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以評論名世,初讀其詩作,頗有些驚艷。是的,驚艷,請原諒我使用這樣濫俗的詞,而這正是胡亮致英國作家伍爾芙一詩之標題。當我們讀到“你的兩只大眼睛組建了/美之標準化管理委員會”這樣的句子時,不免會產生短暫的錯愕,這大概是“驚艷”的另一種表達了。或者也可以說,胡亮是一個被評論耽誤/遮蔽了的詩人。
青年評論家楊碧薇評價胡亮創立了“盆景典范”的新詩型構,在我看來,“評論家詩人”胡亮的詩似乎更接近哈斯凱爾的博物學名著《看不見的森林》里所描述的一米見方的“壇城”生態圈。當這位詩歌“教練員”同時以“運動員”身份出場,天地初開,靈光乍現,萬物生長,“我特別擅長轉動群山”,憑一身捕風、雕龍和繡花的功夫,他專注而耐心地秀出語言和氣息的化骨綿掌,仿佛不可知的琴弦,在從容舒緩地撥動句與句、詞與詞之間微妙的空隙。在這里,多覺參與的物象心相競相呈現,“快讓我們臨摹每棵樹,臨摹它們的綠意”,“小病的山頂就是哲學,/哲學的山腳就是秋天”。
智性和靈性,日常和超常,復古和先鋒,在胡亮身上得到有機統一。他聲線獨特,掌控力強,語言細部的營造拿捏恰到好處。胡亮企圖“找回更多的漢字,發明更多的鴛鴦”,當詩人進入“言語”狀態,開始左右手互搏,他會碰上故鄉的詩人張船山和蘇子瞻,“史詩快要進入緊要關頭”,詩的超濃縮鈾在凝結,“無言,就是五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