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潔 □刀 客 □愛麗絲 □心 竹 □自 遠 □葦 子 □魯 川 □雪 花 □夏華僑 □喻鳳鳴 □文 草 □沈小裕 □大浪淘沙 □寧 喬 □高曉輝 □孫學東 □胡詠梅 □周海平 □王小晴 □李文峰 □楊家利 □摯 樺 □牛愛紅 □江左融 □竹 溪
它開始喜歡上了夜晚
唯一能抵達的夢境之門
它喜歡怒發沖冠
喜歡江湖上的大碗喝酒
大塊吃肉,它也喜歡烏騅馬
但更喜歡江山與美人
而此時,它凜冽的刃囗
在舞臺上
隨著唱文起落
在一個又一個的戲子手中
淪為一件喑啞的道具
還是愿意低下頭
讓陽光在水面上愛著我們
我像一只鳥
一腳清,一腳濁
試著踩下去
水里的魚泡,一口一口
把白云的餌食吐出來
含著泥淖的鳥鳴
也吐出言不由衷的病句
揚起脖子,冰冷的雪就會
全部打在臉上
風吹皺了我的眼角
有時落一行淚
有時落一粒塵埃
遍尋不著,八旬老母開始坐臥不安
她說昨晚夢到父親了,相貌模糊
她想盡快見到他
那是三十多年前,父親留下唯一的
一張免冠登記照
幾次搬遷,新居的正墻
都掛上了新的風景畫
我突然想到一處地方
在目的地,母親安靜極了
她眼睛直直地,盯著碑上多年前的他
墓地離家需一小時車程
坐在輪椅上的她,鼻梁枯皺處
有汗珠在發著慘白虛弱的光
再往近些,一只烏鴉突然驚飛
我緊緊摟住母親,在我懷里發抖的她
卻早已淚流滿面
你找回自由的姿勢
卻為時已晚
枝頭正騰出空寂,給黃昏
落日,會沉下身體,挖掘深埋的時間
上升的黎明自地表,將再次撿起
你層層落下,時間
就會層層堆積
一件枯干外套,往往裹不緊厚重的情感
當許多人“空木桶”一樣地走過
有一種哀傷,就被踩出抽泣的
沙沙聲
汽笛聲劃破渡囗或碼頭的寂靜
四目相對、擁抱、揮手
流水我行我素,一些事物
等待圓滿
某天早上,一如既往
去一對老夫妻經營的書亭買報
只見阿婆凝神靜坐
旁邊的椅子空著
陽光,撫過她的身影
越來越小
能夠想象一朵花,葉片凋零后的
傷痛與孤獨,又想象
多年后的自己,還執著是否
深諳世事,還為新月喟嘆
有時,以為看到事物全部
卻發現,光與影
也有抵達不了的拐角
我不知道它留下了什么
但的確,它剛剛從我的頭頂飛過
此刻,我們仿佛有共同的宿命
迎接春天。遠處的山峰像火焰
身旁干枯的玉米稈
齊刷刷直逼我中年的心底
堅冰已經消融
河水里的漩渦如黑洞般
吞噬著時間
鳥還在飛翔,我依然在路上
天空那么高,路那么長
在天地間
我返回人世,它鳴叫在枝頭
一夜靜悄,瓦楞上的雪
拱立屋檐
天地間,唯有光影,相形失色
一只鳥,冷冷對峙
一只烏鴉的突兀,使一座空山
拉近了距離
草葉縫的雪,枯枝上的雪
都勿如,瓦楞上的雪
它靜默,孤懸,利刃
仿佛在與這個世界,作最后的決絕
仿佛前世今生,交出的
最后一份答卷
你鐘情一串接近玉化的木珠
它是穆桂英手中的降龍木,也曾經
是父親手中的算盤珠
那段舊時光早已閑置,久未梳理
日記,空城,遺忘。再被你揉搓、重啟
一串手珠,好像一個電話被穿成珠串
一部分被父親的體溫包裹
在兒子手中傳唱
——你捻珠子的光景
又組成我最幸福的時光
你手指觸摸的歲月
被木珠先行抵達
盛滿佛系酥油的燭光
早已遍灑屋廊
我發現,你的觸摸與我的深情
竟然重合成一幅圖像
我仿佛是你手中的珠串
年歲見長,我被你盤玩成降龍木模樣
來時,早春的一場雨
讓很多花都開了
千年隋塔立于久遠的往事
院落塵封,仿佛在回憶
一只麻雀形影單薄
叩問大地,大地始終沉默不語
想到一生的艱辛
任細雨洗去內心的浮塵
院外,雨落滿青瓦
落在美好而痛苦的人間
草木青青,萬物歸于平靜
我像三月的一棵小草
手捧雨露,低近塵埃
大地蒼茫,仿佛又從沒有來過
在一面鏡子前
梳理,歷史凹凸的紋路
斑駁的時光,生出點點綠色銹漬
往事,在云煙深處跌宕起伏
啟動七秒的記憶
一段感情定格在圖畫里
滄海,打撈出的日月
成了魚的眼睛
乾坤流轉,擺動美麗的尾鰭
抵達,彼此的來路
流水纏繞,鏡里梅花已落
眼睜睜看著,你的鎧甲
在鑄銅師的刀下,刮出片片逆鱗
一座孤零零的橋臥在河面
一段丟失的時光,散落橋上
經年的記憶
沿著你我漫步的堤岸,堆積
繁花,嫩葉,閑云
殘荷,萎草,去雁
一字排開
等西風已把這一切吞沒
在黑與白的緘默里
螢火明滅著
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只想著,某一天
我們再回到這里時
春風會澄澈這橋下的河水
隔著群山,我們辯論一場雨
這些歡快的序曲
來自遠方的高原,這些山谷的風
吹動你的長發
也吹動依稀的燈火
我們不說再見,不說
錯過的季節
河水暴漲。只有喧嘩是不夠的
火光里的背影
足夠我們
辨認一生
沿著燈火向前,我們
仍沒有轉身返回的想法
而那條回家的路
在身后
一直為我們鋪滿月光
喜歡白玉蘭
也就喜歡了一隅上
獨樹一幟的白
才想用心解讀它,白色的分子式
就像解讀雪和哈達
究竟藏下高原,多少青山綠水
才把匍匐變成約定
在錯綜的方程里
我也有過無數次的演算
只因一個酒后的踉蹌
它錯過了我多年等待
我錯過了最美花開
今年我又在玉蘭樹下
留下忖度和類似鳥鳴的嘶啞
偷聽玉蘭花的消息
雪趴在窗上,像你一樣
調皮地望著我
我還是繼續在給你寫信,明知
找不到收件地址
那年,衡陽的冬天來得特別早
窗前的梧桐樹落光了葉子
從內心一點點掏出寒冷,空寂和疼痛
落滿雪的樹,像飄在風中
你送給我的白圍巾
我想見你
只有去我們曾經走過的地方
有時是踢到一粒石子
有時回過頭,是吹亂你長發的
那一陣風
經過嚴冬,經過雪水浸泡
你的夢長出了綠色
鄉村花香漫溢,讓兒時的我
著迷。躺在綠野深處
銜一朵,就像
睡在母親懷抱里
仍賴著吮吸母乳。直到
你的名字不再年輕
草籽枯萎了,你漚在水田里
腐爛,變成綠肥香泥
可是,他鄉托根無處
我時時惝恍迷離
魂兮?夢兮?
故鄉總有一個粉紫色的記憶
愛從來沒有理,想想
都是滿心歡喜
把手指摁下去
三月,這松軟的土地
像剛剛出鍋的饅頭
攜帶著柔和的彈力,和
馨香的氣息
小蟲在破繭,亮翅,低語
耕牛和溪流,在陽光里穿行
山谷中,女孩兒的笑聲
驚了飛鳥
甜了春夢
繽紛的花瓣兒
修飾著故鄉的風景
春風浩蕩
歸來的燕子
在靜美的時光里,孕育著
新的生命
當那件衣服老去的時候
補丁在它身上哭號
這補丁全部的期望
也只是把力氣扎進每一個針眼
月亮騎馬的夜晚
坐在老屋院子里
母親總會撫摸那些流淚的補丁
像撫摸一個個童年的小臉蛋
懷念那些穿補丁的日子
懷念那些純樸,天真
今夜的月兒像少了一塊
走進茶園,一股清香
叫醒我,封塵已久的嗅覺
倩影在云霧中婆娑
玉指飄逸,枝頭的一片片嫩葉
飛入搖擺的背簍,微風吹起
裙裾撩落一地春色
采摘聲在幽谷起伏
一只竹簍,裝滿了
整個茶山的清涼
帶著前世未了的姐妹情
我們走在了一起,在天府之國芙蓉城
借一部手機掀起了我們
兩個人一生的驚濤駭浪
她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閨蜜
一世柔情,一路相伴……”
我只是傻傻笑著,緘默不語
誰不是青春時,抱著夢想
南漂北往
誰不是中年時,抱著諸多感慨蹉跎歲月
她披著星光,用愛
精雕細琢
把悲傷的我變成了愛笑的小活潑
煙火中,總會有一副歌喉
超越塵世的塔尖,留下一朵
又一朵盛開的余音,繞梁
關關雎鳩的和鳴,隨河洲曉風
輕撫汨羅的江畔,陌上的桑林
漫過盛唐山陰道,又溫暖了多少
壁立的群峰中不染纖塵的靈魂
紅塵滾滾,三千年的國風
已固化不變的基因。如今,我們該
如何練習發聲,才能讓昔日清麗的嗓音
穿透蠟染的迷霧,直抵人心
蛙鳴聲,喚醒了
沉睡的田野
也吹響了春耕序幕
農家小哥,提著一根
春天的韁繩
把一頭耕牛套住
用犁鏵,犁出
水田里的肥沃泥浪,犁出
一個村莊的愿景
牛蹄窩里,踩碎了一捆
稻草的心聲
誰都無法阻擋牡丹的盛開
寒霜是暫時的,陰霾不會使春風退卻
回到家鄉的花木園
牡丹興高采烈地開在人間
紅的、白的、黃的、紫的
有的懷抱明媚,談笑風生
有的含苞欲放,氣質脫俗
純粹的熱烈,源自對塵世的摯愛
園子里,萬紫千紅的詩句
開出了新的夢想。洶涌的、膨脹的
牡丹避開眾花的塵囂
歡喜地打開四月的身體
在家鄉,每一朵牡丹
都是我最心儀的朋友
彼此擁抱,促膝而談
她的奔放、抑或素樸
讓世間日漸繁盛
消失,亦是抵達
一朵桃花上的蝴蝶
是琴瑟也是肋骨
更多的聲音在匯合,返回
地上的光,有柔軟的羽毛
輕與靜,被拉近的距離
來不及翻身,一朵雪花
在春天的呼吸里
一閃而過
他沒有在失語的唇邊蕩起
他是暗夜的星子
用來交換,你眼里的一切
無論如何,都請慢下來
容我回溯
回到夢最先開始的地方
天空懷揣永久寓言般的沉默
陽光哼著慵懶小調,涌入河面
甚至還騎上岸邊青嫩的柳梢頭
隨風逍遙
許多于我至關意義的事情
山海湖泊,花鳥魚蟲
都是光陰的物語
值得收進自己的每一粒文字
經由四季風,替它們竊竊訴說
也許這一生,我會活得比春天的風更輕更柔
盡管它們總是不斷吹來一些
突如其來的悲傷
盡管,最終我與它們都會從這個塵世
不知影蹤
陽光照射在冰面的積雪上
冬日的凜風,吹空天色
蘆葦靜靜地,倒映進河里
緘默地,守候在我歸家的道旁
搖曳出柔暖的思念
此刻的我,提煉不出一個恰切的字眼
與你分享我,心中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