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紫砂《方樽壺》里的中國文化大觀

秦玉華

樽，何也？

樽是中國古代的盛酒器具，作為酒器使用時，流行于飲酒之風極為盛行的商周時期。商周時期文化璀璨，尤以青銅器文化最為鮮明。那時的青銅器主要用于三件事情：一為權力；二為飲食；三為禮制。而“樽”符合了這三方面的用途，所以樽在商周時期是經常出現的。樽的形制一般有方樽、圓樽、鳥獸樽等，比如目前出土的商代“四羊方尊”、商代“象尊”、商代“鸮尊”、商代“龍虎尊”工藝精美，形式多樣。那時的樽僅供貴族們專用，所以這樽里就有了“尊”的象征。這時候的樽，已經不是簡單的酒器了，它的背后是商周時代文化的縮影，凝聚了這一時期的社會文化、青銅器文化、酒文化、禮文化。后來，隨著工藝材料的革新，青銅樽慢慢淡出了酒器的圈子，但是“樽”這一名稱與意義依然活躍在歷史的舞臺上，陶淵明的“有酒盈樽”，李白的“金樽清酒斗十千”，蘇軾的“舉匏樽以相屬”，樽在他們的詩中，是酒，是友，是生活之態度，亦是人生之境界。

方，何也？

方是一種紫砂器型。關于紫砂壺的造型，有“方非一式、圓不一相”之說，方器是紫砂器型中的一類，有四方、六方、八方、混方等多種方式；關于紫砂壺的制作，素有“一方抵十圓”之說，即方器的制作難度要比圓器大得多，這也是為什么留世的紫砂名壺中方器較少的原因。方器的制作主要是泥片的鑲接成型，講究面的自然平整、棱的自然過渡、整體的骨相氣韻，而方器中尤以混方制作難度最大?；旆绞且环N方中見圓、圓中有方的造型，在視覺效果上利用曲線的美感弱化了方正的剛硬，提升了作品的欣賞性。而對中國人來說，這種方中寓圓不僅是一種美的造型，更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很久很久以前，中國人對宇宙有一種認識，叫做“天圓地方”。這并不是表面上的地平說，而是一種古老的哲學思想，關于動與靜、陽與陰，即天與圓象征著運動，地與方象征著靜止，兩者的結合則是陰陽平衡、動靜互補。關于天之道與地之道，曾子對其解釋：“天道曰圓，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圓曰明?！标P于天一合一，講究效法自然。關于人之生道，以方為立世之本，以圓為處世之道……這是一套復雜的哲學思想體系，博大、精深、玄妙，影響著世世代代的中國人與他們的精神思想、思維模式。大到天壇這樣的建筑、小到銅錢這樣的日用中無不有著“天圓地方”的精髓在其中，紫砂混方器《方樽》正是如此。

方樽，何也？

方樽，是一把紫砂壺，以優質的紫砂泥為材質，以傳統的宜興紫砂制壺工藝全手工制作而成。此壺形師法四方漢 缾 古制， 缾罍即為酒器，所以謂之為“樽”。壺身由四片具有曲度的泥片鑲接而成，圓潤自然，不留痕跡。壺口至壺腹緩坡而下，上小下大，下腹鼓出，壺底急收，下置四方圈足。壺蓋承續壺口，均作四方圓角，壺鈕佇立在蓋面上，方中藏圓，上大下小，與壺身呼應。蓋面上勾勒了一層圓角的四方，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壺嘴、壺把自然胥出，雖以方為形，卻卷曲自然，靈動婀娜。這樣一來，壺鈕、壺蓋、壺身、壺足、壺嘴、壺把上下左右和諧統一，融為一體，均是方中寓圓，曲直相濟，剛正不迂中婉轉流暢，曲線曼妙中抑揚頓挫，于穩重端莊中力求變化，余韻悠長，耐人尋味。

《方樽》中，方的規矩、圓的相融，方圓的與共道出了中國方圓文化的精髓；曲直有度，進退有節，這種藏鋒不露芒，正是中國儒家文化提倡的君子之行。 缾的形制、樽的稱謂，散著中國酒文化的香氣；茶的容器、器的講究，盛著中國茶文化的芬芳；紫砂的材質、傳統的工藝，這是中國紫砂文化的魅力詮釋。在這看似簡單的形制中卻是壺藝中難做的形，在這看似簡約的造型中卻被賦予了豐厚的中國傳統文化底蘊。

方樽，是一把壺，也是一部中國的文化大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