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花：一張靚麗的中國非遺名片

在2022年北京冬奧會和冬殘奧會百余場頒獎儀式中，與獎牌一起頒發給獲獎運動員的一束束特別精致的手捧絨花成為一大亮點，向世界遞出了一張展示中國非遺文化的名片。

頒獎花束不但設計清新、自然，凸顯了鮮明的冰雪運動特色，而且還寓意溫暖、祥和，可永久保存，被稱為“永不凋謝的奧運之花”。兩場賽事的頒獎花束均含有玫瑰、月季、鈴蘭、繡球、月桂和橄欖6種寓意美好的花型，分別象征著友愛、堅韌、幸福、團結、勝利與和平;在冬殘奧會的頒獎花束中，還增加了一枝藍色波斯菊，象征堅強。

這些令人喜愛的頒獎花束，用羊毛絨線純手工制作，所采用的手工絨線編結技藝是中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花束制作工藝復雜，是由上百名民間手工藝人和數十名殘疾手工藝人參與編結而成。殘疾手工藝人的參與更表達了一種自強不息的精神內涵。

歷史悠久的絨花文化

絨花制作這門古老的手藝，在中國歷史久遠。據史料記載，唐代（618年-907年）絨花的制作已經非常精美。絨花不僅外觀雍容華麗，而且還諧音“榮華”，有吉祥、富貴之意。彼時，江南一帶各式各樣的絨花開始作為貢品進入宮廷，被世人稱為“宮花”，后來又慢慢在民間成為一種時尚，并經勞動人民之手，得以發揚光大。在古時的揚州，“揚人無貴賤，皆戴花”，代表著一種日常的民俗傳播。

絨花的演變與中國紡織工藝、手工藝、審美情趣等發展密切相關，看似簡單，其制作工藝卻非常復雜。絨花大多是以桑蠶絲為原料、紫銅絲為骨架，制作工序多達30余道。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中國各地的絨花技術群起爭艷，形成了諸多流派，比如南京絨花、揚州絨花、北京絨花等，各有藝趣，分別彰顯了不同的地方文化特色。歷史上，南京絨花曾被譽為“上品”。

在中國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文學創作中，絨花也有其獨特的位置。唐代詩人李白在其《宮中行樂詞》中所描述的“山花插寶髻，石竹繡羅衣”中的山花即是絨花。在中國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中，也有不少地方提及絨花，借以描述姑娘們的美麗和大觀園中的富足生活。

作為一種工藝品，讓絨花具有生命力的，除了它所具備的審美情趣外，還有其背后的制作技藝、民俗功能等使然。在過去幾百年間的歷史長河中，盡管技術不斷進步、手工藝品持續多元化，但融入民俗文化傳統中的絨花在中國人的日常生活始終占據著重要的地位。

融入中國民俗的絨花

時至宋代（960年-1279年），民間絨花的制作以頭戴花和裝飾花為主，受到富人的廣泛喜愛。社會上對絨花飾品的需求量很大，由此便促成了絨花制作行業的繁榮。到了清代（1636年-1912年），絨花行業最為興盛，在北京和江南一帶已經形成了多個絨花生產制作和商業銷售中心。據傳，在清代康熙年間（1662年-1722年），北京崇文門外花市一帶的絨花店鋪曾一度達到千余家。民間的絨花制作技藝精湛，不乏精品，盡管皇宮內有造詣高超的“花作”，但仍有皇帝的妃嬪喜歡到民間手藝人那里私人訂制。

清代時期，佩戴絨花早已成為中國人“三節一事”（春節、端午節、中秋節以及大婚）期間十分重要的民間風俗。逢年過節，中國各地女性都有佩戴絨花的習俗。節慶期間的集市、廟會上總有琳瑯滿目的鋪面銷售各式各樣的絨花飾品和工藝品，甚至有些手工藝人可以根據顧客的需求現場制作。另外，在結婚等重要的人生禮儀中，絨花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婚禮上新娘穿戴的鳳冠也多是用絨花做的，既增加了喜慶的氛圍，也充滿了美好的寓意。

絨花的式樣很多，并非局限于花，還包括很多水果、動物的造型。絨花擁有自己獨特的花語，多種組合融為一體，取各種吉祥寓意。比如，用萬年紅加上如意，取“萬年如意”之意，象征好日子永遠長久。再如，用百合、蓮花、柿子加個喜字，組成“百世連喜”絨花，喻意好事連連等。由此，節慶里戴絨花，是一件非常講究的事情，以便在合適的時節表達恰當的寓意。

據很多文獻記載，舊時北京的春節，女性戴花的習俗甚為流行，上至年過八旬的老太大，下至咿呀學語的小姑娘，過年時在頭上插一朵絨花，借以討個新年好兆頭。時至1980年代，絨花頭飾作為北京人過年的必備品依然很普遍。節日期間，小姑娘們頭上戴的小紅花、家中貼著福字與窗花等融為一體，透著喜慶和吉祥。正所謂，“頭上有抹紅，才能叫過年”。至今，北京還流傳著過年期間“姑娘愛花，小子愛炮，老頭愛頂新氈帽”的俗語。另外，在很多人兒時的記憶中，每每跟大人去廟會拜神，總會在歸途中買枝絨花戴上，喻意“帶福還家”。

在非遺保護中重生

隨著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到了1990年代，春節戴頭花的習俗開始慢慢地消失了。受此影響，作為一門手藝行業，絨花技藝終究是逃不過市場需求的重塑。

不過，絨花并沒有從此在中國人的生活中銷聲匿跡。盡管曾經風靡數百年的絨花如今已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不再占有重要位置，但許多手工藝人大膽創新，設計制作了很多具有創新性的絨花藝術品和裝飾品，以另一種方式融入人們的現代生活。同時，也使絨花編織技藝在工藝品的制作中大放異彩，有些作品曾一度暢銷世界很多國家。

尤其是進入21世紀以來，絨花制作技藝開始在中國各地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中得以重生，也吸引了一些年輕人加入，以不同的方式向世界傳播著這項獨特的中國文化藝術形式。

作為領獎臺上的“榮譽之花”，用絨花制作的花束既延續了多年來奧運會頒獎用花持續創新的傳統，也以中國具有自身鮮明藝術特色的手工技藝向獲獎選手表達了一種更為持久的、永不凋謝的祝福，同時還體現了可持續地舉辦體育賽事的理念。

張金嶺 中國社會科學院歐洲研究所研究員、馬克思主義與歐洲文明研究中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