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騫,李 瑾*,揭曉婧,王樂天
(1.北京市農林科學院信息技術研究中心,北京 100097;2.北京大學附屬中學朝陽未來學校,北京 100024)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到新中國成立一百年時,全面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其中,健全國家基本公共服務制度體系,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可及性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內容之一。鄉村治理是國家治理的基石,鄉村治理現代化關系到國家治理現代化目標的實現。在當前城鄉融合發展背景下,如何加快補齊鄉村公共服務短板,推動鄉村公共服務治理現代化就成為鄉村治理現代化進程中的重要而緊迫的任務。發達國家已經建立起比較完善的公共服務體系,且已基本實現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其在鄉村公共服務治理方面的有益經驗,對于進一步提高我國鄉村公共服務治理水平,有效助推鄉村治理現代化以及國家治理能力現代化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治理”(governance)源于拉丁文與古希臘語,原意是控制、引導和操控的意思,長久以來一直和“統治”交互使用。隨著時代變遷和人們對新的管理理論的需求日益迫切,治理的概念逐漸明朗化并融入更多內涵。1989年,世界銀行在發表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從危機到可持續增長》報告中使用了“治理危機”一詞,“治理”從傳統的政治統治領域擴張到公共管理領域并被廣泛應用。1995年,全球治理委員會將治理定義為“各種公共的或私人的個人和機構管理其共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的總和,它是使相互沖突的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調和并且采取聯合行動的持續的過程”。俞可平從理論上對治理和統治進行了區分,認為治理的主體是多元的,除政府外還包括企業組織、社會組織和居民自治組織等;治理權力的性質更多是協商的,來源于法律和各種非國家強制的契約;權力運行更多是平行的,所涉及的范圍以公共領域為邊界。從統治到治理,意味著主體、條件、模式及互動方式等關鍵性要素發生深刻轉變,以適應現代社會轉型。李曉壯將治理理解為一種新的管理社會事務的制度方式,通過約定不同主體之間利益關系并使其達成共識與共贏,進而促使社會形成現代化秩序。
鄉村公共服務治理是治理邏輯在鄉村公共服務領域中的融入,是指在基本公共服務領域范圍內,政府與市場、社會等多元主體在鄉村公共服務供給中的合作、協調與良性互動過程,來實現社會資源的最佳配置和促進社會共同利益的實現。治理的目標是通過應用現代技術、現代理念、現代組織方式、現代體制機制等,創新鄉村公共服務治理方式與治理模式,統籌城鄉民生保障服務資源,全面提升鄉村公共服務供給能力和水平,實現鄉村公共服務治理標準化、精細化、均等化、便捷化,使人民群眾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斷增強。鑒于公共服務治理涵蓋的領域和內容廣泛,筆者重點關注公共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勞動就業、公共文化這5項與鄉村居民生活較為密切的基本公共服務領域的具體實踐,梳理和分析我國鄉村公共服務治理的現狀以及發達國家在鄉村治理方面的典型做法,并總結其對我國的啟示。
我國高度重視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建設,與基本公共服務相關的法律法規逐步建立完善,政策措施不斷優化,初步構建起覆蓋全民的基本公共服務制度體系,并將推進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作為鄉村公共服務治理的重要內容。在法律法規制定方面,目前在義務教育、醫療衛生、勞動就業、社會保障、文化服務等方面均已出臺了專門法律。在戰略規劃方面,出臺了《國家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十二五”規劃》《社會保障“十二五”規劃綱要》《促進就業規劃(2011—2015年)》《“十三五”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規劃》等多項部總體和專項規劃。其中,《“十三五”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規劃》首次明確建立了國家基本公共服務清單制度,《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規劃(2019—2025年)》等政策規劃則重點聚焦利用信息化提升農村教育、衛生、文化、社保等基本公共服務水平。在體制機制改革方面,針對義務教育、養老保險、醫療衛生等出臺了專門的改革政策文件,重點推進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水平。2014年,國務院發布《關于建立統一的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意見》與《城鄉養老保險制度銜接暫行辦法》,提出在全國范圍內建立統一的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制度。2016年1月,國務院發布《關于整合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制度的意見》提出,建立統一的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制度。2016年7月,國務院發布《關于統籌推進縣域內城鄉義務教育一體化改革發展的若干意見》,提出要合理規劃城鄉義務教育學校布局建設,統籌城鄉教育資源配置,大力提高鄉村教育質量,著力解決“鄉村弱”和“城鎮擠”問題,加快縮小縣域內城鄉教育差距。此外,在基本公共服務的資金保障、供給方式創新、標準化建設等方面也制定了一系列的制度文件,包括《基本公共服務領域中央與地方共同財政事權和支出責任劃分改革方案》《關于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服務的指導意見》《關于建立健全基本公共服務標準體系的指導意見》等。實踐證明,這些理念、法律制度、政策方針對積極推進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建設、不斷提高基本公共服務供給能力、解決民生問題等起到了重要促進作用,同時有力地推動了城鄉基本公共服務的均衡發展,鄉村公共教育、醫療衛生、勞動就業、社會保障、公共文化等各項基本公共服務水平得到明顯提升。與此同時,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也極大地推進了鄉村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建設。
盡管我國在鄉村公共服務方面取得了較大進展,但仍面臨一系列問題和困難。一是仍未實現鄉村和貧困地區基本公共服務普遍可及。研究表明,中國縣級醫療衛生服務地理可及性隨著地區貧困程度加深而惡化,居住在最貧困20%地區的居民平均到最近醫療點的距離和時間分別是居住在最不貧困20%地區居民的2.60和2.25倍,差距突出。截至2016年,3.5%的鄉鎮沒有幼兒園、托兒所,2.0%的鄉鎮沒有小學,67.7%的村沒有幼兒園、托兒所;3.2%的鄉鎮沒有圖書館、文化站,88.1%的鄉鎮沒有劇場、影劇院;83.4%的鄉鎮沒有體育場館,29.4%的鄉鎮沒有公園及休閑健身廣場,40.8%的村沒有體育健身場所;33.2%的鄉鎮沒有社會福利收養性單位,43.6%的鄉鎮沒有本級政府創辦的敬老院。二是鄉村基本公共服務供給水平相對較弱,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水平還需進一步提升。2018年,城市和農村每千人口醫療衛生機構床位數分別為8.70和4.56張,城市是農村的1.9倍;每千人口衛生技術人員分別為10.91和4.63人,城市是農村的2.36倍;每千人口執業(助理)醫師分別為4.01和1.82人,城市是農村的2.2倍;每千人口注冊護士分別為5.08人和1.80人,城市是農村的2.82倍,城鄉差距依然顯著。截至2016年,在教育方面,城市初中專任教師中大學本科及以上師資占比90%,農村僅為75%;城市小學專任教師中大學本科及以上師資占比68%,農村僅為37%。三是供給方式和主體單一,公共服務效率偏低。我國公共服務的供給大部分由政府提供,但隨著政府轉型和社會發展,政府一元供給的模式已不適用于公共服務領域。2013年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推進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服務后,企業和社會組織參與和補充公共服務的功能日漸受到重視,并逐漸參與到農村公共服務供給中來,在基本公共衛生服務、養老服務、公共文化、體育等領域開展了實踐探索,但在資金和政策上依然離不開政府的支持。由于市場環境、管理體制機制等因素,使得其他供給主體的發展尚未成熟。因此,公共服務供給主體和方式的單一化情況依然存在,這種“自上而下”的單向供給模式由于缺乏一定的市場競爭的壓力、政府內部公共服務績效難以客觀評估、缺乏雙向溝通導致決策機制不健全等原因,無法滿足結構轉型下的多元化、個性化的公共服務需求,導致公共服務供給能力不足、供需脫節、供給數量短缺和供給效率低下。
在鄉村公共教育方面,發達國家主要通過政策扶持、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發展網絡教育等手段重點提升鄉村地區公共教育水平,推動城鄉基本公共教育均等化。日本早在1954年的《偏僻地區教育振興法》中就提出,各地在學校設施設備配置時應盡量考慮到農村地區保暖、防震、抗洪等特殊需求,且鄉村義務教育學校計劃內新增建筑、新增基本設施費用的1/2和危險建筑翻建改建費用的1/3由國家財政直接負擔,并投入大量資金進行基礎教育設施建設,以推動城鄉基本公共教育均等化,在20世紀90年代就通過制定6年計劃(1994—1999年),大力普及教育用計算機及軟件。韓國義務教育投資以中央財政投入為主,地方為輔,且政府對農村、島嶼等偏遠地區一直予以重點扶持,免費優惠也主要針對這些地區的學生。1967年頒布了以振興島嶼偏僻地區義務教育為目的的《島嶼、偏僻地區教育振興法》,優先解決島嶼偏僻地區學校用地教室、設施等必要設施設備。英國政府于2019年面向大多數農村和偏遠地區推出了農村千兆位全光纖寬帶連接計劃(rural gigabit connectivity,RGC),計劃建立以小學為中心、連接農村地區的中心網絡模型,為整個班級學生同時使用平板電腦提供高速網絡支持,同時,訪問云服務可以使學校退出本地服務器,從而降低購買硬件、維持信息技術設施的成本。美國遵循“提供平等教育機會”的理念并致力于實施均等化改革。早在1906年的《亞當法案》就規定了對各縣農村學校的資助標準,同時各州頒布義務教育法。為解決義務教育不均衡問題,美國通過頒布專門教育法案,以專項撥款的形式農村學區得到更多資助,以增進教育公平。各州、學區和學校通過有計劃開展數字化學習,形成了以K-12學校學生在線混合學習為代表的數字化教育模式,為全國學生提供開放式教育資源和教育機會,并且能夠為鄉村青少年提供個性化課程學習支持服務、在線課程選擇服務、定制教育服務,有效滿足了偏遠地區、農村地區學生的學習需求。
在鄉村醫療衛生服務方面,發達國家主要通過政策引導、建立信息化平臺、發展遠程醫療等方式推進城鄉醫療衛生服務均等可及。日本“i-Japan戰略2015”明確提出,借助遠程醫療技術,促進城市與鄉村地方醫療機構之間的交流與合作,解決地方醫生資源分布不均衡等問題。建立了覆蓋城鄉的醫療信息化平臺。通過大力推行國民電子病歷實現國民醫療信息的獲取與管理電子化,到2015年,擁有400張以上床位的大型醫院中采用電子病歷的占82.5%;推出人工智能養老模式,利用智能設備監測老人的心率、作息規律等數據,并將信息實時反饋傳輸至智能化養老平臺和手機軟件,使監護人能夠實時監測老人身體狀況,到2019年已有2萬多種與養老相關的智能產品投入使用。韓國政府對人工智能和精密醫療領域開展積極投資,推動人工智能基礎平臺的發展與普及,促進農村地區遠程醫療體系的形成。并于2005年起整合集中系統及中心數據庫系統,采用多用戶在線模式建立了遠程放射讀片中心;建立了可攜帶醫療系統可以為偏遠地區提供包括在線處方在內的在新醫療服務;遠程醫療網絡與國家電信部門合作,探索出了服務、收費及運營的良好模式。英國針對農村地區特性,在2000年頒布的農村白皮書、2003年出臺的《保持國家衛生服務體系地方化——新的就醫指南》、2007年出臺的《衛生服務體系服務改變的國家框架》、2009年出臺的《農村衛生計劃》等規劃報告中,均將農村醫療作為區別于城市的特殊性問題對待,提出在醫院之間建立網絡、開展遠程醫療延伸服務等“更接近于家庭”的保健模式。2013年發布了新的電子病歷系統RiO,該系統可以實現醫療數據在區域之間的快速準確傳輸以及對患者歷史數據的查閱,大幅提升了醫療機構的服務效率。美國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實施了包括農村變革資助項目、《改良法案》《平衡預算法案》、“農村衛生外展服務項目”等一系列政策和措施,引導醫療衛生機構合理布局,支持農村醫療衛生機構建設,以改善和緩解農村衛生資源分布不均衡的情況。重點通過發展遠程醫療來滿足農村居民的需求和提升醫療服務的可及性,主要向農村居民提供遠程咨詢、家庭監控、外包診斷分析、遠程專家咨詢和直接面向消費者的遠程醫療(例如針對緊急護理需求的虛擬咨詢)等服務。例如,堪薩斯兒童慈善基金會利用遠程醫療將專科護理擴展到農村地區,82%的父母表示,他們的孩子可以通過遠程醫療更快地找到專科醫生,從而改善了醫療服務質量。
鄉村社會保障服務方面,各國政府主要從機制體制著手,制定城鄉統一的社會保障政策,使農民與城市居民有同樣的社會保障。在養老保障方面,日本重點加強農村社區養老服務功能、農業協作組織負責管理農村社會養老保險和開展養老公共服務。同時,不斷完善農民養老保險制度,使農民獲得與城鎮職工一樣的退休保障,實現老有所依。韓國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正式實施農村養老保險制度,到1999年已覆蓋全部農村勞動人口。韓國農村養老以家庭養老為主,但同時為了適應社會經濟發展和人口老齡化的需要,政府對農村地區養老提供堅實的社會保障。在養老保險制度的發展過程中,韓國逐步形成了公共養老金制度和私立養老金制度,不同制度的繳費和給付又存在差異,參保者可以依據個人收入、年齡、身體狀況以及繳費年限自主選擇。美國養老保險制度全國統一,農民與城鎮居民一樣,通過不同的渠道參與到三大養老保險制度中:一是公共養老保險制度,農民作為雇員或作為自我雇傭者,通過交納社會保障稅參與到社會養老體系中;二是雇主提供的私營退休養老保險;三是個人儲蓄養老保險,包括普通個人退休賬戶和個人退休特別賬戶2類。在醫療保障方面,日韓農村采取社會醫療保險,社會醫療保險的基金來源于國家、集體與個人3個方面,通常個人只需承擔少部分的費用,具有強制性、互濟性、福利性和社會性等特征。英國采用國家醫療保險模式,政府為農村醫療保險制度的建立提供組織保障和資金保障,以保證國民醫療保險的公平性。醫療保險資金主要來自稅收,政府通過預算分配方式將醫療保險基金有計劃地撥給有關部門,醫療保險享受對象看病時基本上不需支付費用。
鄉村就業培訓服務方面,各國均建立了完善的職業農民教育培訓體系和公共就業網絡服務體系,為職業農民和鄉村從業者提供技術培訓和就業服務。日本主要依托覆蓋全國99%農戶的農協組織開展技術培訓和指導,通過完備的、遍布各地的綜合服務網絡,利用聯合力量,為農民提供快速、周到、高效的培訓服務。此外,日本政府還通過廣播電視建立遠程教育體系等方式開展網絡專業培訓,遠程指導農戶使用網絡交易平臺進行農產品銷售。韓國依托“信息化村”計劃,充分調動院校教育資源,并與企業聯合,開展農村電子商務等數字教育培訓。通過建立多媒體遠程咨詢系統,利用先進的便攜式攝像機、無線通訊設備、網絡會議系統等載體對農民進行田間演示教學和農村夜校教育。英國通過頒布《農業培訓局法》等專門法規和設立專門機構來保障農民職業教育培訓順利開展,同時建立了體系健全、分工明確的農民教育培訓體系,主要由政府在各地設立的200多個地區農業培訓中心組織,此外,大批由社會、團體和個人興辦的機構,如國家農民聯合會、青年農場俱樂部聯合會等也面向農民開展培訓。美國職業農民教育主要依靠遍布美國各州市縣的農業試驗站,面向農場經營者開展農產品種植養殖、農場園藝設計管理、農業機械相關知識、農產品加工和營銷等知識的培訓,從而提升農業從業者的專業素養,進而實現農業的高效發展。在公共就業服務方面,美國通過所有行政區域內的近3 000個就業服務中心開展“一站式就業服務”,服務內容不僅包括職業指導和咨詢,還提供學習和培訓方面的服務,并將參加學習和培訓作為領取失業救濟的重要條件。同時依托互聯網,以電子政務為手段建立了公共就業網絡服務體系,按照項目、職能、區域等分類方式將整個美國公共就業服務涵蓋其中。
在鄉村公共文化服務方面,各國都普遍采取政府引導、社會力量廣泛參與的方式,為鄉村地區提供多元化的文化服務產品。日本通過政府“自上而下”和公眾“自下而上”的保護來開展鄉風鄉貌建設,政府引導和重視保護傳統村落風貌,推動鄉村地區健康持續發展,村民則通過網絡建設、村史編寫和宣傳材料發放等多種方式積極向外宣傳;通過公民館提供大量的公共文化服務,并且注重不同層次的文化供給。韓國依托“新村運動”,通過有感召力的活動和農民喜聞樂見的形式對農民開展思想教育培養,以此激發農民自身潛能,調動農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引導其主動參與新村建設。通過興建“村民會館”,為村民提供了參與培訓、開會討論等公共活動的場所,對村民“精神文化”建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英國政府聯合社會組織和志愿者,針對部分農村地區不能建立郵局、圖書館、文博館等公共文化場所的現狀,推出了諸如流動圖書館、流動展覽等移動服務項目,定期向英國約168個農村小社區提供服務,滿足村民的文化需求;攜手志愿者推出非營利性社區廣播電臺,主要服務農村大眾,通常覆蓋范圍不超過8 km,全國約有200家社區廣播電臺,受眾超過1 000萬人,不僅活躍了社區文化的生活,還為村民們提供了更多的培訓機會和就業崗位,提升了村民生活質量和整體素質。美國在農村地區建立了數量可觀的博物館和圖書館,博物館免費或低收費向公眾開放,圖書館不僅提供圖書借閱、上網服務,還面向各年齡層次人群提供培訓、演講、音樂戲劇演出、放映、展覽等服務。在聯邦政府的稅收減免政策激勵下,私人基金會、企業、個人都踴躍為公共文化事業提供經費贊助,成為美國公共文化經費的主要來源。此外,各類社會組織也為農村地區提供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例如,1997年,比爾和梅林達·蓋茨基金會設立“蓋茨圖書館基金”,來幫助所有公立圖書館為讀者提供免費的互聯網服務。
健全的法律法規和強有力的政策舉措是鄉村公共服務治理能夠正常運行的重要保障。發達國家均從國家全局角度出發,出臺專門的法律法規、發展戰略、標準規范等,自上而下全面指導和保障鄉村公共服務治理現代化發展(表1)。首先,各國普遍加強基本公共服務供給立法,通過立法來規范政府行為,保證農村基本公共服務有效供給。如日本在公共教育方面出臺《義務教育費國庫負擔法》《義務教育諸學校設施費國庫負擔法》,明確國家對基礎教育設施投入的資金,保證鄉村地區公共教育與城市相一致。英國通過《福斯特教育法》的頒布,使得許多農村居民逐漸享受到接受正規教育的機會。其次,各國均從國家層面制定發展戰略和規劃,統籌推進鄉村公共服務治理現代化發展。如美國實行《美國鄉村發展戰略計劃》《鄉村社區促進計劃(RCAP)》《農業安全與農村投資法案》等,以提升鄉村地區經濟和基礎設施發展水平。21世紀以來,各國普遍實施信息化發展戰略,推動鄉村公共服務治理數字化建設。如日本的《e-Japan戰略》《u-Japan推進計劃》《i-Japan戰略》,美國的《國家信息基礎設施計劃》《開放政府指令》《數字政府戰略》《大數據研究和發展計劃》《美國醫療信息化戰略規劃》等。我國應在公共服務各領域基本法基礎上,針對公共服務治理的資金籌措、供給主體等以及鄉村基本公共服務等方面制定細則性的、專門法律法規,完善基本公共服務法律法規體系,實現治理各個環節有法可依,保障各方主體權益。針對鄉村公共服務治理不同發展階段出臺相應的發展戰略規劃及政策措施,同時要注重政策的系統性和連續性,并根據不同時期不同發展重點不斷修改完善,持續而穩定地提升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水平和鄉村公共服務供給能力。

表1 發達國家鄉村公共服務治理相關法規和關鍵戰略Table 1 Regulations and key strategies of rural public service governance in developed countries
近年來移動互聯、物聯網、大數據、5G、人工智能、區塊鏈等信息技術逐漸向基本公共服務領域滲透,為實現信息化融合及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提供了技術條件。發達國家通過完善信息化基礎設施,利用物聯網、移動網絡、大數據等先進數字技術提升了政府管理與服務的智慧性、便利性,推動了醫療、教育、就業培訓等基本公共服務的數字化和均等化發展。如日本、韓國、英國、美國等國家都通過發展遠程醫療、電子醫療系統等技術模式,顯著提升了鄉村醫療衛生服務治理現代化水平;美國形成了以K-12學校學生在線混合學習為代表的數字化教育模式,為全國學生提供開放式教育資源和教育機會,有效滿足了偏遠地區、農村地區學生的學習需求;日本、韓國等利用多媒體遠程咨詢系統、網絡會議系統等對農民進行演示教學和教育培訓;韓國通過建設農業信息數據庫、移動農業信息服務系統、農業信息系統等,為農民提供全方位的信息服務;美國依托互聯網建立了公共就業網絡服務體系,按照項目、職能、區域等分類方式將整個美國公共就業服務涵蓋其中。我國應積極利用現代信息技術,推動優質服務資源下沉,向鄉村社會公眾提供全面、優質、高效的數字化公共服務,加速城鄉要素的優化及均衡配置,促進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此外,基于大數據技術,重點推進基于需求導向的數字化公共服務管理與服務,利用數學模型和數據分類技術實現信息的分層化、精細化,加強對不同階層、不同群體及其需求的動態分析,進行動態管理。整合傳統媒體及互聯網新媒體等渠道,加大對數字化服務方式的宣傳普及力度,增加民眾對新模式的接受度,提高信息技術在基本公共服務中的應用程度。
發達國家在鄉村公共服務治理現代化發展過程中,充分激發各類主體參與治理的主觀能動性,逐步形成了政府主導、各類市場主體和社會組織共同參與的多元合作供給模式。例如日本由農業協作組織負責管理農村社會養老保險,農協不僅負責組織農業生產、開展農民培訓、各種補助金的分發,同時代表農民向政府行政部門反映意見,以保護農民利益;韓國依托農協、農協中央會、地方自治團體等相關機構為農村居民和返鄉市民提供政策、金融、土地資源、住房、教育、農業經營等信息和生活服務;美國依托遍布各州市縣的農業試驗站為農場經營者提供農產品種植養殖、農場園藝設計管理、農業機械相關知識、農產品加工和營銷等知識培訓;在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方面,美國主要依靠銀行、各種商業組織、文化藝術類非政府組織、公共基金會等社會力量,多元主體共同參與較好地滿足了美國農民多樣化的文化需求。目前,我國各種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服務供給仍然面臨諸多體制性和政策性障礙。我國應通過完善市場機制、簡化審批程序、實施優惠政策等措施,大力培育一批資金充足、實力雄厚的公共服務大型投資企業,充分調動私營部門參與公共服務供給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通過消除社會組織進入公共服務供給領域的各種體制性和政策性障礙,加強規范立法和財政支持,使社會組織真正成為聯通政府和人民群眾需求的橋梁和紐帶;健全公共服務決策制度,改變傳統的自上而下的決策方式,充分尊重私營部門、社會組織和公眾的意見,提高各供給主體和公眾需求對決策的影響和作用。政府部門在多元化、多層次供給體系中應起到協調與監管等作用,形成以政府為主導、社會各方力量積極參與的合作機制,通過職能上的互補,提高公共服務供給的質量與效率。
完善的中央與地方政府基本公共服務分工、責權分配以及決策傳導機制對基本公共服務的供給具有積極影響。發達國家在農村基本公共服務供給方面,國家政府主要負責投資改善基礎設施、提供各類補貼、制定各種優惠政策等,通過建立政府間對農村投入的分擔機制,中央政府財政和地方政府財政共同從財力上支持農業和農村社會經濟的發展。例如,日本由國家財政直接負擔所有農村公立中小學編內教職人員及學生的人頭費和特殊補助費的1/2、義務教育各學校計劃內新增建筑、新增基本設施費用的1/2和危險建筑翻建改建費用的1/3,其余部分則由各公立學校的設置機構都道府縣及市町村級財政分擔;韓國政府投資開展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通過泛在網絡實現了最廣泛的農村公共服務治理;英國政府于2019年推出農村千兆位全光纖寬帶連接計劃(rural gigabit connectivity,RGC),計劃建立以小學為中心、連接農村地區的中心網絡模型;威爾士積極實施農村交通計劃,建立運輸網絡系統,方便當地居民就診順暢;美國聯邦政府對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主要關注大型的農業工程、補貼和社會保障等方面,而地方政府關注公共衛生、義務教育、社會保障等方面的供給。我國應針對鄉村公共服務治理的不同領域,通過法律和相關法規合理界定各供給主體的供給權責,明確劃分各級政府的財權和事權,轉變政府職能,建設服務型政府,從而建立起協調的鄉村公共服務供給機制。針對地方政府存在的片面追求GDP的行為模式,應繼續弱化GDP和財政收入等經濟發展類指標,加大農村公共服務成效及村民滿意度在地方政府績效考核中所占的比重,推動地方政府加大對鄉村公共服務的財政投入力度以及關注程度。通過考核指標的變化引導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方向改變,形成競相發展鄉村公共服務事業的良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