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令·雪》不見雪

朗瑪峰

大自然美麗的景物有無數(shù)，但“雪”無疑是歷代文人最喜愛的一種自然物象。詠雪詩自然也成了很多文人都愛創(chuàng)作的一類詩歌題材，數(shù)量眾多，風(fēng)格各異，佳作不斷。

然而，有一首堪稱史上最奇特的詠雪詩，對雪的描述中無一“雪”字，卻寫出了世間最美的雪景，可謂精妙絕倫。它就是明代大才子楊慎的千古奇文《一七令·其四》：

雪。

凝明，澄澈。

飛玉塵，布瓊屑。

蒼云暮同，巖風(fēng)曉別。

深山樵徑封，遠(yuǎn)水漁舟絕。

南枝忽報梅開，北戶俄驚竹折。

萬樹有花春不紅，九天無月夜長白。

所謂“一七令”也是一個詞牌名。相傳此詞牌源于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據(jù)傳，白居易調(diào)任東都分司官，很多朋友都來給他送行。大家喝到酒酣時，興之所至，共同賦詩，合為一首。后來，這首詩的形式就演化為一個詞牌《一七令》，成為中國古典詩歌中一種非常獨特的創(chuàng)作方式。

整首詩共七行，第一行一個字，此后每行字?jǐn)?shù)逐層遞加，共55字。除第一行外，每行兩句，形似塔狀，因此又叫“金塔詞”。在押韻上，這首詞牌的韻腳，整體分為單調(diào)七平韻和單調(diào)七仄韻，以及變韻等三種形式。這首《一七令》很明顯就是第三種形式：變韻。

做這樣形式奇特的“一七令”，既需要對仗工整，嚴(yán)守格律，還要保持整體意境的和諧，因此非常考驗創(chuàng)作者的功力。那么，楊慎這首詞寫得如何呢？

首先，這首詞對仗十分工整，“飛”對“布”，“蒼云”對“巖風(fēng)”，“深山”對“遠(yuǎn)水”，“南枝”對“北戶”等等。

詞作一開篇，就用了四個字簡潔凝練地寫出了雪的晶瑩剔透和明亮，給讀者一個整體的視覺。而后，“飛玉塵，布瓊屑”，采用了動態(tài)描寫，刻畫出了大雪漫天飛舞，天地之間一片白雪茫茫?！帮w”極言雪之輕，飄飛如塵，“布”極言雪之大，鋪天蓋地。真是字字精煉，一字不可缺。

其后，“蒼云暮同，巖風(fēng)曉別”，充滿風(fēng)云之色，大雪來時，天地為之色變?！吧钌介詮椒?，遠(yuǎn)水漁舟絕?！毖┭陂詮?，漁舟絕跡，從側(cè)面寫出了雪之大，也為讀者塑造出了一個大雪過后，萬籟俱寂的世界，頗有柳宗元“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意境。

大雪紛飛，若無梅花來配，總是會少了些韻味！“南枝忽報梅開，北戶俄驚竹折”，雪后的世界，并不是了無生機(jī)。那朝南的枝椏上，梅花似乎突然開放，讓人驚喜不已。而那朝北的竹林也因為雪太厚，被壓得斷折了。這一“忽”一“驚”間，足見詩人對雪后梅花開放的驚喜，更見此時的萬籟俱寂，令人心中一片澄明。

最后，“萬樹有花春不紅，九天無月夜長白”，可謂神來之筆，精妙絕倫，給人無限遐想。大雪過后，天地一片雪白，千樹萬樹好像開滿了白色的花朵，就如繁花盛開的春天一樣。深夜即使沒有月亮，也好像白天一樣明凈。這一句從大處著眼，想象奇特，在一片恢宏大氣中，又不乏秀麗多姿，令人驚嘆！如此對仗工整，形式奇特，而又意境和諧充滿韻味的詞作，真不愧是一首千古奇文。

（源自“個人圖書館”）責(zé)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