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丹

人們常說“水火無情”,其實大多數人對這四個字的認識僅停留于字面上,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有切身體會。可以說,自然災害帶給人的恐懼感是難以言表的。恰巧在剛剛過去的6月,我便經歷了一場“袖珍版”洪水,其規模自然無法跟特大洪水相比,但足以讓人見識大自然的力量。
注:本文部分圖片系搶險過程中實地拍攝,故清晰度欠佳。
2022年6月18日,周六,凌晨的一場大雨席卷我市。醒來后,大雨導致城市內澇的新聞接連不斷地在手機屏幕上彈出,即使未親眼所見,我對雨的規模也知曉了大概。我和包老師、胖子本打算當晚去某水庫釣魚,可該水庫注定已濁流泛濫。為了把握住這難得的周末,我們立刻通過各種渠道尋找新目的地。
然而,符合我們要求的水庫本就很少,加之大雨突如其來,直到中午我們也沒討論出結果。不得已,我們一再降低標準,最后降至只要有野生鯉魚就行,水域面積的大小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終于,我們想到一個距離本市僅40公里的大沙坑,打電話給沙坑老板咨詢水情,得到的答復是:水位稍漲了點兒,幾乎看不出來,水質根本沒變化。
這消息真不錯。
我又問,毗鄰沙坑的條子河水位如何。得到的答復是:河套漲了點兒水,市區大雨產生的洪水應該在明天才能到達。
對于這個回答,我將信將疑。第一,兩地遭同一場大雨襲擊,不會只有河套漲了點兒水。第二,即使當地沒下雨,市區的洪水也不至于24小時才推進40公里。不過,考慮到河套每年都發水,但均未波及該沙坑,所以盡管心有疑問,畢竟有魚可釣,就選這兒了。
釣場選好了,我們仨馬上分頭行動,撒著歡兒奔向市場,一個小時后滿載著吃食興沖沖地齊聚胖子的公司。

6月19日凌晨3點53分,我已收拾完裝備,胖子的釣位全被淹沒,他坐在水泥管子上繼續收拾東西,盡管能扔的東西全扔了,可他還是顯得過于磨蹭

拉近鏡頭,可見河水從水泥管子的豁口奔流而下,人已無法通過

僅過去6分鐘——3點59分,大部分堤埂已被淹
包老師的七座汽車足夠寬敞,一路上我們調侃著限速范圍應放寬,回顧曾經釣沙坑的輝煌戰績,分享各自的計劃戰術,終于在15點20分抵達目的地。
我和胖子是該沙坑的常客,包老師則是第一次來。我們站在水邊,發現很多老釣位已消失不見,大魚不時從碧綠的水面躍出。再看堤埂外,條子河靜靜地流淌著,似乎比去年的水位還低了半米。老板誠不欺我。
我對這里的魚情比較了解,其特點是早上最好,傍晚次之,天黑后很少有口。所以,我以“重武器”開路——8.1米、9米魚竿各一支,配“4+3”線組,以發酵老玉米作釣餌,目標直指大鯉魚。
大魚著實不好釣,天黑之前無口。我調了一套鯽魚線組,萬一鯉魚不開口還能釣一釣鯽魚,免得夜里犯困。

天剛黑,老板就把我們叫進屋里吃飯。席間,老板娘說20公里外的平安堡水位已明顯上漲。吃飯喝酒不過一小時,重返釣位時,我那支8.1米竿子的夜光標被拉出去很遠,斜立于水面之上,這場景給我留下的想象空間非常大,真不知道咬鉤的是什么魚,有多大,反正能把8克重的鉛墜拖出如此之遠者絕非善類。
星光時隱時現,鯉魚無聲無息,倒是釣鯽魚的竿子不時有小動作出現,只是上魚頻次照比從前稀了很多。不知不覺到了凌晨兩點,枯燥的鯽魚令我感覺乏味。一個半小時后天就亮了,為了天亮后能精神抖擻地把握住早間上魚高峰,我決定回車里瞇一會兒。
瞌睡好像真的會傳染,我鉆進車里不久,包老師也進來了,倒是最貪睡的胖子還在釣位上樂此不疲地釣著鯽魚。
昏睡之際,車門突然“砰”的一聲響把我驚醒。胖子正呼哧地喘著粗氣,一邊搖晃包老師的肩膀,一邊急迫地喊道:“快快快,把車倒出去。趕緊收拾,快點兒走,發水了、發水了!”
我最煩的就是遇到點兒困難就臨陣退縮,一周釣一次魚容易嗎?
“哦……”包老師含混不清地應了一聲,我扭頭準備繼續睡,卻突然聽見包老師一聲驚叫。這覺沒法睡了,我極不情愿地坐起來,穿上鞋,試圖把披在身上的羽絨服塞進袋子,可是困勁兒未過,手腳不那么靈活,塞了幾次未果,車子已經啟動,迅速向后倒車。
此時天剛蒙蒙亮,我向車窗外瞟了兩眼后被目之所及驚得瞬間清醒了——外邊的玉米地都是白亮亮的,玉米苗只露出一點點。
包老師加大油門,車子迅速倒退,倒至一處高地時,他停下車子。大家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車去,奔向各自的釣位搶救裝備。
“快上車,繼續后退,繼續后退!”就在包老師跳下車的一瞬間,我發現情況不對,讓他回到車上立即倒車。
車子再次向坡上后退十幾米。

位置1是筆者的釣位,此處地勢最高,離路最近。位置2是胖子的釣位,位置3是包老師的釣位,位置4是沙坑老板家的院門,后來大水一直漲到距離院門2尺遠的位置

發水前的條子河

在外釣魚,怎樣小心都不為過
我倆踉踉蹌蹌地跑到各自的釣位,此時我整個魚護已被水淹沒,僅露出最上面的一個金屬圈,各種雜物漂浮在水面上并迅速移動著。
到底應該先收哪個?情急之下我有點兒發懵。做了兩次深呼吸,我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后確定了順序:可最值錢的先收拾。我只顧埋頭干活,三支竿子全都拾掇完后,才有機會抬頭看一眼同伴。胖子已經無處可躲,坐在水泥管子上低著頭鼓搗自己的裝備。包老師的釣位已被水淹沒,他正站在堤埂最高處手忙腳亂地收拾著。
十分鐘后,我的裝備已經全部收拾好,對面的兩位也已打包完畢,可是他們已被洪水包圍。包老師試圖從被河水沖開的水泥管子豁口處蹚過去,結果剛邁步就被湍急的水流沖向下游。無奈之下,他掙扎著退回堤埂高處,可水位漲速極快,短短幾分鐘的工夫,棲身“高地”便不復存在。不得已,兩人只能躲到水泥管子后面,與他們隔水相望的我眼見水位從齊腰深漲到齊胸深,卻無能為力。
又過了幾分鐘,沙坑和河水的水位持平時,豁口處的水流速度暫時緩了下來。抓住這一時機,包老師成功渡過豁口,胖子把東西遞過去,我在岸邊接應。然而,在這不到20米長的“運輸通道”上,我們只完成了一次接力,水流就變向了,從倒灌變成了輸出,連沙坑原來的上游也被突破了。我被迫后撤,水則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吞噬著更高的地方。
好在他倆抓住最后的機會,把最后兩批裝備搶運出來。釣臺非人力所能搬動,在即將脫手的一瞬間被胖子機智地一把推進水泥管子里。
此時,停在高處的汽車前輪已全部被水淹沒,車身下竟有小魚打著水花。車子再次后退,轉移至安全地帶,包老師下車后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地上撤掉身上的外套、棉襖、棉褲,這些東西吸滿了水,足有幾十斤重。
直到這時,我才想到原來還有一種怕水的東西叫手機。
…………
半小時后,我們踏上歸途。僅剩內褲在身的包老師和胖子一反以往夜釣后萎靡不振的狀態,異常興奮地回味著這次搶險的每一個細節。
這件事令人頗感刺激,也足以讓人感到后怕。設若沒有那幾個阻擋水流的水泥管子怎么辦?二人必定被水沖走。若未能把握住水流變緩的短暫時機又將怎樣?要知道后來水位又上漲2米。
雨季到了,不是每個釣魚人都有我們這樣的好運氣,切忌汛期釣魚離河道過近,切忌圖方便把車子停在身后,切忌選地勢平坦的釣位,釣位后面有坡為宜,以便隨時躲避風險……在外釣魚,為了人身安全,怎樣小心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