人是‘引人發笑的動物’”,喜劇人物是由喜劇演員塑造的。喜劇演員的助陣帶動著“我和我的”這一系列電影的票房率。反觀傳統的主旋律電影,從《建國大業》引領的《建黨偉業》《建軍大業》“三建”系列開始,再到《十月圍城》《辛亥革命》,這些主旋律電影側重明星效應,選擇很多有年齡跨度的明星陣容迎合不同年齡段觀眾的情感需求,是主旋律電影商業化的初步探索,但卻使觀眾無法在短時間內分清每一個角色,等到電影結束了,觀眾才捋清每位明星所扮演的角色。
在《我和我的父輩》中,針對不同的故事內容,不同的導演各自選擇了一些具有喜劇天賦的演員,他們是觀眾喜聞樂見的“喜劇人”。一個光頭、一個穿越的機器人、一個沒有正調的老媽,等等,所有這些共同構成了獨特的造型元素,輔之以憨厚、機智的形象,加上導演對劇情的個性化設計,進一步放大了人物性格,突出了角色鮮明的特點,成功地讓觀眾捧腹大笑。喜劇演員催化著文本語言的幽默性,喜劇效果推動“我和我的”系列電影被更多的電影觀眾所喜愛。
四、創新情感表達:宏觀與微觀相結合
奉獻精神是新主流電影中重要的精神內核之一。不同于個人英雄主義的表達方法,在“我和我的”系列電影中,傳統的奉獻精神被寓于嶄新的情感表達方式之上,通過宏觀與微觀相結合的表達視角,串聯起從救亡圖存到開天辟地的崢嶸歲月,啟迪我們溯往思來,向史而新。
(一)代際傳承的宏觀表達
代際關系,指兩代人之間的人際關系。代際關系既可以發生在家庭中,也可以發生在社會范圍之內;前者是血緣關系下父輩與子輩的代際交換,而后者往往表現為社會范圍內意識和價值的傳承或革新??缭酱H關系、橫貫歷史時空的宏觀表達方式是“我和我的”系列電影的突出特點之一。
在《我和我的父輩》中,代際傳承主要體現在家庭范圍內。吳京的《乘風》設置在抗日戰爭時期的冀中騎兵團,團長馬仁興和兒子乘風是一對典型的中國式父子。大敵當前,父親含淚忍痛以愛子為誘餌,兒子也甘愿用自己的汩汩鮮血,鋪就全村百姓的生路。抗戰勝利之際,父親懷抱著當年救下的孩子,他的名字,也叫乘風,這些無不彰顯父輩與子輩之間生生不息的奉獻精神和代代相傳的革命理想。相較于《乘風》,《詩》更加朦朧繾綣,卻暗藏著綿長的隱痛。奮戰在航天一線的研究人員無法向孩子解釋自己隨時都有犧牲的可能。唯有隱忍、壓抑、逃避和善意的欺瞞,告訴孩子們“生命是用來燃燒的東西,平凡的渺小是偉大的開始”,鼓勵他們延續著父輩無聲卻又偉岸的航天事業。而到了《鴨先知》的篇章,父親盡管在生活的戲弄中四面碰壁,但他機敏靈活、執著不懈,最終憑借著自己先鋒的頭腦,成為中國第一支商業電視廣告的創作者。他的兒子也在父輩銳意進取的創新精神滋養下成長,成為行走于時代前沿的建筑設計師?!渡倌晷小返拇嬖冢o這部影片插上了直通未來的翅膀。篇章中的“父親”,不再是真實的人類,而是從2050年穿越回來的人工智能機器人。他用略顯青澀卻真摯動人的愛,彌補了少年小小幼年喪父的人生遺憾。他教育小小:“五千次的失敗才有了我”,他鼓勵小小不斷地試錯、不斷地進步。于是長大后的青年小小創造了“父親”,實現了數代科技工作者畢生追尋的夢想。
《我和我的父輩》中的四個故事,書寫著截然不同的離合悲喜,卻傳遞著同樣的價值內核,展現了奉獻精神在父輩與子輩之間的傳承與弘揚。同樣,奉獻與傳承也始終貫穿著整個“我和我的”系列,突破了血緣的框架,在社會范圍內成為一個更加宏大的命題——一代代中國人民的接續奮斗。正如女排精神、抗疫精神、紅船精神、抗戰精神等精神譜系的傳承和弘揚,“我和我的”系列電影中的奉獻精神體現在一輩輩華夏兒女前赴后繼的使命與擔當中,體現在一代代中華兒女的傳承和賡續中,凝練成當下中華民族源源不斷的精神動力。
(二)家國同構的微觀載體
奉獻、犧牲、愛國主義等偉大的精神價值,始終是主流電影的情感落腳點。而在“我和我的”系列電影中,這些宏大的敘事,均以家庭為微觀載體,有效減小了對情感傳達的削弱作用,增強了影片的感染力和沖擊力。
在《乘風》當中,父子之間“相看兩厭”,卻擁有同樣的“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情懷。一切無法言說的愛意都在兒子犧牲的最后時刻,化成了父親抑制不住的眼淚,砸在觀眾的心上?!对姟防锏母改?,在肩負著國家使命的同時,也承擔著養育兒女的責任。他們用自己沉默的付出,維系著家庭的溫度,為國家的航天事業筑夢,也為后輩書寫著不可湮滅的傳奇。小家的犧牲成全了國家的昌盛,悲劇的表面之下,實際是崇高的構建和信仰的堅守。相對而言,《鴨先知》和《少年行》的氛圍就活潑很多,沒有肉體的毀滅,卻也能傳遞意義的深邃。趙平洋是一個不太完美的父親,他雖然機敏創新,卻也有著小市民般的斤斤計較。在面臨產品滯銷、夫妻關系破裂的壓力時,是家庭的支持、包容和信任讓他始終保持著樂觀的心境,最終邁向成功的彼岸?!皺C器人”的意外到來為“科學少年”組建了一個完整的家庭,讓他體會到了“父親的力量”。是家庭的教育、啟迪和托舉讓他在科學的道路上揚帆起航,實現了年少時期的夢想。
無論是《我和我的父輩》,還是其他兩部影片中的故事,都是將焦點置于“小家”之中,將情感落在“大國”之上。扶貧反哺的“家鄉”篇、與國偕行的“祖國篇”,都把握了“國是千萬家”的精神內核,利用家國同構的微觀載體,展現出小家庭的大局意識和砥礪堅守,傳遞出中華民族幾千年以來的家國認同和集體意識。
(三)平凡人物的微觀視角
除了以家庭為載體,“我和我的”系列影片也堅定不移地關注平凡人物的故事,以小見大地將小人物的人生經歷寓于國家發展的宏偉征程中。
《乘風》中的父子及其所在的騎兵團是抗日戰爭時期千千萬萬英雄志士中的冰山一角,他們驍勇善戰、忠貞不貳,代表著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的民族氣節和舍生忘死的愛國情懷?!对姟穼⒛抗廪D向默默無聞的科研工作者,社會主義建設初期的中國,科研條件簡陋,防護設施缺乏,一切科研成果都是奮斗在一線的科研人員用血和淚孕育出來的?!对姟返目嚯y,是千千萬萬科研工作者的苦難;《詩》的偉大,也是千千萬萬科研工作者的偉大?!而喯戎穼㈢R頭定格在改革開放年代,父親的機敏、試探、堅持是無數個被時代浪潮裹挾的父輩的縮影。面對無數的新鮮事物、無數的機遇挑戰,平凡的他們用開拓創新的思維和勤懇踏實的態度,助力國家經濟體制改革邁出了成功的一步,為后世留下了改革創新的時代精神?!渡倌晷小窂默F在出發,將腳步延伸到未來,熱愛科技的小小和他的親生父親,都是新時代科技工作者的代表。他們也曾迷茫、也曾痛苦,卻仍然在歷經失敗和磨煉之后不離不棄、堅守夢想。
同樣,該系列中的所有故事都分別設置在中華民族櫛風沐雨的特殊時間節點,透過特定歷史背景下平凡人物的悲歡離合洞察時代的主題。從微觀角度出發,不僅能將宏大空洞的敘事轉化為觀眾樂于接受的方式,增強影片的代入感,也暗含了一個真理:人民是社會歷史的創造者。人民是一個群像化的符號,這個符號既包含了叱咤歷史舞臺的偉人,也包含了平平無奇的小人物。他們的人生經歷告訴我們,平凡不等于平庸,即使是渺小的塵埃,也能綻放出光和熱,譜寫祖國未來的藍圖。
五、結語
新主流電影為傳統的主旋律電影指明了方向,我國新主流電影在題材的現實性、形象的立體性、視聽語言的藝術性方面都進行了探索。但是新主流電影面臨的挑戰也不容小覷。本文基于電影產業的發展現狀提出一些改進方案:第一,要注重題材的多元化融合。新主流電影與喜劇片相融合是不錯的嘗試,但在體育片、現代都市題材劇情片的融合方面可以探索。第二,要立足中國本土文化,置身信息化發展的漩渦,要勇立潮頭,進一步書寫中國故事,傳遞中國聲音,完成主旋律電影的主流化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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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嘉格,女,本科在讀,東北師范大學傳媒科學學院<新聞學院>,研究方向:戲劇電影與電視藝術;周天樂,女,本科在讀,東北師范大學傳媒科學學院<新聞學院>,研究方向:戲劇電影與電視藝術)
(責任編輯 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