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華人網絡與中國企業OFDI風險

苗 爽

（鄭州西亞斯學院，河南 鄭州 451150）

投資與風險是共存的，跨國企業在跨國經營的過程中，除了能夠享受到目標國的利好政策優惠之外，目標國的政治、經濟、制度等各方面也將對跨國公司的經營產生限制。對于東道國當地的制度文化的適應程度是企業能否順利進行對外直接投資的關鍵條件之一。隨著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程度的不斷加深，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水平明顯呈現出了經驗不足的情況，主要表現為企業的風險規避意識不強，尤其是對東道國制度差異方面造成的損失估計不足，導致企業的對外經營活動的展開往往受到很大的阻力，增加很多的成本。

根據目前對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和海外華人網絡的研究發現，海外華人網絡不僅在促進企業出口和引進外商直接投資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還能夠充當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潤滑劑”，幫助企業降低對外直接投資的風險。所以本文從制度視角出發，探究海外華人網絡影響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的機制與路徑具有很現實的研究意義。

一、研究假設

在目前對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機制的研究方面，主要有如下兩大理論作為出發點：一是Dunning （1981）為代表的國際生產折衷理論，二是以Helpman等（2004）為代表的異質性廠商對外直接投資理論。海外華人網絡作為影響對外直接投資的重要因素之一，無論是在國際生產折衷理論中還是在異質性廠商條件下的對外直接投資理論中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一方面，海外華人網絡對企業固定成本的投入產生直接影響。由于制度差異的存在，企業在東道國進行投資時必須要支付一定的制度成本來彌合兩國之間的制度差異，而海外華人網絡作為企業重要的與東道國的溝通橋梁，能夠最大化的減少企業因為兩國之間的制度差異而產生的成本，盡快的適應東道國的制度文化。另一方面，海外華人網絡形成的海外華商群體，能夠為企業提供市場的有效信息，減少因為信息不對稱造成的損失。并且借助華商群體在東道國的影響力，一定程度上能夠保證企業契約的執行，從而降低固定成本的投入。并且，在制度質量越高的目標國，海外華人能較容易的獲得良好的社會地位和薪資待遇，因此能夠較順利的融入當地的社會網絡，并且在社會網絡中發揮作用。所以在制度質量越高的東道國，海外華人網絡的影響力越大。為此，我們提出如下研究推論：

研究推論1：海外華人網絡能夠降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風險，并且在制度越完善的地區，海外華人網絡的影響力越大。

當過大的制度距離致使企業無法順利轉移公司制度和公司戰略時，建立外部的合法性比形成公司內部的一致性更能夠降低制度距離帶來的風險（Dean Xu等， 2002）。通過海外華人群體的影響力，能夠幫助企業更快地適應東道國的制度文化、商業慣例以及當地人文，幫助企業打開市場和獲得市場認可，建立起外部的合法性，從而形成在目標國的競爭優勢。第一，海外華人網絡作為跨過信息傳遞的中介，對外投資企業通過正式或者非正式的與當地海外華人群體的聯系，我國企業能夠在進入目標國市場時提前了解到可能會遇到的制度障礙，提前準備應對措施，還能通過海外華人網絡獲得當地市場的信息，降低企業信息獲得成本，減少企業對外投資的交易成本。第二，當東道國的的制度存在漏洞時，海外華人群體組織能夠幫助企業降低機會主義帶來的威脅，為對外投資企業提供契約保障。當東道國制度環境較差時，通過正式制度渠道進行的信息交換就會滯后，增加時間成本和投資障礙。而規范的海外華人群體組織能夠通過團體強制制裁等方式來防止契約機會主義的行為的產生，也能夠通過司法糾紛調節等渠道來降低制度差異帶來的風險。為此，我們提出如下研究推論：

研究推論2： 制度距離越大，海外華人網絡發揮的作用就越明顯。在不同方向的制度距離下，海外華人網絡都能夠有效降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風險。

二、研究設計

1.模型設定

根據以往有關企業風險的研究（John 等，2008），我們設立以下模型來驗證本文的理論假設。具體見模型（1）和模型（2）。

“死”之無常帶來的是對生命的威脅，所以我們在體驗等待死亡的過程中往往會感到恐懼。“死確定可知地會到來，但暫時尚未”，死亡的不確定性與確定性都是同時存在的，這種不確定的、不可逾越的可能性對于我們來說已經成為生命中的威脅，當這種心態存在于人們的內心時，可以將其稱作是“畏”，事實上，人們并非是害怕死，而是害怕未知，因為世事無常，不知會在何時面對死亡。

其中，i代表企業，j代表國家，t代表時間，α為常數項，β為各個解釋變量的系數。

2.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

被解釋變量為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過程中的風險（risk）。根據以往對企業風險的研究（John等，2008），把企業利潤率的標準差作為衡量企業風險的代理指標，從而衡量企業在對外直接投資過程中利潤率的波動程度。企業利潤率來自于工業企業數據庫統計的中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財務信息。

（2）解釋變量

①海外華人網絡（ln mig）。本文使用手動搜集和整理的144個樣本（2005年～2013年）海外華僑華人人口數據，數據來源于OECD國家統計數據庫統計的歷年華人流量數據、聯合國和世界銀行統計華人存量數據。

②制度指標（wgi）。投資目標國的制度質量采用全球治理指數（WGI）來衡量，數據是由世界銀行學會（World Bank Institute）的經濟學家Caufman等人編制的數據，其中包括六個制度層面的子指標，分別是政府效率、政治穩定性、法制程度、政府問責程度、管制質量、腐敗控制。相關制度層面的數值越高代表國家相關制度狀況越好，制度風險越低。一國制度質量的綜合水平采用這6個子指標的平均值（wgi_a）來衡量，同樣，數值越大代表國家綜合制度狀況越好。

③制度距離（dwgi）。本文主要使用東道國的綜合制度指標和中國的綜合制度指標來代表兩國之間的制度差異。不考慮制度距離的方向時，我們利用東道國與我國制度質量指標之差的絕對值表示制度距離；區分制度距離方向時，當東道國的制度質量高于中國時，制度距離為正，即大于零。當東道國的制度質量低于中國時，制度距離為負，即小于零。

（3）控制變量

國家層面的控制變量（Xjt）。GDP和GDP增長率控制東道國市場機會和市場潛力對企業風險的影響，數據來自世界銀行數據庫；國家間首都距離控制制度以外的非物質因素對我國企業風險的影響，數據來自CEPII數據庫。

三、實證分析

1.計量方法選擇

在回歸模型選擇方面，根據Hausman檢驗，模型（1）模型（2）更適用固定效應模型，所以本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對模型（1）模型（2）進行回歸。

2.實證結果分析

（1）海外華人網絡、制度質量與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

如表1所示，列（2）中，海外華人網絡變量（ln_mig）通過了10%的顯著性水平檢驗，系數值為-0.00175，即海外華人網絡每增加1 %，能夠使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風險降低0.00175。表示海外華人網絡確實有利于降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列（3）中，制度質量（wgi_a）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海外華人網絡（ln_mig）的系數下降至-0.00409，且通過了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在制度質量的影響下，海外華人網絡每增加1 %，能夠使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風險降低0.00409，這說明東道國制度質量水平促進了海外華人在降低企業風險方面的影響。列（4）中，海外華人網絡（ln_mig）與制度質量（wgi_a）的交互項（ln_mw）在1%的置信水平上為正，系數為0.137，表明海外華人網絡對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的影響隨著制度質量的不斷提高而增加。

表1 海外華人網絡、制度質量與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

以上結果發現，海外華人網絡以及制度質量對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有著顯著的影響，并且隨著東道國制度質量的提高，海外華人網絡對于降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的作用也是在不斷增大的。這主要驗證了研究推論1：海外華人網絡能夠降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風險，并且在制度越完善的地區，海外華人網絡的影響力越大。第一，海外華人網絡通過發揮潤滑劑的作用，使對外直接投資企業能夠更加順利的適應當地的制度與文化習慣，并且通過海外華人群體自身的影響力，能夠或擴大當地市場對于外來文化的包容性，減少摩擦和不必要的信息成本。第二，東道國當地的海外華人能夠為對外投資企業提供勞動力，相對于雇傭東道國當地的勞動力，雇傭海外華人的培訓成本更小，更能夠認同企業的制度和文化，提升企業在當地的區位優勢。第三，在制度完善的東道國，海外華人網絡組成的海外華人群體還能夠為對外投資企業提供契約保障，提升對外投資企業的契約執行效率。

（2）海外華人網絡、制度距離與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

模型（2）主要檢驗了海外華人網絡以及制度距離對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的影響，同時區分正向制度距離和負向制度距離對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的不同影響，以及海外華人網絡在不同距離方向上的調節作用。制度距離衡量的是東道國與我國制度質量綜合水平的差值，正向制度距離，是指與高于我國制度質量的東道國的制度距離。負向制度距離，是指與低于我國制度質量的東道國的制度距離。

如表2所示，列（1）中，從全部樣本來看，制度距離（d_wgia）的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即制度距離每變化1%會導致企業對外投資風險變動0.0175。表明雙邊制度差異增加了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制度距離和海外華人網絡的交互項（ln_dmw）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華人網絡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隨著制度距離的不斷增加而增大，也就是說在制度差異較大的國家，海外華人網絡更能夠起到潤滑劑的作用，彌補因為信息不對稱造成的損失，減少因為正式制度而增加的成本風險。

表2 海外華人網絡、制度距離與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

列（2）中對于負向制度距離，即在制度質量低于我國的目標國進行投資時，制度距離系數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即負向制度距離越小，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風險越小。也就是說投資到與我國制度距離更小，制度體系更為接近的東道國時，我們企業對對外直接投資風險越小。中國作為一個正處于轉型期的發展中國家，同樣存在發展中國家普遍存在的一些制度問題，所以國內的企業在這樣的制度環境下，具備了更多克服不完善的制度的渠道和技巧。蔣冠宏等（2012）認為，中國在制度相對不完善的國家和地區，更善于利用制度缺陷來獲得市場上的便利，如果企業在國內運營時就已經熟悉了這種“非制度技巧”，那么在相同或者相近的制度環境中進行投資時便更加善于利用這些技巧來促進市場經營或者獲得市場份額。在這種情況下，制度體系越是接近，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風險就越低。

列（3）中對于正向制度距離的檢驗，即在對制度質量相對較強的國家進行投資時，制度質量指數的系數并不顯著，但我們可以發現系數為負，這表明在相對我國更好的制度環境中進行投資時，制度差異越大，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風險可能越小。這可能是因為當投資于高于母國制度質量的國家時，制度距離雖然會產生如信息成本等的制度成本，但是東道國完善的制度也能保障企業免受因為制度缺陷但又因為制度距離無法提前避免而的風險。

但是無論是對全部樣本，還是區分正負向制度距離的樣本進行檢驗，海外華人網絡（ln_mig）系數均顯著為負。這部分驗證了研究推論2。正如Kolstad（2010）的研究，我國企業善于利用已經適應的非市場技巧，建立關系網絡來代替正式制度的作用以促進市場經營或者獲得更多的市場份額。所以海外華人網絡在東道國的活躍不僅可以削弱負向制度距離對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負面影響，也能增強正向制度距離對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積極影響。

四、結論與啟示

1.結論

本文從制度視角出發，探究海外華人網絡影響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的機制與路徑。研究結果表明：第一，海外華人網絡以及制度質量對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有著顯著的影響，并且隨著東道國制度質量的提高，海外華人網絡對于降低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的作用也是在不斷增大的。第二，雙邊制度差異增加了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風險，海外華人網絡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隨著制度距離的不斷增加而增大。第三，企業在正向制度距離的東道國和負向制度距離的東道國進行對外直接投資，海外華人網絡都能夠發揮其影響力。

2.啟示

針對在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過程中面臨的制度因素帶來的風險，本文提出如下幾點啟示：第一，企業在進行對外直接投資活動時，應該把制度因素作為度量企業風險的重要因素之一；或者選擇與我國制度體系接近的東道國進行投資，以避免因為司法糾紛解決機制、契約保障機制等的差異而造成的風險；或者選擇制度健全的東道國來預防因為制度漏洞帶來的風險。當目標國具有明顯的區位優勢但是兩國的制度差距過大時，可以考慮東道國的當地的華人群體優勢是否能夠彌補過大的制度差距造成的損失。在企業進入東道國市場之后，應該積極與海外華人群體建立聯系，充分利用海外華人群體能夠提供的信息優勢和勞動力優勢形成自身的競爭優勢。第二，企業作為微觀經濟主體，應當從不同的角度來理解國家之間的文化和制度差異，除了重視海外華人網絡發揮的作用，企業還應當主動地增進跟所在國家的主流社會的交流，積極宣傳自身的優勢，學會適應和運用當地的經濟規則，遵紀守法，誠信經營。第三，政府應出臺鼓勵政策鼓勵海外華人網絡的發展，促進和完善海外華人商會、海外華人投資促進會等華商組織的建立和發展，鼓勵海外華人商會積極參與海外投資建設項目，充分發揮海外華人的橋梁紐帶作用。第四，政府應積極搭建海外華人交流平臺，促進海外華人的交流溝通，鼓勵信息的充分公開，并且保障海外華人應有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