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RRY

讓大腦里和心里的那團東西散布到身體里去
我倆都在上海,近半年的狀態挺像的。我的心情時而焦慮,時而抑郁,時而憤怒,時而恐懼,時而平靜,時而自在。
是的,大多數時間都在隔離和被封控中,自己的生活也在發生變化。在這種現實下,我允許自己有焦慮和負面情緒,它們是自然和蓬勃的。我花了更多的時間睡覺、在有限的條件下運動,并持續地和家人朋友交流,并不像如常時候要求自己時刻保持“專心工作”。這些帶給我很多支持,并有了一些心理空間能起身做一些事情。
沒錯,也許是因為從事這一行的原因,我反而不那么懼怕心理壓力和情緒問題本身。當自己感覺狀態不那么好時,首先會允許自己放慢腳步,在“不好”的感覺里待一會兒,即使這樣可能會讓我暫時不那么舒服,但并不會對此感到恐懼,甚至會覺得這些時刻經常會讓自己意識到一些自我成長道路上的盲點,去面對自己內心脆弱的、有局限的部分。
其實這些“壓力”和“負面情緒”不一定是不健康的表現。心理健康的意義在于一個人能夠對于環境作出相適應的情緒反應,就是該高興的時候能高興,該焦慮的時候能焦慮—一個人的心理有彈性。大多數時候工作能幫助我緩解一些焦慮,在生活失去秩序的情況下帶來更多的熟悉和可控感。
心理咨詢工作一方面帶給我那種“暗透了亦能見到星光”的震撼,對于人性與生活本身能保有鑒賞的姿態;另一方面也會不斷意識到人的發展總是會有局限的,會需要面對不少自身與他人的“失去”,甚至某種程度上會更加“認命”,這在一些人看來可能是有點“喪”的,但對我來說這種“喪”的另一種表達就是“與命運和解”。



分享一些有關舒緩情緒和自我療愈的小方法給大家。一個是允許自己有負面情緒,和它們相處,而不是對抗;二是做一些小事情,比如收拾下房間,做個飯拖個地,給好朋友打個電話—目的是增加生活中的可控感。當然運動和創造永遠能夠在黑暗中拖你走出泥潭—一般是情緒稍微好一點的時候,你就可以做這些事情了。
我在家里有一張可調節的單人沙發椅,我窩在里面看書看劇或打盹都會覺得很解壓。三月開始的居家隔離前,我最后去的一個地方是簡單森林心理健康中心,往軟軟的沙發上一坐,覺得自己好了一大半了,我相信美妙的空間對人心是有療愈作用的。與此同時,我也有自己的精神分析師,每周會和對方工作三次,就像我作為心理咨詢師會陪伴他人度過一些困難時刻一樣,我也會在自己分析師的陪伴下去度過些困難。
我倆都養貓。和我一起住的貓叫May。她特別愛一根綠色的逗貓棒,每天她想玩的時候,她就會叼著逗貓棒的腦袋,拖著線和棍子來找你,把玩具甩在你面前:“陪我玩!”
哈哈沒錯,我有三只貓,那是我情緒療愈很重要的支柱;我也有好些綠植,特別喜歡的是薄荷,有時候用手揉捏一下聞一聞就覺得渾身舒暢。熱愛生活的人,生活本身總能提供足夠的養分讓你帶著一些壓力與問題繼續朝前走。
封控期間,我每周有幾天,午飯后去爬樓梯或在樓梯間走路。每次一個半小時,聽一些書和音樂,出很多汗,讓我覺得生活還能繼續過下去。
“讓大腦里和心里的那團東西散布到身體里去”,這是我經常和人分享的小方法。我還很喜歡在狀態不佳時泡個澡,用些香薰,泡澡在精神動力層面上能讓人有種回到媽媽肚子里的安全感,把自己當個寶寶似的安撫好了,會有更多力量去面對現實中的挑戰的。
平靜下來,是回復狀態的起點
大概在青春期的時候,我接觸了一點心理學,決定認為情緒是種濾鏡一樣的存在,并不改變事物本質,卻讓你感受十分真實,不應該被否認。所以我會在情緒不好的時候對身邊的親友說明,就像說明一個電燈泡壞了,需要點時間修理或者替換。
第一選擇自然是尋找解決辦法,壓力與焦慮總有緣由。如果寫作遭遇瓶頸,那就多閱讀,大量閱讀,或早或晚,總會有新的觀點在閱讀中生成。我相信詩人弗羅斯特的話:靈感就是觀點。如果暫時找不到解決辦法,那就轉移注意力,我會看幾部看了很多遍的古早英國偵探劇,它們能讓我平靜。平靜下來,是回復狀態的起點。
2020年以來,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心情,就是“懸停”,發現以往走慣的路似乎到頭了,需要找一個新方向,或者新的前行方式。我喜歡讀段成式的《酉陽雜俎》,段成式將自己經歷或聽說的奇人奇事奇物都記錄在這本書里,它是我的解壓圣經。我喜歡這種不設限制的想象,世間存在的無數可能。人可以經由內心,獲得的自由。

重新去認知微小的力量
最近的狀態用兩個字形容就是:重整。經歷了滬上封控歲月,有許多無法以言語描述的情緒,確定性消失,焦慮感重重來襲,對世界重新認知……當然這個過程中,鄰里間的相互幫助分外溫暖。寫作、讀書、做一些線上講座,讓我把注意力拯救出來。五四青年節的晚上,我邀請了詩人胡桑在線上和大家一起讀他翻譯的辛波斯卡《我曾這樣寂寞生活》,那天有四萬多人收看,這么多人在一起,分享一首詩歌帶來的感動,此刻很珍貴。
作為諾獎得主的辛波斯卡,始終珍視微小事物和日常生活中的神圣的力量。這一陣子我對植物有了許多新的感受,知道發芽的土豆怎么吃,以及水培小蔥的要訣。我想分享她的那首詩歌《星期天,與自己的心交談》,大家要常常與自己的心交談。
所謂普通人的自我療愈,就是和她一樣,用微小的事物在自己身邊結一張網,不讓宏大的政治性的洪流滲透進生活,因為這張網是具體的事物,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事物。我們可以用這樣一種結界保護自己的生活,同時也沒有全然地阻隔外界。重新去認知微小的力量,雖然每一個人、每一株植物、每一個落日、每一聲鳥鳴都很微小,但是如果我們辨認它們,就依然能帶給我們很多的啟發和力量。

靈感儲蓄時期
上半年的心情仿佛是海浪潮水起起伏伏,但盡量讓自己保持樂觀。最好的方式還是跟老朋友或是長時間沒聯系的朋友“連線”看一下之前一直想看的漫畫或是電影。《白日夢想家》這部片子對我來說很治愈,看完后讓我更勇于去做想做的事。我把這段時間看作靈感儲蓄時期。


這幾個月我短暫地多了一個新身份“上海團長”,我竟然變得異常忙碌。從2020年開始,我的線下工作發展受阻,焦慮與低落就開始反復出現在生活里,逃避沒有用處,只有去面對自己內心的這一面,才能獲得一次次心靈成長。
美食給予了我極大的療愈和安全感,特別是全家人一起烹飪的樂趣能夠產生非常強大的能量。我和先生,還有兩個孩子,都有各自擅長的菜式,我們把這部分歸類成了“家庭料理研修”。創作一道美味時,你傾注自己極大的熱情,專注于此,它包含著對家人的愛意,對生活的期盼。哪怕是最簡單的食材,也能夠變化出優雅的模樣。

一個人在大海里等浪的時候
近半年的我充實而安逸,做好自己的事,沖浪,同時爭取在夏天到來之前整理好院子,這樣到了夏天會比較舒服些。我現在的家在一個非常平和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樹,有我的狗狗,我很享受當下的狀態。其實我本身是個敏感、性子急、脾氣不好的人,當意識到自己的焦躁和急促時,我會學著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靜下心來,再去改善情緒。
我是天秤座,喜歡找“平衡感”,就像我熱愛的運動—沖浪。沖浪本身就是一種療愈的過程。當你一個人在大海里等浪的時候,所有一切的負面情緒都消失了,這也是為什么我會定期舉辦女子沖浪營的原因,也想通過這個沖浪營讓更多的女生,如果在平時的工作和生活中遇到挫折或者不開心的事情,一起來海邊沖浪,忘記一切煩惱,重新找到自我。

音樂是自由的
17歲時,我開始意識到并學著直面自己的焦慮或低落情緒。首先,需要接納它們的存在,并讓它們自然發生,然后試著去尋找根源,去解決。不過,有些時候,某些情緒突然來襲是沒有緣由的。因此,很多人會陷進“把所有問題都歸咎于自己”的泥潭,懷疑或質問自己,我想告訴正在經歷這些的人,試著停下這樣循環的自責與焦慮,停下和別人的比較,你已經做得很棒了,多去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做好每一步,其他的都順其自然吧。
當我沉浸在音樂創作里時會忘掉身心的疲憊,音樂創作對我來說是一件很純粹的事情,讓我自在快樂,因為音樂是自由的。
還有一個方法,是一位心理醫生給我布置過的作業,每天無論心情如何都要記錄五件讓你開心的小事或是瞬間,比如我曾寫過“今天吃了沒那么難吃的燕麥”。有時候我寫不滿五條,那就讓自己休息,你們可以試試看這個方法。

時間就是藝術本身
原本今年四月,我會在上海崇明島創造并展出一個大地藝術裝置系列。所有的材料都已經準備好了,靜靜地存放在工作室,等待著最終完成。一直以來,我都認為好的藝術作品能夠超越時代,現在我卻不得不承認,它其實很難脫離時代,作品代表心靈上的震動,代表時代。
前段時間,我努力學習著兩種語言,解鎖各種瑜伽技巧,同時每天堅持繼續我的“九年藝術計劃”。這項計劃其實一共會延續27年,是一個傳承的計劃,從我傳向我女兒。每天早晨我會花半小時在一只帆布包上繡上當天的日期、我所在的城市、天氣,在這一天里我會選擇一個時間和一個事物或事件拍張合影,同時記錄一條當天報道的關于大自然的新聞。這種行為看似是在記錄著什么,但對我來說更多的是放空,是更細致的觀察,是堅持,因為對我而言,時間就是藝術本身,“Art made by time”。過去的時間不僅僅屬于我個人,更屬于全世界。

最接近自然的時刻
今年年初,我結束了北歐的拍攝回到國內,好在有驚無險。這半年的情緒起伏挺大的,一方面是因為外界的環境,另一方面是作為創作者的自我拉扯。我非常珍惜這種情緒,包括低落或是焦慮,它們是我創作和思考的動力,如果一直非常開心,我反而失去了力量。
能夠療愈我的事就是看星星。在城市里能看到星星的那一刻就是最接近自然的時刻。只要天氣晴,即便在光污染嚴重的城市里也能看到它們。當我放下手機看向天空的那一刻,發現一顆明星的那一刻,會進入到一種特別的狀態,把自己和焦慮分開。

一場自我奔赴的約會
今年三月中旬,我離開了家鄉上海,去了云南的很多地方,香格里拉、大理、麗江,一路自駕在大自然里,非常感恩與自在,在藍天白云下冥想、玩手碟、即興地彈琴……這是一種自我溝通的非常好的方式,一種當下情緒的宣泄與表達。
我覺得情緒沒有好壞,更多的是內心的一種顯化,是我們的心在跟自己對話,所以我會全然地去接受去聆聽自己。冥想正是創造一個這樣的時刻。它不是什么高深莫測的練習,它是一種內在觀察當下的練習,并不需要大家在冥想中達到“天人合一”的狀態,我們平常人練習冥想更多的是帶著覺知去感受自己,因為大家現在都太忙了,忙到一切都好像是機器在重復,沒有時間去真正思考當下,連接自己,我覺得冥想的意義就在于此,用通俗的話講就是一場自我奔赴的約會。從開始練習正念和冥想后,我意識到情緒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不再把它們和自己劃分開來,選擇帶著意識和關懷去接受自己的情緒。

它就像一面“ 鏡子”
作為情緒療愈師也會受到外界各種紛亂信息的影響,時而心情跌宕起伏,時而努力讓思緒回到相對平靜的狀態,專注手頭的事情。很多人會好奇,心理、情緒類工作的從業者是否會成為“負能量吸塵器”,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當然前提是你必須是一位專業人士。看到來訪者或者服務的企業客戶員工能夠從不良的情緒狀態中走出來,對我而言是最大的正能量。
“藝術牌卡”和“情緒療愈”對人們來說還比較陌生。牌卡療愈其實是繪畫分析與心理治療的另一種呈現,畫面是可以最直接、快速反映我們的情緒狀態,它就像一面“鏡子”,我們的困惑和情緒積壓大多是由于看不清情緒問題的癥結,而牌卡可以將無形的、不被覺察的潛意識,用具象的畫面信息直觀呈現出來,幫助我更快地了解自己的情緒狀態在哪個方面出現了問題。覺察一下,如果有某件事在腦海中一直高頻出現,就鼓勵自己立刻去行動,這或許是最好的情緒出口,因為身體是最誠實的。


我和自己的約會
去年七月我從上海搬到了成都旁邊的鐵牛村生活和工作。之前的五年,我一直投身于環保領域的創業,在不斷傳遞“我們每個人的改變,就能帶來世界的改變”理念的過程中,我看見了自己并未改變,我常常過度加班、晚睡晚起、吃外賣……我最終誠實地面對了自己:世界才不需要這樣的改變,需要改變的是我自己。
村里的生活很規律,我開始早睡早起、好好吃飯,每天打掃、喝茶、休息……變得神清氣爽。其實很多時候還真不是情緒問題,是被身體和精力拖累了。我會在很焦慮地急于完成某項工作之前先喝杯茶,讓自己在寧靜中恢復揚升的狀態。越是晚睡,越是身體狀態不好,越不能為了多睡會兒錯過這場晨茶時光—我和自己的約會。這段和升起的太陽同頻的時光,會一點點縫合好我那一日缺失的內心力量。我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打理果園,種植銷售生態柑橘,把它做成各種衍生品,還會通過果園里的生態建筑,讓果園實現過去無法想象的場景和體驗,吸引人們來到這里,和我們共同創造,感受鄉野自然的生活方式。在與自然的鏈接中、真實細致的生活里,在樸素踏實的夢想里、腳踏實地的日常里,我們被激發了鮮活,學會了重新學習和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