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碧,巢桂花,鄭 濤,黎麗燕,劉翠霞,楊水仙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作為一種新型傳染病,具有發病迅速、傳染性強、病程變化快等特點,對人類健康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1]。而精神科病房大部分實行封閉式管理,病房人口密度大,病人活動空間小,發生聚集性疫情的風險大。自2020年3月底韓國大邱一精神病醫院暴發疫情導致133人感染以來[2],精神病醫院、監獄、老人院等封閉性場所納入疫情防控工作的重點管控對象,疫情防控要求需高于社會層面,部分精神病醫院實施長期封控管理。因此精神科醫務人員在疫情背景下將面臨極大的壓力和挑戰,其心理健康情況也日益受到關注。急性應激障礙(acute stress disorder,ASD)是個體暴露于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自然災害、重大事故等創傷事件后引發的一過性精神障礙[3],可以預測個體創傷后應激障礙(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ASD如果識別及診治不及時,可能會發展為PTSD,從而損害個人身心健康、工作效率、人際關系等[4-5]。ASD的發生不僅與應激事件本身有關,還與個體的心理素質、性格特點、職業素養等因素有關[6-7]。而心理彈性是一種積極心理學品質,是個體面對困境或威脅所激發的潛在認知、能力或心理素質,能通過內外資源進行修補和調適的過程,從而緩解個體心理壓力負擔,達到促進心理健康的目的。它是能幫助個體良好地適應工作壓力和挑戰并復原的必要元素[8]。因此,本研究以調查ASD和心理彈性為切入點,分析疫情期間精神科醫務人員的心理健康狀況,為提高精神科醫務人員的心理健康水平、積極應對疫情挑戰提供參考依據。
1.1 研究對象 納入標準:在精神科病房工作的醫務人員,包括醫生、護士等衛生技術人員;疫情期間在崗上班;知情同意且自愿參加。排除標準:清潔工、護工等非衛生技術人員;患有精神心理疾病;非在崗醫務人員。
1.2 調查方法 采用方便抽樣法,2020年2月15日—2020年3月15日,采用“問卷星”在線調查的形式對廣東省精神科醫務人員進行調查。本研究共收回631份問卷,其中有效問卷616份,有效率97.62%。
1.3 調查工具 包含研究對象的基本情況問卷、急性應激障礙量表和心理彈性量表3部分。①基本情況:包括性別、年齡、所在地、文化程度、婚姻狀況等。②急性應激障礙量表(Acute Stress Disorder Scale, ASDS):是由Bryant,Moulds等在急性應激反應晤談的基礎上開發編制而成,由4個維度19個條目組成,用于測量個體急性應激癥狀。該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89,采用1~5級評分法,ASDS得分同時滿足解離維度得分≥9分和闖人、回避和高警覺維度總分≥28分考慮有急性應激障礙的表現[9]。③心理彈性量表(Conner -Davidson Resilience Scale,CD-RISC):該量表由Conner和Davidson 于2003年研發[10]。本研究采用于肖楠等[11]修訂和翻譯的中文版心理彈性量表,共有25個條目,包括堅韌、自強和樂觀3個維度,Cronbach′s α系數為0.91,與自尊、生活滿意度以及五大人格效標量表的相關理想,具有良好的心理測量學特征。采用0~4分評分法,分數越高代表心理彈性越好。

2.1 基本資料 本研究納入的616名精神科醫務人員中未婚207人(33.3%),已婚387人(62.2%),離婚19人(3.1%),喪偶3人(0.5%);0~5年工齡234人(37.6%),6~10年工齡117人(18.8%),11~15年工齡75人(12.1%),>16年工齡190人(30.5%);合并慢性疾病65人(10.5%),無合并慢性疾病551人(88.6%);專科257人(41.3%),本科341人(54.8%),研究生18人(2.9%);所在的科室有收治新入院病人的169人(27.2%),不收治的有447人(71.9%)。
2.2 ASD及CD-RIS得分 精神科醫務人員的ASDS得分為(27.90±8.57)分,其中58名同時滿足解離維度得分≥9分,闖人、回避和高警覺維度總分≥28分,即考慮存在急性應激障礙的表現,占9.42%。ASDS得分在婚姻狀況、工齡及是否合并慢性疾病存在顯著性差異(P<0.05)。另外,CD-RIS得分為(65.22±18.26)分,CD-RIS得分在不同文化程度及所在的科室是否收治新入院病人間存在顯著性差異(P<0.05),見表1。

表1 不同特征精神科醫務人員ASD及CD-RIS得分分析 單位:分
2.3 ASDS與CD -RIS得分的相關性分析 結果顯示:疫情期間精神科醫務人員的ASDS得分與CD-RIS得分呈負相關(r=-0.271,P<0.05),其中分離維度、高警覺維度與心理彈性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243、-0.210(P<0.05),見表2。

表2 ASDS與CD-RIS得分的相關性分析(r值)
2.4 CD-RIS得分在是否有ASD表現兩組間的差異性分析 根據ASDS得分,將是否具有ASD表現的醫務人員分為兩組,結果顯示兩組間CD-RIS得分具有顯著的差異性,見表3。

表3 CD-RIS得分在是否有ASD表現兩組間的差異性分析 單位:分
2.5 多元逐步回歸分析 分別以ASDS、CD-RIS得分為因變量,以一般資料及相關性分析有統計學意義的因素和維度為自變量,進行多元逐步回歸分析,結果顯示:自強維度對ASD具有預測作用,分離維度對心理彈性具有預測作用,見表4。

表4 多元逐步回歸分析
3.1 疫情期間精神科醫務人員ASD現狀及其影響因素分析 本研究結果顯示,有ASD表現的醫務人員占9.42%,明顯低于COVZD-19疫情期間公眾的ASD發生率(18.6%)[12]。可能與精神科醫務人員自身專業特點有關,如接受到更多的精神心理學專業訓練和心理調節技能,能更敏銳地覺察自身心理狀態的變化,主動進行自我調整,積極獲取社會資源[13]。精神科醫務人員的婚姻狀況、工齡及是否合并慢性疾病對ASD得分產生影響。①婚姻方面:喪偶者ASDS得分最高,已婚者次之。原因可能為喪偶者比較容易發生孤獨感,他們即使能與兒女一起生活,但子女的陪伴與支持是沒辦法取代配偶,其內心想法缺乏傾訴,無法發泄自己的情感,面對突發的疫情時相對容易出現急性應激障礙[14]。而已婚者不僅要面對高強度的疫情防控工作,還要處理家庭事務,承擔更多家庭責任、社會責任等,在面對疫情時更容易產生強烈的心理應激反應。②工齡方面:6~10年及大于16年工齡者ASDS得分較高。原因可能為6~10年工齡者一般為已婚者,而承擔社會角色更多,且6~10年工齡者大部分已是中級職稱及以上的,相對于低年資的職工他們在科室中多數承擔重要的工作任務,屬于科室的中堅力量,所承受的壓力會更大,面臨的挑戰會更多。③合并慢性疾病方面:合并軀體疾病者ASDS得分高于無慢性疾病者。分析原因為COVID-19重癥感染者或者死亡者多數是合并有多種慢性疾病[15],且合并慢性疾病者抵抗力較低,更容易被病毒感染,合并慢性疾病的精神科醫務人員就更擔心自己被感染,在這些綜合因素的影響下他們更容易產生焦慮、恐懼等不良情緒。
3.2 疫情期間精神科醫務人員心理彈性現狀及其影響因素分析 本研究顯示精神科醫務人員的心理彈性得分為(65.22±18.26)分,接近國內常模(65.4±13.9分,n=560)[16],但高于林建葵等[17-18]調查的精神科護士心理彈性水平[(54.20~60.20)分]。分析原因為本調查的616名參與者不僅包含精神科護士,還包含精神科醫師、藥師等人員,相對醫師、藥師等專業技術人員而言,精神科護士的臨床工作相對繁忙,長期需要日夜倒班輪轉,直接與病人接觸較多等原因可能會影響其心理彈性水平。本研究中精神科醫務人員的文化程度越高者其心理彈性水平越高,這與高學歷的醫務人員在應對緊急公共衛生事件的理論基礎扎實,尋求解決問題的途徑或能調動的資源多,工作崗位相對輕松等因素有關。另外,是否收治新入院病人對精神科醫務人員的心理彈性也有明顯影響,非收治新入院病人的科室其醫務人員心理彈性水平相對較高。主要由于心理彈性的得分并非是長期不變,它僅反映精神科醫務人員在疫情中某一段時間的心理彈性水平,其水平高低受到個體自身及其他外界多種因素的影響[19]。有研究顯示,負性情緒不利于個體心理彈性發展[20]。在疫情期間,所在科室收治新入院病人的醫務人員工作環境更加復雜多變,被感染風險會更加高,工作強度會更大及更容易遇到突發事件,導致其承受更大壓力,而容易出現負性情緒,從而降低其心理彈性水平。
3.3 疫情期間精神科醫務人員心理彈性與ASDS的相關性分析 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疫情期間精神科醫務人員的心理彈性與ASD得分呈負相關關系,即心理彈性越好發生ASD的可能性就越低。心理彈性就像機體心理的“免疫保護系統”,能有效調節及調動機體反饋反應,使機體迅速處于平衡狀態[8,16]。當面對較強烈刺激性事件時,心理彈性水平高者能更冷靜理性地處理問題,表現出更加自信、豁達、樂觀的態度,更好地調節自己不良情緒,靈活應對各種困難和挑戰,獲得希望和成功。而心理彈性水平低者在遇到壓力恐懼事件時,其反彈能力差,不能很好地應對應激事件,而可能表現出回避、否認、焦慮等不良情緒,而影響工作的質量。ASDS量表的4個維度中,分離維度、高警覺維度與心理彈性具有顯著相關性,說明心理彈性好的個體在面對突發疫情的過程中更容易接納,包括事件本身及自身的情緒體驗等。高警覺性體現的是個體面對突發事件的心理素質水平,對已發生事件的生理和心理反應,心理彈性好的個體在突發事件面前顯得更為淡定[7]。因此,加強心理彈性的有效干預對預防突發事件導致的急性應激障礙具有重要意義。
綜上所述,精神科醫務人員ASD發生率較普通人群低,婚姻狀況、工齡及是否合并慢性疾病是預防ASD的重點考慮因素;心理彈性作為個體在應激事件中心理健康的保護性因素,提高個體的心理彈性水平有助于有效預防其在疫情期間發生ASD。因此需要積極挖掘心理彈性的保護性因素,包括內在和外在的保護性因素。它對個體的影響是累積性的,個體生活中的保護性因素越多,就越可能表現出心理彈性,從而越能適應逆境。譬如積極樂觀的心態、堅持信仰、獲得良好的社會支持和心理教育等都是心理彈性的重要保護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