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凌云
在紫砂藝術發展的歷史上,清代的陳鴻壽絕對是一個承前啟后的人物,他號曼生,直至今天“曼生壺”的大名如雷貫耳,依舊是紫砂陶藝創作者必須學習的經典。陳鴻壽是收藏家、書法家、篆刻家,是著名的西泠八家之一,西泠印社資深社員林乾良教授就認為,八家之中,陳曼生為第一。曼生壺之所以擁有出眾的藝術魅力,便在于陳曼生本身精于書法和篆刻,當這兩者融入到紫砂壺的創作中以后,茶壺的造型也就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其可以為之后的紫砂陶刻藝術創作奠定非常良好的基礎。
“曼生壺”帶有顯著的傳統文人的文化氣質,從誕生開始便憑借此吸引了眾多文人的目光,陳曼生所參與創制的茶壺中,有很多器型跟中國書畫的創作格局產生了聯系,茶壺的壺面成為了一個微型的書畫展示平臺,搭配紫砂本身的材質特性,又自然而然地從傳統的書畫藝術中衍出新風,當越來越多的人理解了其中的關鍵以后,茶壺造型與紫砂陶刻創作之間如何更好地適配就成為了創作者首先會思考的問題。
作品《虎威》在設計的時候糅雜了多方面的元素,其主題外形取“虎”為題,由于“虎”字亦可諧音為“壺”,主題和茶壺之間就形成了天然的邏輯關系,對于后續的拓展有著極大的幫助,藝術設計中確立一個更多包容性的主題,將顯著地提高創作的自由度,并且從文化上囊括更多的內容?!盎ⅰ痹谥袊耖g文化生活中是威武雄壯的代名詞,更因老虎額頭上的花紋,被譽為“百獸之王”,而在歷史上,虎則常常涉及軍事,古代派兵用的兵符也被稱為“虎符”,十二生肖中亦包含有“虎年”,長輩形容孩子健康茁壯還會稱“虎頭虎腦”,所以我們大致可以理解,將老虎的形象納入文藝創作,其必然會涉及威武、雄壯、康健這幾個方面,茶壺的造型即可順勢向這些內容靠攏。通常來說,紫砂光貨上用陶刻進行裝飾能夠有效地填補光貨意蘊上的缺憾,而在作品《虎威》上進行陶刻創作,陶刻內容與造型主題相互呼應,此時陶刻即是一種賦“名”,茶壺的造型則是賦“實”,名實相符融合為一個有機的整體。

作品《虎威》的前后壺面預留出了充足的空間,且壺面本身亦先作處理,用線韻先一步規劃陶刻的表現空間,規整的線條如同一道門框,上部圓曲,下部方正,隱隱然顯現出一股天圓地方之韻,中央兩個篆字,又借用了諧音“福”與“虎”之間的關聯,正反兩面的篆字聯系起來便是“虎威”之意。這樣的設計本身就具有極強的裝飾感,文字雖然寥寥卻相當的契合主題,加上作品本身的造型就將壺鈕制作為一枚虎鈕,前后流把亦朝氣挺立,茶壺的整體線條如同一個昂首挺胸的衛士,威武雄壯,虎虎生威。這種造型氣質的關鍵就在于壺肩處的塑造。
作品《虎威》的壺面如同削平的截面,這樣的設計一方面是為陶刻文字提供良好的空間,為壺面的線韻裝飾創造先決條件;另一方面是為了凸顯出壺肩蓬勃挺立的姿態。其每側壺面的左右兩邊,都制作對稱的心如意裝飾,并且采用貼塑法、鏤塑法等技巧制作成浮雕狀,這樣的造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古代盔甲上的銅釘,其通常與獸面虎紋相搭配,常常出現在盔甲的肩部作為裝飾,此時結合這把壺本身的結構,如意裝飾亦處于茶壺的壺肩處,且從單一一側的視角來看,亦是處于左右兩肩,配上下方壺面的金福文字,正似一位雄赳赳、氣昂昂的武將正身穿盔甲,顯露氣勢,只是這并非是兇悍的殺氣,而是與吉祥如意相伴隨的福氣。
創作之韻,陶刻之目的,都在這種恰當好處的設計中顯露出來,作品《虎威》上的陶刻雖然寥寥四字,卻十分自然地融入到茶壺整體的造型之中,這些文字不僅從外觀上嵌入了茶壺本體,更從文化意蘊上與茶壺的造型主題相互滲透,兩者相輔相成,渾而為一。
結語:中國文字、書法都同紫砂一樣,都是我們璀璨文化的一部分,選擇一個題材,創造一種造型,并用陶刻的表現形式融會貫通,表達創作者的情趣、思想,在經過精簡、提煉過后,這樣的作品往往會誕生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藝術感染力,紫砂壺的造型與陶刻本就應當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形體可以提升陶刻內容的魅力,反過來陶刻同樣也能夠提升形體的魅力,兩者緊密結合,是值得我們今后深入研究探討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