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膨脹了

孔明珠

“今天是六一兒童節，家門得以打開，能上街呼吸到夏日花香。

謹以此文獻給大、小朋友，愿美好親情一刻也不要離開我們。”

自從外婆我來到美國探親，3歲開始進入全英語環境上學的啦啦中文會話能力恢復了很多。雙語小孩了，中文世界英文世界來回串串，小人家不禁自我膨脹起來。

就比如，啦啦經常糾正我的英語單詞發音，啊啊啊，嘴巴打開，看著我，啊破，不是愛破，她嘟起肥厚的小嘴唇，湊到我鼻子前示范，讓我重復多遍。她還糾正我的中文用語，牛奶不是吃的，是喝的。好好，啦啦請你快點喝牛奶，外婆認輸。

晚上睡覺前，啦啦媽媽沒有空給她講故事，爸爸說，讓外婆講吧。啦啦說，外婆看不懂英文。爸爸說，讓外婆講中文，你要吸收多方面的知識。啦啦從她最喜歡的《小豬佩奇》中文繪本中抽出一本讓我講，我賣力地又讀又演，逗得啦啦哈哈大笑。外婆見狀骨頭一輕，中文繪本講完，隨手拿起一本英文繪本，上面是幾只動物，也認識幾個單詞，便疙疙瘩瘩半中半英自我發揮，原以為她反正沒在好好聽，可以蒙混過關。沒有想到，啦啦跑到我面前，一把抽走我手里的繪本，正經地對我說，你不懂英文，不會講不要亂講好嗎！外婆只好不響。

前天啦啦吃晚飯時對我說，明天學校里是睡衣日，我說那么好玩啊，大家都穿睡衣去嗎？“嗯”她答。第二天早上外婆惦記這事，提醒她說，睡衣日我們穿那套粉紅色家里穿的便服去。啦啦不肯，她要穿圣誕節那件米奇連衣褲去，說不嫌上洗手間會多么麻煩。畢竟爸爸經驗足，送啦啦去學校前問她，睡衣日是不是今天？是老師說的嗎？啦啦有點猶豫，她記不太清，但是穿心愛的大紅色睡衣心切，執著不換。到了學校，一推開門見到同學，啦啦就哭了，啦啦的眼淚顆粒很大，一哭便水淋淋的，相當可憐。爸爸抱起她就要打道回府，老師趕上來說，沒事沒事，老師這兒有其他小朋友的T恤，我來給她換上。

啦啦放學回家，穿著從沒見過的明黃色短袖T恤和紫色緊身褲，我哈哈笑出聲來，啦啦你搞錯了吧？聽說你哭了。啦啦皺著眉頭恨恨地瞪我，好像還是我的錯。

今天早晨我去叫啦啦起床，她心情很好，說今天是T恤日，外婆再不上當了，反反復復盤問她，嚇唬她，啦啦“咯咯咯”窮笑了，改口說是裙子日，要穿連衣裙。

啦啦現在4歲，她與爸爸媽媽用英語唧唧呱呱談話時，外婆感覺她特別神氣活現，每天晚上學自然拼讀，脆生生的童音煞是悅耳。啦啦在爸媽面前愛做小大人，到了外婆面前卻愛當小毛頭。經常跑到我房間里說，我餓！要我拿爸媽禁止的餅干或巧克力給她吃，要看我iPad里的兒童片。外婆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與她同謀，偷偷摸摸的。

啦啦仗著外婆寵她，早晨最愛拖拖拉拉，挑揀穿什么，完了唱著歌兒洗臉刷牙。洛杉磯日夜溫差很大，早上地板很冷她怎么也不肯穿襪子，外婆一急臉上慈祥的笑容頓時消失，話重了，小姑娘索性賴倒地上。外婆的撒手锏是立刻拍照留影“微”給爸媽告狀。啦啦拉開嗓門哭叫，憤怒道：不許再拍照我！

啦啦和我要好的時候，最喜歡拿我的手機看外婆做的小視頻“啦啦來了”，一面看一面笑得花苗兒亂顫。“啦啦來了”在“微視”和視頻號上已經積累了百多件作品，在我的朋友圈，啦啦粉絲挺多，朋友與我見面經常不是先問我好，而問啦啦好嗎？不能拍她，斷了我做小視頻的念頭，可嚇到我了。我原本想趁她人權、知識產權意識尚未覺醒，多拍一點好玩的素材，與網友們分享當外婆的快樂，我預料她長大是一定要討還肖像權的，卻沒想到啦啦才剛剛4歲就已經懂得拿住外婆的七寸了。

我的手機里一直留著啦啦剛剛學會說話時給我的語音留言，她蜜一樣的童聲讓我每次聽了心頭酥酥麻麻：“外婆我愛你，愛你，我想你了，你在干什么呀？”我常常打開這條錄音反復品味，臉上浮現癡笑。親人間，究竟是什么將他們緊緊連接，是血緣嗎，是人性嗎，是得到還是付出，有沒有數量的盡頭？

愿現世安好，世界和平，人人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