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到敦煌已經30年了。常有人問我:30年的相處,敦煌有哪些最打動你的時刻?你對敦煌懷著什么樣的感情?我很少去琢磨這些感性的問題。回想起來,組成30年光陰的似乎就是一個接一個的保護項目。在別人看來,大概不夠浪漫,但我對文化遺產事業的理解和堅持,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加深的。
如今,科技在文物保護和研究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我與文化遺產事業的結緣,就是以科研為橋梁。我是學化學專業的,畢業后進入甘肅省地礦局中心實驗室做巖礦分析。一次偶然的機會,同事向我介紹敦煌研究院,告訴我那里有國際合作項目。上世紀90年代初的中國西北,這種機會還比較少,就這樣,懷著對科研的憧憬,我踏入敦煌。
初到敦煌,我就被潑了一盆“涼水”。當時,敦煌研究院的儀器設備條件比較落后。我的任務是做敦煌壁畫顏料變色相關研究。顏料分析需要X射線衍射儀,但院里的衍射儀性能不足,很難正常開展工作。我還能做啥?該從什么方向著手?帶著這樣的迷茫,在院領導的支持下,我決定“回爐再造”,攻讀文物保護方向的碩士和博士。
壁畫為什么會產生起甲、空鼓等病害?它跟環境、材料的關系是什么?就像醫生對待患者,要先弄明白病理,才能找到最好的治病方法。我漸漸感到這里頭值得研究的東西太多了,對工作也越來越感興趣。尤其是莫高窟第85窟修復項目,讓我獲益良多。以前,洞窟和壁畫保護工作都是零零星星的,很多問題的解決依賴于老專家們的經驗,并未弄清背后的機制原理。經過第85窟的修復,對于保護一個洞窟,要經過哪些步驟、采用怎樣的研究方法,我們終于有了完整、全面的思路。從此,敦煌文物保護開始逐漸走向系統化、科學化。
30年來,無論是保護理念、管理水平,還是科技應用、文化傳播,敦煌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是一代代敦煌人接續奮斗的成果。每次想到自己也是接力中的一環,都會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現在,我們的團隊已有300多人。利用多光譜分析等技術,已經能夠實現對壁畫的無接觸研究和預防性保護。260多個洞窟已完成數字化,在對外展覽、網絡傳播上發揮了很大作用。敦煌壁畫內容極其豐富,如何對其中的信息進行進一步整理、提取,再分門別類地展示給大家,我們的數字化團隊也正在努力。除了自身的工作,團隊還經常受邀為其他省份甚至國外的項目提供支持。
作為一名科研工作者,我仍在探索文物背后的奧秘。敦煌壁畫的礦物顏料和植物染料,包含著怎樣的色彩變化規律?潮濕環境下的墓葬壁畫保護,與敦煌的經驗存在哪些差異?作為敦煌研究院院長,我也在致力于讓更多人了解敦煌、愛上敦煌。希望美麗的敦煌能夠綻放出更加璀璨恒久的魅力。