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傘

楊燕芬

讀到一篇文章《感謝生命中為我撐傘的人》，作者羅列了幾種撐傘人：失意時，為你排憂解難的人；落魄時，給你帶來希望的人；受挫時，助你東山再起的人。并說，要感恩生命中那些為我們撐傘的人，正因為有了他們的幫助，才有了更好的我們。回首走過的歲月，我感觸頗多，有人為我們撐傘當是值得慶幸和感恩；假若沒有人為我們撐傘，我們也要自個兒成全自己，并學會為別人撐傘。

我讀初中時遇見了樸實的同桌小思，于是有了此后經年的情感交織。印象深刻的是，我參加高考那年，考點在縣城一中，同學們都在當地小學大教室打地鋪過集體生活，而我則借住在小思家里，有自己單獨的房間。每日里，她和家人為我做好考試期間的后勤保障，令我感動至今。于是，參加工作后的每年春節前去看望她們，成了我多年來的習慣！

辛丑年春節前的一天下午，做完手頭的工作，著急趕去看望老同學。問了小思在家嗎？她說在新家，我才想起來她們已經先借住新房子了，老房子樓層比較低，騰出來給腿腳不便的婆婆住。我趕緊拐進花店再買了一盆黃色蝴蝶蘭，跟她家的裝修風格挺搭的。閑聊中得知她前兩三個月都在我家附近的醫院忙乎，婆婆和母親都一起住院，婆家娘家都需要她，真是難為她了！婆家的妯娌小姑都不識字，男人們都在外海的漁船上討生活；娘家的兄弟媳婦工作都忙，走不開；父親身體也不好，在家能夠自理已經是寬慰的事了。唉！久病床前無孝子！可是，在醫院住了那么長時間，她母親卻叮囑她不要告訴我，擔心我二寶還小還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在我責怪她不及時告訴我至少可以搭把手時，她說，早猜到了我一旦知道情況必定會趕去幫忙。然后輕輕地說聲，人到了一定年齡，自己就得是那個屋檐，不能老是依靠別人找別處躲雨了。我聽了眼前一片迷霧。

生活真是千瘡百孔，還好她能應付得來，又毫無怨言！佩服！

總說為母則剛！其實，為母也好，為女也好，為媳也罷，都是女性在遇到某種境遇而又不得不去面對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內在潛能和斗志，甚至是修養！老同學雖然只是初中畢業，但，在明理持家方面，都堪稱完美！2020年裝修新房，她自己一手操辦；兩三個月間家和醫院二十多公里兩地跑，除了照顧婆婆母親，還要遙控家里剛上七年級的兒子生活起居；遇到漁船靠岸，還要在市場販賣自家漁船上舍不得低價出售給批發商的海產品，想想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輕松的。“莫道晝短夜長，休說風涼雨蕭；不嘆緣聚緣散，不怯山長水闊。”老同學的韌性何其可親可敬可佩！

回想自己，我在安逸的日子里生活太久了，凡事有父母兄弟姐妹在，遇有如父親做手術的大事，也是家里的男人頂著，我似乎已經失去了應付這種生活突如其來打擊的能力！一段時間來，每日里上班點卯下班帶娃，閱讀鍛煉娛樂，總以平淡是福寬慰自己，曾經的一些希望目標理想，似乎都與我的現狀遙不可及了！“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董卿在《朗讀者》中有這樣一段話：“世間一切，都是遇見。冷遇見暖，就有了雨；冬遇見春，有了歲月；天遇見地，有了永恒；人遇見人，有了生命。”我在稚嫩的花季遇見小思和她的家人不圖回報地照顧我，在她們遭遇生活的磨難時，我卻不能夠及時伸以援手，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實在令人唏噓。

所幸，兩位老人的手術都很成功。兩家相距不遠，術后的生活起居，老同學都盡心盡力照顧。老人家逢人便夸，幸好有這女兒（兒媳婦）。是啊，善良，就像是一場輪回，生命中你所付出的善意與愛，都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張愛玲在《半生緣》里說：“人到中年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為他一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其實，男人女人都一樣，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女，所遇境遇大體如此。感謝撐傘人，擋風又遮雨，讓我們余生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