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雕塑語境下的現代陶藝現狀探析

李士強

（安徽金寨技師學院（安徽金寨職業學校）)

現代陶藝的發展是伴隨著現代藝術思潮和運動而產生和發展起來的。就是在這短暫的發展過程中，眾多的陶藝家從事陶藝語言創新表現的嘗試與探索，并以陶藝自身具有的深厚且淵源歷史的底蘊為根基，同時借鑒西方當代藝術的觀念與表現形式，探索以具有民族元素的現代陶藝風格來呈現他們的藝術價值，表達他們對藝術的訴求和生活的感受。中國現代陶藝正在以一種傳統的、特有的藝術語言參與中國當代藝術的建構中。在其中有一點是明確且肯定的，即陶藝家在現代陶藝的創作中融入了雕塑的語言與表現方式，并與中國傳統文化相結合，產生了具有中國特色的陶藝。

一、現代陶藝與雕塑

現代陶藝的概念在中國出現較晚，按照藝術史的發展順序來看，現代陶藝屬于當代藝術的范疇，準確來說應稱為“當代陶藝”，但是我們習慣性地稱為現代陶藝。因此，我們在理解現代陶藝一詞時，不必深究其稱謂。但我們有必要對現代陶藝的本質做一次大致梳理。在理論家中間主流的觀念是將中國的現代陶藝稱為觀念性藝術陶藝，認為陶藝的觀念性表達是現代陶藝區別于傳統陶瓷工藝被納入當代藝術范疇的重要原因。如藝術理論家杭間說：“回顧九十年代以來有代表性的現代陶藝家的創作作品，絕大多數是觀念陶藝，呈現出表現特征。他們正逐漸融合到國際性的現代陶藝創作的主流中去”。由此，我們可以比較清晰地把握住在當代藝術語境下中國陶藝向當代轉換的主要方向。

自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國內各大院校的藝術系里相繼開設陶藝專業或陶藝課程，培養出一批具有現代藝術思維的陶藝家。與此同時，隨著現代陶藝活動有序開展，大眾對于現代陶藝作品的認知不斷提高，現代陶藝的觀念也深入人心。并且在與國外陶藝作品的接觸中，藝術家們驚訝于國外陶藝作品豐富的表現形式及強烈的表現力，他們嘗試著通過模仿西方的藝術形式來尋找自身作品上的創新與突破，但囿于對現代陶藝理念上的局限，以及傳統陶瓷文化藝術的深刻束縛，陶藝的發展未能達到期望的結果。

面對此種狀況，老一輩陶藝家如周國楨、姚永康等他們在陶藝的創作中積極借鑒雕塑的技法與語言，在現代陶藝的發展與方向上做出來富有建設性的努力。他們在陶藝上的探索影響了一批中青年陶藝家和雕塑家試著用雕塑的語言嘗試陶藝創作。陶藝與雕塑藝術的進一步借鑒、融合，豐富了陶藝的表現語言與形式，為陶藝的發展注入的活力。從這一點來看，現代陶藝的發展是與雕塑分不開的。“現代陶藝的革命來自現代藝術家，而非陶藝家，像畢加索、米羅等現代藝術大師，他們在陶藝制作上的嘗試，不僅豐富了現代藝術的語言和表現力，充實了現代藝術媒介，同時也構成了傳統陶藝向現代陶藝轉換的契機，使一部分職業陶藝家進入現代藝術領域，開辟了現代藝術的新天地。從這個角度看，八十年代中國出現的畫家和雕塑家對陶藝的介入同樣具有領導陶藝進入現代藝術的意義”。由此，我們便可以看出畫家或雕塑家等其他藝術創作者對陶藝發展的推動作用。

雖說現代陶藝產生于近現代，但它的淵源卻可以追溯到史前時期，在歷史上，陶藝從開始到發展便與雕塑融合在一起。當史前人制作陶器時且使用雕塑的手法，這個時候便注定它與雕塑難解難分。在遠古時期，泥巴作為一種普遍且特殊的材質，且通過塑造的物品成為他們滿足實用需要和精神需求的必需物，并由此誕生出了陶俑等表現形式。后來隨著藝術發展的需要，雕塑和陶藝均獲得獨立發展的道路與空間。從陶藝的創作狀態來講，尤其是陶藝發展到現在，已經突破屬于工藝美術的范疇，拓展了新的道路與方向。“雖然它使用的是人類最古老、最原始的媒材，但它關注的卻是當下的人性、社會和自然，因而富于濃厚的現代文明氣息。與傳統陶瓷藝術的根本區別在于它徹底擺脫了實用性、裝飾性功能的束縛，因而獲得了相應的現實文化針對性和文化批判功能，而這正是現當代藝術的靈魂”。由此，便向人們指出來現代陶藝發展的方向與重要內涵。

就整體來看，雕塑和陶藝共同作為一種造型藝術，在藝術表現上有很多相同之處。當雕塑的造型語言介入到陶藝創作中，不但拓展了陶藝表達形式的多樣性，而且為部分陶藝家提供藝術思維上的啟示，這便是雕塑語言在陶藝創作上的總的優勢體現。目前，在陶藝家中間運用雕塑語言進行陶藝創作的越來越成為一種普遍現象，他們對于陶藝的高揚的熱情以及孜孜不倦的探索追求，使得他們創作出的作品，不但具有中國傳統的審美內涵，而且也具備當代藝術特征。隨著現代陶藝活動的頻繁發生，中國現代陶藝中的雕塑性存在是一個客觀的事實。其中包括一些專業的雕塑家也在探索陶藝發展道路的多種可能性，從而進一步推動了陶藝與雕塑語言的融合，并且這種探索成果被大眾所接受和認可，這也充分說明陶藝發展所取得的成績是顯著的。

二、雕塑語言在現代陶藝中的應用

具備雕塑能力與雕塑思維的陶藝家具有更強的寫實功夫和造型能力，對于泥土的感知和運用、對不同特性的泥土產生的藝術效果更為了解和熟悉，因此對于所要表現的形象有著更為清晰的把握。盡管現代陶藝發展并不完全以雕塑性為根本特征，然而雕塑語言的運用為突破陶藝創作上受傳統工藝思維的影響與約束，將藝術性與當代性相結合，以此深化對陶藝創作理念的表達有著積極的作用。

（一）空間形式的多維化與靈活性

雕塑藝術對三維空間的表現是雕塑作為一門藝術形式的本質要求。它表現在材質的獨特性以及作為個體的空間存在。在此方面就與陶藝在空間造型上表現有著同樣的訴求。

現代陶藝創作中的作品的長度、寬度和深度塑造，可以進行多維度的刻畫，表現特定的形象和意味滿足塑造的要求。陶藝作品往往采用最基礎的泥條盤筑、泥板黏合、翻模或通過捏塑等方式完成，然后入窯燒制，成就內外相蓄的空間。在這個創作的過程中，需要具備嫻熟的制作技巧，充分利用泥土的獨特性能，即可塑性，同時使得塑造技法與雕塑語言有機契合，在借鑒和互補的塑造中找到統一，并加以研究、利用和創造，諸如材料的選擇與運用；形體結構、轉折關系與空間穿插的虛實處理等，有力地展現出現代陶藝具有的獨特的藝術魅力。

現代陶藝具備的造型意識、結構關系以及空間表現都與雕塑藝術相類似，但相對而言，陶藝中的結構不像雕塑那般嚴謹。比如在造型方面，陶藝作品在表現上并不著力強調作品的完整有序，對稱比例，而重視發掘陶藝獨特的空間表現優勢，尤其是在作品內外空間上的表現潛力。因此，我們可以根據塑造目的需要，嘗試捕捉泥土的張力，以此衡量作品的表現力；也可以從點、線、面的構成語匯來思考與探索作品表現形式的結構關系，實現由實向虛，由虛到實；由線到面，由面到線的轉換過渡，力圖把陶藝表現的內容與象征和當代雕塑語言結構、空間融為一體。

總之，雕塑語言的空間形式的表現與運用，直接影響到現代陶藝，使現代陶藝無論是從作品的表現力或是立體造型上，較之傳統陶藝都向前跨出了一大步。

（二）意象表現特征

雕塑語言風格的表現之一的意象性，具有抒情寫意特點。雕塑的意象性與我國傳統的意象性審美情趣是契合一致的。現代陶藝是在傳統陶瓷藝術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因而在審美情趣上繼承了傳統藝術審美特征，作品注重意象、意境、情趣等的想象空間。

雕塑的意象表現在塑造上是“刪拔大要，凝想形物”的提煉。即是說在作品的塑造過程中將客觀物象的眾多不必要的細節剔除掉，留住對象最有表現力的部分，以此突出對象的神韻。現代陶藝在人物、動物等的塑造上就常常采用意象性的手法加以塑造，側重于韻外之致的傳達。其實，從某種程度上看，由于陶瓷工藝的特殊性，雕塑的意象性表現反而不及陶藝。總起來說，它們的意象表現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1、模糊性；即在物體表面及細部處理上，給人一種朦朧且不確定的表現，作用于塑造對象的形體及肌理表現上使其具有深度與多樣性，給觀眾提供了無限的想象空間。2、凝練性；物體形象顯現出高度概括性、簡約性的特點，更多地突出對對象神韻的傳達，而不拘泥于客觀對象的細節和一般性的刻畫，給人以形神寫意的視覺感受。

雕塑與陶藝在手工制作上常常有的“留痕”習慣，同樣具有意象表現力。形體上留下的痕跡不僅是創作者手指的紋理，更是藝術家在創作中的那刻情感表達。陶藝的手工成型使人與泥產生互動，所留下痕跡體現了獨有的審美。在陶藝創作中無論是捏塑、泥條盤筑或拉胚，創作者利用陶泥的特性對其進行拉伸、揉捏，或是破壞，其形成的獨特造型和紋理具有自然、隨意且生動特征，而且由于其不可復制性，每一件作品都是獨一無二的，彰顯出創作者獨特的個性。

（三）綜合性表現

此外，各種材質介入當代雕塑創作中是雕塑藝術面臨全新的創作環境的必然選擇。現代陶藝是依托于當代雕塑發展而發展的，因而，陶藝的創作必然帶有雕塑發展的痕跡與特征，表現在陶藝創作中綜合材料的經常性地介入。陶藝創作者會根據創造目的的需求，運用不同的材質進行組合、拼接與裝置，從而達到或抽象或具象等的不同目的需求，并借助不同的材質表現出的形象向觀眾傳達出他們想要傳達的作品意義。總起來看，現代陶藝相較于古代陶瓷藝術，在表現形式及語言表達上做了很大程度的突破，作品更加充滿時代感和符合當下人們的審美心理與預期。同時也折射出現代陶藝家追求個性、突出自我意識和個人情感表達。

三、現代陶藝和雕塑的融合和發展

任何藝術的發展并非只遵循其自律性，外界的介入是時常發生的。近代藝術家如畢加索、馬蒂斯、賈科梅蒂等，都對現代陶藝的變革起著推動作用。“他們以一個現代藝術家對材料的敏感和全新制作方式的沖動，對陶泥進行探索性嘗試。他們的介入和突破性成果，是現代陶藝的重要促進因素之一，他們將原先以實用價值為主的陶瓷藝術推到現代藝術的先鋒狀態，為現代藝術史確立了一種新的藝術形式”。由此，我們可以看出，陶藝的當代性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量之一便是先鋒的藝術家，他們對于陶藝的發展起著變革性的作用。

但陶藝愈往前發展，它的一般造型表現已然不能滿足藝術家與觀眾的需求，它們迫切的需要新鮮血液的注入，于是他們把目光專注于其他藝術，希冀在其他藝術形式上尋找到陶藝變革的啟示，而雕塑語言的優勢在陶藝創作上的表現是最恰當不過的。現代陶藝家中借助于雕塑語匯進行創作的人愈多，并且各具特色。在諸多的藝術特色中，現代陶藝的發展呈現出的狀態主要是以雕塑性陶藝為主，其風格具有當代性、多樣性和多維性（如圖）。將雕塑語言運用于陶藝創作中是中國現代陶藝發展的主要方向，也將是中國現代陶藝發展的趨勢。這是傳統陶塑藝術中雕塑與陶藝結合發展至今的創造性轉化的成果，它一方面繼承傳統，另一方面又在此基礎上不斷開拓創新。由此，我們不難看出雕塑愈往前發展，陶藝也必然跟隨其發展。

何鎮海《陶木結構系列》

然而，從長遠來看，在陶藝家的創作性活動中借鑒雕塑的藝術語言和藝術理念似乎并不足夠滿足當代陶藝的發展要求和審美需求，因為藝術的形式與觀念隨著時代的發展是在不斷的變化著的，陶藝必須竭力創新運用才能融入當代藝術體系中。陶藝的創造性發展應深挖其本身具有的特殊工藝，同時，也應積極探索陶藝與其他不同藝術之間的融合，尋求新的突破。與此同時，陶藝上的創新突破反過來也可以促進雕塑的發展。

四、結語

中國當代雕塑語境下的現代陶藝的發展面臨著特殊的境遇，它一方面深受雕塑藝術的影響，對于陶藝的發展與革新起到極大的促進作用；另一方面對于陶藝自身而言應積極的思考如何在融合雕塑、繪畫等其他藝術形式的基礎上尋求自身突破。在陶藝發展上，陶藝自身語言的開發有待進一步的深入，陶藝與其他藝術形式的借鑒與融合，還需不斷的探索。作為陶藝工作者應當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能夠不被現象所迷惑，探索事物的本質；同時要敢于創新，只有創新才是藝術發展的必由之路，從而實現當代藝術的健康發展。

注釋

①杭間.語焉不詳的中國“現代陶藝”——90 年代以來中國現代陶藝的現實和問題[J].中國陶藝家，2005(01):64.

②吳小萍.雕塑語言在現代陶藝中的運用及探討[J].美術向導，2010(06):73.

③江洋.試析中國現代陶藝中的傳統積淀[J].景德鎮高專學報，2007(03)：5.

④殷雙喜.在雕塑與陶藝之間——呂品昌的藝術[J].中國陶藝家，2007(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